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影梦樱唇噙着一抹微痞的笑意，倚靠在墙壁上，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极为放松，整个人看起来无害至极。

导师斜了一眼影梦，削薄的唇瓣轻启。

“为什么要杀圣元？”

影梦眨眨眼睛，一脸无辜，仿佛在说导师，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在所有人都看着你的时候，你下达的暗示。”

导师慢条斯理地走向圆满，每走一步就是一个字，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什么暗示啊？”影梦顶着一脸纯良无害。“导师你可别瞎说。”语气是那么的一本正经，眼神显得格外无辜，仿佛在说我是一个乖宝宝，我什么也没做，没有证据，可不要乱冤枉人啊。

导师眉梢轻挑，凉飕飕的问：“是吗？”

“导师，可别冤枉我。”影梦微微蹙了蹙眉名字，嘴唇微抿，看起来有些不满，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老师。“什么给了导师询问我的自信。”

导师停在影梦面前，微微倾身，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松松地勾住了那束眼的白绫。还未用力，那覆盖着眼睛的雪白绫缎便滑落下来，露出一双如泉水般澄澈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没有微尘的海水，像深邃的天空中闪闪发光的明星，弥漫着从心灵里荡漾出来的亮晶晶的光彩。那光芒深邃静谧，那神秘的闪光是智慧吗？

那双眼瞳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色彩，但无数倒影光意缭乱，不曾留下半分痕迹。外界的光晕却无法留下任何色彩，被黑暗湮灭。

影梦盯着那一双眼睛，久久没有动作。她被那光明与黑暗的共存震撼。

那光明她看不懂，因为她从不了解光，但那黑暗，她却很了解，了解到陌生。那黑暗不像她曾见过的任何一种。是最纯粹也最冷调的黑，不沾染任何其他杂质。干净的黑暗，这种看似矛盾的存在真正出现时是那么的和谐。

影梦看了很久，终于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他真的是失明状态。

“看不见一些东西，往往代表能看见一些其它东西。”

清冷漫然的声音唤醒了影梦的神智。

影梦左移了两步，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导师，你杀过人吗？”影梦轻声问到，语气认真又散漫，让人琢磨不透。“对同僚下手，不是鬼才训练营的习俗吗。”

“暗算从来是被允许的，因为现实便是那样。但是死亡，彻底地摧毁是不对的。大家是一个集体，一个集体应该有向同僚托付后背的信任。”导师不急不缓的叙述着，吐出的每一个清冽字眼都让人感觉平和舒服。

“对与错的线很快就模糊了。”影梦幽深的黑眸静静的看着他。“我看不懂。要竞争的时候可以下狠手，不计一切代价，为何在上战场的那一刻又可以保证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

导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嗓音不紧不慢。

“为什么要杀他？他与你无冤无仇。他也没挡你的路吧？”

“他不是什么好人。”影梦唇角扬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有些不真实。

导师停顿了一下，微微颔首。“嗯，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好人，只是有些人没有大众那么好罢了。你要杀的那个人或许是这个班上最富有正义感的。”

影梦静静的盯着导师，黑眸中一片温顺，唇瓣勾起一抹甜美的笑意，语气轻柔，却莫名的让人感到病态，焦躁，隐隐透着一种绝望的疯狂。“在未来他将会毁掉无数人。”

“嗯，人都会变的。在遥远的未来你和现在的你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改变一个人，有的时候只需要一刻。可在那之前，他没有任何罪孽也没有人有资格审判。”

影梦唇角扬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垂下眼帘。他在建立某种链接，揭示事物重复性的某种模式，是引导人进一步探索，从而自己有一种更深层的理解的手法。

“如果我不杀他，我会死在他的手上。”

“嗯，可以理解。在翻江倒海的恐惧面前，一切道德的枷锁都将被毁灭。在死亡的恐吓下，遵循本能的行动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让某样事物消失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事物是不会消失的，它一直存在，只是你不想看见罢了。”面对影梦释法出的凌厉，危险，以及恐吓，导师并没有愠色或者反击。他是那么的自然，温和。“你就那么肯定你杀了他以后，不会出现另一个人代替他的位置吗？”

影梦沉默了，眼底暗芒闪烁。她在思考，出乎意料的接受了导师给出的信息，被引导了吗？影梦暗自有加了几条心理防线，然后延缓了脑域汲取信息的过程，最后在做好防备后，才开始顺着对方的语句思考。

有些东西是必然的。在时间的长河中，鬼才训练营一定会有一个主人。如果那个人不是圣元，就会是另一个。有些东西在这一刻是注定的。杀了圣元，下一任鬼才训练营的主人会怎么做还是未知数。

“能回到过去是一种机缘。或许你可以选择好好珍惜，不要总想着改变什么未来。你永远不知道变化后的未来究竟是更好还是更糟。”见影梦开始思考，导师平静地将白凌重新带上。“竟然已经回来了，成为了这段历史中的一部分，或许你可以尝试着融入，这应该会让你更开心。”

两人相视无言，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有些东西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影梦若有所思的看着导师，微微勾了勾唇，转移了话题。“你是第一个跟我说杀人是不对的。在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中，是什么给了你斩草不除根的自信。”

导师沉默了一下，仿佛有些纠结。

影梦停顿了一下。“我知道这个问题涉及到一些隐私。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不做的太绝，是为了给未来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导师声音不骄不躁，平和淡漠，但字眼中却带着某种怅然。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的天赋很强大，但你却无法控制。”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怎么控制。”

影梦有些某名的烦躁。这场对话完全不是她预期的那样。

没有厌恶或指责，而是另一种姿态—接受了。导师只是心平气和去关注她的问题与她讨论。让她产生了一种对方只是想帮她的感觉。不对劲，不对劲。她感觉不到任何恶意，任何引导，对方好像就是在顺着她的意思，帮她理清思路。

“凭你的摸索能力，不应该只走到这一步。是你自己不愿意吧。”导师的嗓音低沉内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影梦张了张嘴，看向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她吐出了自己埋藏在心底深处最真实的话那一段连她自己都在向自己隐瞒的原因。“因为我的天赋是一个异端，是虚假的，是混沌无序一切负面词汇的象征。它只会带来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