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悄悄。
叶一团成一个球，蜷在温暖的被窝里。
叶丞侧着身子，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脊背，有规律地一下一下为她顺毛。
这孩子睡觉，身体是轻轻颤抖着的。隔一会儿身子就会剧烈颤动，仿佛做了噩梦，叶丞就会把她揽进怀里抱着，直到她有了安全感平静下来，再松手。
这么好的姑娘，自卑敏感，懂事乖巧，不舍得给别人添麻烦，刚才见自己晕倒，还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急的不成样子……
天呐，好心疼。
六点半，叶丞已经睡不着了，他观察着怀里恬静的叶一，越看越喜欢。
瞧瞧我们叶家这基因，这眼睛，这鼻子，这嘴……
领养的又如何，领养了就是叶家的人了，都是因为像叶家才这么好看。叶丞因叶一不是自己亲妹妹而遗憾，在心里这么想着。
有短信。
DAD：黎桉挖你墙头了？
哪跟哪？叶丞一头雾水。
等一下，宋蔷允……他按开微博主页。
#叶丞绯闻女友疑似出轨#
“昨夜在XX酒店附近，叶丞的绯闻女友宋蔷允疑似与一男子举止亲密，后被拍到一起进入一家酒店内…”
评论肯定不堪入耳，他也懒得翻了，编辑了条消息给黎桉发了过去。
“你跟他做过几次？嗯？”黎桉把她压在身下，扳过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宋蔷允无法面对这个问题，眼泪又缓缓溢了出来。这话从黎桉嘴里说出来，在这种情境下，就是在变相的羞辱她。
“我要你好好想。”黎桉解开她第一颗扣子，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指尖碰到脸庞的一瞬，她抖了一下，说不上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他越是这样，她越止不住眼泪，她试着动了动身体：“我真的想不起……”
“别动。”黎桉冷声警告，解开她第二颗扣子，看到一小片蓝色的蕾丝边。
宋蔷允看见他眸子的颜色逐渐漆黑。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松开她，起身点了根烟。
宋蔷允飞快地处理好自己的扣子，跑去卫生间。
“他是禽兽……”
“我已经和他彻底断联了……”
“我想报复他……”
这些话在黎桉的脑袋里翻滚着。
他想过和好，也想过从此以后彻底不联系。
他突然想起来叶丞奶奶说过的话。
“这两个相连在一起的人呐，不论世界多大，不论相隔多远，总会遇到的。”
“这是命数，没人躲得过的。”
叶丞的奶奶很邪乎，这些话他记了好多年，以至于分手了，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中国，去别处躲着她。
不希望见到她，但每天都疯了一样的想念。
宋蔷允抱着身子蹲在地上，眼泪抑制不住地流。
刚才黎桉的话让她无地自容。现在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可以，不要让他面对黎桉。
黎桉独自坐了一会儿，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哭了很久，她哭够了，腿也麻了。强撑着站起来，她以为黎桉走了，浑身疲累得只想去床上躺一会儿。
“你很想我吗，这些年。”黎桉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房间里，吓了她一跳。
“我……我以为你走了。”宋蔷允反应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回答。”黎桉点了一支烟。
“不想你我不会找你。”宋蔷允看着他说，内心乱作一团，表面强行波澜不惊。
“当年的事情我也有错，我挣不到钱。如今我学有所成回来，就是为了赚钱的。”黎桉瘫在沙发里，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宋蔷允留意到他中指关节处的茧子。
黎桉喜欢写作，初高中电脑还未普及的时候，黎桉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万字的手稿，至今还保存在宋蔷允那里。
那是送给宋蔷允的生日礼物，里面的男女主角就是他俩。
“我也想你。很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真的很想你。每天，梦里都是你，看见和你有关的东西会想你，甚至在街上看到身材脸庞和你相似的女孩子，心总会跟着抽一抽。”黎桉既是对她说的，也像对自己说的。
“我知道……我了解你。我真的很内疚。”宋蔷允忍住哭腔，弯下腰用手遮住脸。
因为他的缘故，宋蔷允很少染头发，发质保养的很好。她记得他很喜欢她的头发。
此刻头发正披在两肩，又黑又亮，黎桉甚至出现了可以闻到香味的幻觉。
忍无可忍，黎桉大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摔到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对着她的嘴巴狠狠吻下去。
黎桉很用力，宋蔷允感觉自己的嘴唇几乎要被咬下来。她强忍着疼痛，环抱住黎桉的脖子，小心翼翼温柔地回吻他。
像以前一样。
黎桉浑身僵住了，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放开宋蔷允的嘴，把脸埋在她肩窝里，低声啜泣。
宋蔷允现在就在他怀里，真真切切地在他怀里。
“每次一梦到你，醒来的那一刻，我就钻心地疼。”
“你凭什么那么自私？凭什么？”
黎桉低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哽咽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宋蔷允听不见，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她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一下一下。
郭建盯着摄像头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交代旁边的：
“给我查这个人。”
录制的第一天，四位老师来到特定的场地就位，等待选秀者们的到来。
尉迟半青注意到心不在焉的叶丞，低声提醒他：“专心点。”
“嗯。”叶丞回过神来。
小叶一在后台。小家伙硬要跟来，索性让她去后台接触一下这些有梦想的人，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叶一简单扎了个马尾辫，碎发松松散散地披在两个额角。此刻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看各路神仙在后台唱跳。
安静又可爱的小姑娘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若若注意到了她，后台这么多人，只有她的脸好看又有特色。
这个节目有内幕。若若就是内幕。她需要通过这个节目在娱乐圈拥有一席之地，保不进第一名，前三应该够了。
她径直走到叶一身边，把手里的可乐塞给她：“渴不渴？”
叶一摇摇头拒绝她，打开包让她看自己的苏打水，并说了声“谢谢。”
“嗯。”若若和她挨着坐，打开可乐自己灌了几口，“你也是来参加选秀的？”
“不是，我在等我哥哥。”叶一回答她，然后扣着手里的手机，手机壳被扣开了又塞回去。
“你的哥哥？他来参赛的嘛。”若若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一边对比着两人的腿。
叶一的腿比她的细，比她的白，好看很多。若若移开目光，心想着要不要劝她进娱乐圈发展。
“不……嗯，是。”叶一刚想实话试过，又怕给叶丞哥惹麻烦，就改了口。
她刚刚才知道，微博热搜是个很可怕的存在，一点点错误也可以上去，上去了就会被骂得很惨。
“什么节目？歌曲还是音乐？”若若继续问。
“现在说出来就没有悬念啦。”叶一答非所问，笑笑敷衍过去。
叶丞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节目的正式开场，突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
他一开始并没有做音乐的打算，一开始托老爸的关系搞到了一个剧本，虽然是配角。
半年的时间花在这部戏上，叶丞觉得很值。
李墨，丧心病狂的斯文男，内心扭曲，活在梦里。人物心理变化丰富，这是个值得用心去演的角色。为了与角色形象更贴切，他一个月内拼命减脂，不碰油烟，努力熬出黑眼圈。再去试镜时，导演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当初那个稚嫩中略微带有脂粉气的孩子。
其中有一个小说里的经典镜头，是李墨受不住女友离开的打击，抱着她坐过的椅子哭。不能哭的很撕心裂肺，那时的李墨已经进入痛苦、绝望和臆想的状态，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心脏和心理的绞痛让他无法自拔。
叶丞为自己想象了一个女友，与她共度两周。小说中细节的每一个字都被他掰开揉碎揣摩透了，再正式演的时候，几乎不用怎么酝酿情绪。
把剧本卷成书棒子攥在手机的导演看着叶丞抱着椅子在地上鬼哭狼嚎地翻滚，鼻涕口水糊了一脸，脸上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内心十分复杂。一遍过了，他走过去扶叶丞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没找错人。
网剧播出了，对于李墨，微博豆瓣骂声一片。
叶丞很开心，因为他们骂的是李墨，不是叶丞。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角儿。
也有粉丝贴出他之前跳舞的照片，和李墨剧照做对比：
完全是两个人。
“李墨虽然是个疯子，但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好看耶~”
“对啊，是那种又坏又痞的笑容~大概是因为黑眼圈和太瘦的关系吧，我觉得他摘掉眼镜会更好看一些。”
……
如果不是遇到了更加有兴趣的音乐，他也许现在是一个职业演员。
索性做出了一番成绩，叶丞倒也很佩服自己。
节目开始录制，主持人，导师轮流发言之后，第一组原创组合登场表演。
若若在第三，对比前两个的反应，她反而更加紧张一些。
叶一看了看他头上的汗，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谢谢你。”若若真的很感谢她，换成平时她肯定会考虑这是不是在巴结他活或者向他套近乎，但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觉得她压根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仗着是导演关系户的原因，她“好心”地帮忙刷下去不少有实力的妹子，但她一点也不愧疚。
娱乐圈就是个战争场，你不狠一点，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么好的优势，为什么不利用起来？
叶一坐着无聊，掏出手工绳来编，时间充裕，他可以慢慢地编。
很快，第一场全部选手表演完毕。导师们负责打分。
叶丞拿起评分表啧了啧：“这个若若的分数很有争议性啊。”
尉迟半青咳了咳嗓子：“我觉得她非常优秀。”
宋蔷允表示认同叶丞：“她唱歌略微跑调，而且对乐器明显不是很熟，整个作品生硬得紧，你们为什么会给这么高的分数？”
尉迟半青又咳了咳，没说话。
众人顿时心照不宣，直接跳过开始讨论下一个。
“我不要，你们要吧。”叶丞直接拒绝了让若若进复赛的提议，“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资本并不能代表我。”
“我十分佩服你。”宋蔷允朝他竖了叔大拇指。
“个别闹，媳妇儿。”叶丞冲他抛了个媚眼。
…………………………………………………
一片寂静。
尉迟半青表示她们这样撒狗粮的行为很不道德，干脆闭上眼睛听他们讲话。
若若的优势在哪里呢？
脸，身材。
脸没的说，的确好看，还是纯天然。身材……比不上超模，但是也很好了，他认为有脸有身材就可以脚踩娱乐圈，况且她还有狂的资本。
这类综艺十分注重剪辑。有了导演的保障，可以保证把自己剪辑的善解人意聪明大方美丽可爱。路人缘有了，脸蛋身材也有了，除了不好处理的其他比他优秀的都被暗中刷下去了。
万事俱备。
若若被卡在了初选关，导演多次劝叶丞宽松一点，没有结果。
“你既然请我来当老师，就是要让我起到当老师的作用。黑幕就在我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你意思还要我放过他，拦着他在我面前搔首弄姿？”叶丞质问导演。
郭建的儿子正在执行任务。
木门吱呀，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老人。头发稀疏，勉勉强强用一根红绳束住，结块的黑垢附着在大片裸露的头皮上，即使是非洲人独有的黑亮皮肤，脸上的老斑依旧清晰可见。
他先退后了一步，露出笑容，并举起胳膊，示意他的伤口。
对这一带不熟悉，无法判断她的年岁，不过应该很是个很老的老人。眼角重度下垂，皱纹弥漫，干涩的眼球缩在厚重的三角眼眶子里，让人无法分辨她此刻的情绪。如雕塑般，这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主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对老人总是有莫名的耐心，他继续保持和老人对视，笑容略微僵硬。
老人的眼睛终于动了，她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转身回了屋内。
片刻，老人出来，黑小的手里端着一木碗水和一块泥土饼干。
他接过，朝老人鞠了一躬。老人点点头，走进屋里，关严实了门。
他知道这是老人身为一个路人可以给他最大的帮助了。或许她那矮小结实的屋子里并没有可以帮助他伤口的东西。
饼干没法吃，揣兜里。他把胳膊上的活结打开，慢慢取下黑布条，把水往患处缓缓地浇了上去，等它略干了再缠紧。完成这一切，他把木碗放回小屋旁边。
这一片干土地很空旷，坑坑洼洼，也就中间有一小撮人家。依稀记得三点钟方向有几块被风沙侵蚀严重的死树墩子，他搔搔头，难得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走进黑暗中。
他喜欢黑夜。置身黑暗里，他会更冷静更从容，他可以确保别人看不到他，黑暗给予他盾牌，仿佛是他并肩作战的友好伙伴。
很幸运，他估量对了。他随意找了个大树墩靠下，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塞嘴里，两手枕在脑袋下边，缓缓闭上眼睛。
猎物还在这里，他有很多办法可以捉住他。
养精蓄锐吧，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郭建有着令人感到变态的嗜好。
他喜欢一切世界上特别美好的东西。
比如猫咪。长得很可爱的猫咪。
他会囚禁一只猫，给他温柔，给他水，就是不给她他吃东西。他喜欢把猫抱在怀里，等饿的瘦脱相了，变抛弃它，继续养一只新的。
对猫也是，对人也是。
他愿意满足自家老爸变态的嗜好，所以愿意凌晨的时候完成这么变态的任务。
“哥。”叶一出声。
叶丞身心俱疲地嗯了一声，身子随着车的不断颠簸更加困倦。
“若若说你坏话。她说你长得丑。”叶一愤愤不平。
不许说他的哥哥！
“我？长得丑？他自己没有实力还怪我？”叶丞惊呆了，她刚刚答应导演勉强让他通过。
……………………………………………………
叹气已经成为习惯。不经意的叹气是控制不了了，有时他听见自己发出沉闷的叹气声都会愣一下，然后无奈地笑笑。
这个习惯属实不好。他打算回国让自己活的放松一点儿，把这毛病改掉，说白了还是糟心事儿多。
而他的糟心事，除了学业，就是……
她了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发了条微博感慨：
谈恋爱选对了人真的很重要。
叶丞的电话。
“怎么？”叶丞问，边问边把车掉了个头。
“下个月回国。”简单明了的回答。
“哦。”叶丞抽手点了根烟，“我这里有个大瓜。”
“多少钱一斤？”
“与你无瓜的那个瓜。”
“What?”
“我跟宋蔷允可能要被谈恋爱了。”叶丞想象方向盘是黎桉的脸，呼了他一脸的烟。
“关我屁事。”黎桉条件反射地评价。
“呵呵。”叶丞笑，“在我跟前装什么装。”
“具体回国跟你说吧。挂了。”叶丞吹了声口哨。
应该是节目那边，需要收视率了。黎桉把手指头插进头发的缝隙里，狠狠揉了几下。
别人心烦都是胸口闷脑子疼，他不一样，他头皮发痒，又疼又痒。
他又扯过日历，把刚刚圈住的那一页撕了下来。
叶丞在附近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了，也没拿烟，揣着手机下车。
宋蔷允的位置离店门不远，他一进去就看见了她。
不过今天的宋蔷允不走性感路线了，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