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沐清儿,虽然她每年都会去探望她父亲几次,但如今听说会被带来团聚,而且似乎以后也不用再守着那片坟地了,她还是有些高兴的。
不过,屠杀之仇,灭门之恨,她仍还是不信对方已经不记恨了。
见她还在犹豫,江离再度开口道:“当年本就是沐叔坚持要求去的,我也曾劝阻过;或许当年月儿恨意未曾全消,然五年过去,她早已放下了。”
“是我未放下!”
“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却仍在。”
“可以从头开始。”
“如何从头?”
不知是因为愧疚或是别的,沐清儿远比之前要固执得多,江离只得好言道:“你当知晓,我是真心在乎你,不论过去、现在或是将来。”
“谁又敢轻言将来呢?”
沐清儿唉声叹气,似是在抗拒一切人、事、物接近自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二人曾经许下的诺言。”以心换心便是最真诚的言行,江离此刻亦是如此。
“是吗?”沐清儿微微摇头,像是在问江离,更像是在问自己身,“可我却连自身的心意也不知。”
“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我也坚信你心里一直有我。”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是我!”江离语气中透着骄傲与自信。
“是你又如何?”沐清儿看了他一眼,认定他不过是在呈口舌。
微微仰了仰头,江离有些自恋地说了一句:“我是离哥儿!”
“离哥儿”三个字仿佛像是将沐清儿拉入了无限的回忆当中:
当年那个黑发黑衣、风度翩翩的少年;
那个即使背负仇恨也谈笑风生的少年;
那个愿意在别人危难时挺身而出的少年;
那个一人一剑便站在了同龄人顶端的少年;
……
一幕幕画面在沐清儿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少年正是戏称自己为“离哥儿”。
见她陷入了沉思,久久不曾说话,江离不禁想到了和尚说过的那句“无耻”之言,想来用在此处正合时宜。
“你不反对便是默认了,可不许反悔!”
说完趁她不注意,竟是猛然吻了一口她的脸颊,随之做贼一般夺门而去。
也不知是担心她拒绝,或是会找他算账,总之江离逃得很快,一路上只留下一阵开怀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声。
“无赖!”
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沐清儿只得佯怒骂了一声。
伸出秀手轻抚被亲吻的脸颊处,脸色又变得有些羞红起来,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琴谷内
江离昨夜睡得很好,做了个梦,而且个好梦,所以很高兴,是少有且发自内心的高兴。
再次回想起昨日下午在清儿房中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又得意地笑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是要再回味一番。
既然心情大好,那么胃口也变得好了起来,所以决定要去大吃一顿。
好巧,刚刚跨步迈出房门,便遇到了正要来寻他的沐清儿。
“清儿,这么快便想我了?”
“无赖!”
看着他那嬉笑的样子,沐清儿佯怒着又重复了一句昨日骂过的话。
“不错,我确是无赖。”再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竟是当面调戏了起来。
“无耻!”昨日尚还语出情深,今日便这般轻浮,沐清儿当真是羞恼无比。
好似根本不在乎她的大骂,江离笑道:“说好的可不许反悔!”
哪个跟你说好了?人家根本不曾答应!
沐清儿心里这么想着却莫名的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地说明来意,“师尊让你用饭后去陪他下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溜了,想来她也自觉,生怕再继续面对此人自己恐怕会“沦陷”。
“不许反悔!”然而有人却不肯就此放过,虽然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江离却仍在原地嘿嘿发笑……
“下棋……”
望着沐清儿离去的方向,江离喃喃自语着,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他自然知晓对方恐怕并非当真是要同他下棋,或许是有话要交代。
正好,他心中也有许多疑问要请教……
……
谷中屋舍旁一个中等大小的亭子里,此处正好可以看见谷中众弟子的生活琐事。
此刻江离和琴圣正在亭下对弈,使用的也正是江离此前献上的宝贝——白玉棋盘。
“嗒、嗒……”
黑一子、白一子,二人就那么你来我往的下着,不到一会儿棋子便占据了大半个棋盘。
此时的江离,明知对方必然是有话要说,但对方是前辈高人,自己总是要识相些的。
所以他此刻就很识相地问道:“前辈命我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晚辈?”
“吩咐倒是谈不上……”看不出琴圣脸上什么表情,依然平静地落子,只是开口说道:“闭关数年,偶得一曲,名《太上清心音》,欲与小友分享一二。”
未及江离开口感谢,便听他再度说道:“说来奇怪,此曲神异,老夫亦得知有幸,像是梦中得仙人指点一般。”
娘的!你在凡人眼里就是仙人了,还能指点你之人恐怕当真是“仙人”了。
是否谦虚得过分了点?江离不敢说出口只能腹诽,嘴上自然是连忙道贺:“恭喜前辈再悟神曲,想来前辈的修为又更加精进了!”
其实对于他这么一个不懂音律的人而言,对方能以琴入圣,简直不可思议,所以对这位还是真心佩服的。
虽然多年前便听说他早已入圣,但其实不知具体如何,不过无论怎么样,说些好话总是没错的。
“老夫自知武学天赋有限,只得在琴技上钻研,虽偶然入圣境,终乃左道耳。”
做人嘛,什么时候都还是稍微谦虚点好,可见琴圣也是“从善如流”。
只不过这天下亿万人中,圣境大能也不过寥寥几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而这几人中的一个在说自己天赋有限,实在是已经不只是在谦虚,而是有些“虚伪”了。
“常言道,万法皆通,并无好坏之分,何况普天之下,也仅有前辈一人以琴道入圣境。”
江离竟然拐了个弯拍了马屁,果然是“不要脸的人”更有“不要脸的办法”些。
老头听了自当是很高兴的,只是故作苦笑摇头道:“老夫苦修七十载方才以琴道入圣境,如今三十余年过去了依旧停留在圣境下品,直至此次出关方是有所感悟。”
老家伙!都快一百岁了看起来还是这么精神!
江离很羡慕,好在他并不是个见不得他人好的善妒之人,再次恭祝道:“祝前辈福寿绵长,更希望前辈能早日破境。”
“不错!老夫也是在入圣之后,方才发觉自己寿元大增,甚至感觉破境以后或许还能再活百年。”琴圣抚须颔首,显然很是高兴,无论如何,对于修行者而言,悠长的寿元便代表着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