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云岚万万没想到，世人口中英雄一世，狂放不羁的月将军离月芜寂，那冷酷的外表下面竟颇有几分腹黑的味道，未及回答，对方竟又接着道：“你若不应，我便走了，反正那老头子功力深厚，想来在里面待上个十几二十年，还是没什么大碍的。”

禹云岚这半年来虽升了一小阶功力，却也自知皆是先前接连大战累积所致，他本就同时要积累龙元力和魔行气两种力量，同时还要分去许多力量炼体，晋级难度比之常人要艰苦十倍不止，若修炼不得法或再无特别机缘，十年之内想要突破天阶进入圣阶根本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连风若海那样的神级强者都拿修罗塔别无他法，就算他能够勉强挤入圣阶，又能如何？

正迟疑着，忽听脑海中响起纳兰心儿的声音：“主人，你不如应下他，心儿总隐隐觉得，这件事似乎会与如雪圣女有关。”

“雪儿？”

这是一个让禹云岚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名字，当初他回到阿修罗树海，便隐隐觉得翡翠之心的恢复会为他带来花如雪种子的消息，却没想到，今日竟会与离月芜寂所说之事扯上关系。

无论如何，事关风若海和花如雪两人，禹云岚便再没有犹豫的理由，当即应道：“前辈之事，晚辈应下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请前辈明示。”

那一瞬间，禹云岚分明看到离月芜寂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戏谑和满足，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把眼前这人和世人口中那个冷酷的月将军划清界限，就听他道：“我离月芜寂一生无子，却有个女儿，你既不能拜我为师，又要做我的传人，便做我的女婿好了。”

“啊？”

饶是禹云岚已练就了几分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镇定，也着实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原本心有所属，一时脱口道：“将军今日方才与我初见，如此决定会不会太过草率？”

离月芜寂却忽然又认真起来，正色道：“小子，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成为了什么样的人物，但就算没有你先前做的那些事，单凭剑神高徒四字，便已是最好的担保。”

说着，他也不再给禹云岚反驳的机会，一闪身便不知如何来到禹云岚身前，道：“此地虽看起来凶险，对你修行却已没有半点儿助益，你既是风若海弟子，便定不是寻常武人，你所修行的，并非‘术’，而是‘道’，而唯有入世，历经人生百态，爱恨情仇，方能将你的‘道’修行圆满。”

“我那女儿，自小便寄养在别人家中，就连我也未曾见过，只知她名叫谢云儿，年纪应该是比你小一岁，如今还在南方岳州，你既要入世，便去替我将她寻来，带到帝都云中城，自然有人接应。”

禹云岚暗想莫非那谢云儿便是花如雪种子转生，可通常情况下人们所认知的转生，不都是应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吗？那她与花如雪，又究竟有怎样的联系？

这个疑问，就连纳兰心儿也无法替他解答，可既然有了线索，他自身修行又确实进展缓慢，那么岳州之行便无论如何也得走上一趟，他点了点头，问道：“不知将军是否有她画像？我与她素不相识，只怕是就算面对面也能给错过了。”

话一说完，禹云岚便兴起三份悔意——便如他自己一般，自小便与父母分离，若不是情非得已，若不是毫无线索，做父母的早就自己找上门去了，又怎会再假手于他人呢？更何况，堂堂离月芜寂，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强者，他的女儿却并没跟他复姓离月，而是跟别人姓谢，其间隐情，必定不会是个愉快的故事。

果然离月芜寂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却又强颜撇开话题道：“你与她既有夫妻之缘，我相信，你不会错过她的。”

若是她真的与雪儿有什么联系，凭着纳兰心儿的感应，说不定还真能碰上……禹云岚不敢再问，连忙应下，离月芜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不过，在你出发之前，我总得交你两手，也免你本事不济，出去给我丢人。”

说罢，伸出右手覆在禹云岚前额上，便有一篇功法自行在禹云岚脑海里展现出来，且不论这篇功法是什么，单单是这传功授业的手段，便已远超世上九成九的师父，禹云岚兀自惊异，离月芜寂接着说道：“老头子既已费尽苦心为你种下剑道，这世间有形有迹的功夫，便全都已落了下乘，地级之前，我亦不便教你更多的东西，唯有我这独门的轻功身法，动如闪电，形似鬼魅，世人称之为鬼步，你可先好好练习，必有助益。”

看懂了这篇功法，禹云岚方才明白为何对方之前明明用的跟自己同阶位的力量，却仍能如幽灵般开去如风，叫人根本抓不住行迹——却不是风若海先前教他的身法不好，剑神所授的轻功燕翎步轻灵写意，看似不出奇，却早已与他的剑法完美融为一体，缺一不可，不分彼此——而离月芜寂这门鬼步更像是突击刺杀之法，乍看起来的确惊艳、妙用无穷，可若真要融汇到剑法之中，却是又不如风若海所传。

他正细细体悟，冷不防离月芜寂劈手一夺，竟是把手中无双剑抢了去，出人意料的是，已经认他为主的神器无双剑到了这月将军手里，居然没有半点儿反抗的迹象，禹云岚甚至还能隐隐感受到神剑对他的微妙情绪，那竟然是有些——

畏惧？

离月芜寂手腕一抖，随意耍了个剑花，摇摇头道：“这剑虽形似修复，实则距离原先应有的威能还相距甚远，老头子命你铸剑，应是为了锤炼你的剑心，可想要将它完全修复，起码要等你修炼到圣阶才行——你且说说，这剑是由何物铸成？”

禹云岚只得暂时放下对鬼步的参悟，想了想，认真答道：“师父说，十大先天神器乃是混沌之气所化，并非寻常凡物。”

“那么，在你看来，混沌之气又是什么？”

这一点，风若海倒未及向禹云岚深讲过，见他老老实实地摇头，离月芜寂道：“你不知亦不奇怪，这本是该在地级时传授给你的知识，可你此去岳州，定会遭遇诸多凶险，想来有这些知识傍身，总归会有所助益。”

“混沌之气，乃万物本源，你我肉眼所见的一切，山川、河流，大地、海洋，各类生命、甚至这虚空中你能望见的漫天星辰，皆由其演化而来，只是经由了无数年的演变，如你我这般生命，都是由母体所生，已然算不得最原始的先天混沌之气。”

“先天混沌之气，即是万物，在已知的兆域大陆上，唯有人们常说的先天十神器可算此列，对于修为不怎么样的人而言，这十件神器可能也无非就是更为强大的兵器，他们的效用和功能甚至还比不上一些顶尖的后天铸造神器，可是，当使用者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离月芜寂手中忽然窜起一簇紫火，在禹云岚无比诧异地目光中，那好端端的一把无双剑，居然像是被那紫火完全熔化了一般，慢慢变成了一团无色无形的气云!

“不必着急，这剑已认你为主，之所以能够被我所用，仅仅是因为他愿意配合我向你展示这些，因为剑灵亦知，你眼下剑术虽已小成，但要想进入真正的强者行列，就必须要迈过这一步。”

说着，离月芜寂眉头一凝，那气云又缓缓重新化作长剑模样，看上去与之前别无二致，他信手将剑抛向禹云岚，“接着，看看有何不同。”

禹云岚应了一声，抬手将剑接下，却不料手上猛地一沉，甚至就连脚下浮石都坠下十几米，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离月芜寂抛来这把剑，实在是有些——

重！

禹云岚自打修行战龙诀以来，身体强度和力量与日俱增，达到战龙境之后，甚至敢与叶红莲那样的洪荒异种掰掰手腕，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感到过“重”这种感觉了，无双剑原本虽是古代重剑，却也不过就是百斤左右，谁想被离月芜寂这么一摆弄，再回到手中时，居然怕不下有两万斤重量！

“我不知你是如何修炼，但你的身体强度确实远超旁人，就算是寻常的天级顶峰高手，也断断没有如你这般变态的肉身——因此，往常的无双剑，单单凭着锋锐就能助你碾压一般的敌人，可真到与劲敌交锋时，这剑上的重量，便会是你莫大的优势，日后等你到了天阶的时候，便是把这剑变到十万斤，我想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禹云岚何等聪明，从前不知便罢，此刻心念电转间，脑海里早已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最终，他抬手在剑上轻轻一抚，脚下的浮石又徐徐升起，居然是在这短短时间里便与剑灵沟通掌握了这门新的技巧，让它恢复了原本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