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天听完此话，呼吸明显急促，双眸不自觉闪过几次金光，随后整个大殿居然有明显晃动产生。

神识返墟后，长生天已然可将自身幻界实体化。眼前这座完全由青铜和耀石搭砌而成的瑰丽神殿算作他的最后倚仗。

百年前那次死里逃生，让长生天不由得明白“狡兔三窟”该有的道理。往后再遇不可敌者，哪怕是身死道消，只要神魂不灭，神殿随时可万丈平地起。等待夺舍他人躯体后，修为也能即刻复原。

更加极端一点，他甚至有考虑过寻得合适人选兵解，重新魂体双修。自从被迫成为武夫后，长生天越发觉得离谱，自身的根骨怎能够如此差劲？

按照脑中玉简所述：果位初成，皮肉虚妄，血发金光。而事实却是，除了血液变得更加浓稠外，一点发光发亮的迹象都没有，反倒全身毛发脱落大半。头倒无所谓，可其他地方也这般，凉飕飕的，心里总归些许别扭。

“黑夜落境界不复十一，但根基还在，自己若能将其意识磨灭....哎，该死的武夫不死！实在不行就将其分尸，一一镇压于神殿各处，说不定日后....”长生天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让眼中杀意尽失。

“我气感犹在，不必装模作样。”黑夜落歪头笑着，散漫说道：“嗯，这身好皮囊，不怪你眼馋。”

“如今何等境界？”

“......，铜皮铁骨。”

“猜到了。三藏秃驴半路后悔，多半是觉得你无药石可救。”黑夜落桀桀笑道。

“武夫粗鄙！”长生天悠悠然回了一句。自己养气功夫向来不错，几句嘲讽而已，怼回去便是，不必放在心上。

“嗯，武夫粗鄙。”黑夜落随口认同，又出乎意料地宽慰几句：“不急，不急。想当初我花了大把时间，才锤炼好自身，迈入沸血。再此以前，你就算把我榨成汁喝下去，也汲取不到多少精粹。”

“不劳费心。‘一出同源，并蒂双身何干’到底何解？”长生天瞥了一眼，接着摆好趺跏入定的姿态。

“我不通魂识，而你不懂体魄。”黑夜落正襟危坐，随后伸出右指，沾染血迹，在地上写下二字：“世间万物都离不开生、身二字。”

“一般来说，交 媾后再生胎，是要授予后代精血，为其滋魂魄，长血肉。婴孩坠地后，借此存活，到一定年岁后，继续依靠本能繁衍。这个过程反反复复，形成轮回。”

“因此，一个物种的维系既离不开祖宗，也离不开后代。”黑夜落指了指身后怪物，说道：“‘戎’为阴间使者，可自由幽冥。这意味着，我随取万物一滴精血，均可知晓其根本。”

“知晓其....溯回本源？”长生天有些讶异，紧接着又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取过我精血！”

“自然。”黑夜落承认地很干脆。

“我怎么不知？你何时？”长生天的所有奥秘全在神魂，对于自身精、血、肉、骨之类，不过多放在心上。但不在意是一回事，被人偷去研究却又是另一回事。

“唾手可得。”黑夜落摆摆手：“我让你满地找牙的次数还少么？”

“你！”长生天音量瞬间拔高。

“这不重要。”黑夜落说道：“我的精血入幽冥后不排斥也不吸纳，半点反应没有。”

“我也如此？”长生随口询问。

“自然。”黑夜落点了点头。

“所以呢？”长生天皱眉说道。如今，他越来越不愿意转动脑子：“你我无父无母，寿命超度（duo）常人；明明身体完备，却无法情爱，不可拥有子嗣。瞎子都能看出我俩异类。”

“三藏说你心怀业障，我看是单纯智障。为何有话不说清楚？偏学智者讲禅机，简直画虎不成反类犬！”长生天不耐烦道。他甚至怀疑，黑夜落编了这么多云里雾里的废话，纯是为了骗取血迷獐。

神啊，这逼怎么可以堕落到这份上！

“最后一次！若说不清，你百年内就在这修闭口禅吧！”长生天掐指结印，指尖绽出清光，形成一帖封条。同时青铜大门缓缓关闭，殿内顿时昏暗起来。

“一出同源，因为我与你的精血可相融。并蒂双身，是指你我或是....同一个人。”黑夜落斟酌片刻，道。

“何时武夫也能这般天马行空？”若黑夜落只讲前半句，长生天会信个七七八八。

毕竟他俩是东曲最先以“人”姿态出现的生灵，真要说没什么关联，绝对不可能。但，什么我是你，你也是我这类话，简直无稽之谈。

“......”

“说话啊！”长生天与黑夜落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

“我解释的够清楚了，这都没懂？”黑夜落满脸不可以思议。

“.....阿弥陀佛。”长生天浑身颤抖：“淦，忍不了了。刀呢？我刀呢？”

“黑夜落，需不需要替你检查一下脑子？”他青筋暴起：“依据，依据呢？”

“是，自修行来，我与你一般怪异。越是迈入高境界，修行年限越短，好似水到渠成。”长生天深吸一口气：“哪怕再加上你先前所说，不过凑巧而已。”

“这百年，破境了吗？”黑夜落冷不丁打断道：“恐怕寸步未进吧。不然，你哪来兴致炼体？”

“罗桥乃这方天地桎梏，需要机缘。”长生天默然。

“别扯淡了，我这百年全花在养伤上，你我之间，修为不可差距太大。”黑夜落语出惊雷：“看来你我本是一人的推论，能有十之七八。”

“哼！”长生天默然，下一刻却是叮咛声响，浑身泛起金漆：“黑夜落，你想干什么？”

不知何时，黑夜落原本萎缩的躯体，居然再度壮硕起来。只见他突然暴起，手刀干脆砍下，于长生天右手肘上划拉出寸寸火花。

“这就是那三藏老秃驴的法门？”黑夜落眼神一热，随后变招，朝长生天错身而过。

只见一道极浅的狭小伤痕出现在长生天脸颊之上，逼出滴滴泛着金色血珠，悬浮于空。

“你的修为？”长生天错然，接着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他双手结印，眉目间淡出一朵黑莲。

轰鸣声起，整个神殿摇摇欲坠，四周传来呜呜咽咽，此番现象居然与“戎”现世时的场景极为相似。

“乞叉底蘗沙。”偈语传音，长生天身后显现一尊右手锡杖，左手如意宝珠的佛像。旁边有一奇怪兽物：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嘴中正含着一口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