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容微微摇了摇头说：“妾身也不好说，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来的蹊跷，严格来说，算是自打王妃嫁进咱们郡王府之后才有的事情……”
黎老夫人闻言推开了身边的丫鬟，坐直了身子看着秦思容问：“哦？你的意思是，这些怪事，都是王妃带来的？”
秦思容摇了摇头轻笑道：“老夫人想到哪里去了？妾身可没这个意思。只是王妃同王爷的亲事代表了我们楚夏之间的和谈，若是一直不顺利未免显得不太好。”
“我们这些女眷做不了太多，但至少全家一起去寺庙拜拜佛，求个心安还是可以的，老夫人以为呢？”秦思容的神色颇为诚挚，“若是刚巧遇到了然师太不是更好？还能借她的道行稳住府上的人心。”
黎老夫人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秦思容的表情变化，最后微微点了点头说：“你这想法确实也没错，容我想一想，选个合适的日子，咱们府上的女眷们都去拜一拜。”
至于厉惊辰会不会去，那她可管不了。
秦思容得了黎老夫人这句话心下便有了底，在她这里应付了几句之后，便找借口回了自己的听心苑中。
秦思容知道凭自己的几句话自然是不可能说动黎老夫人的，真正说动黎老夫人的，是最近发生的这些糟心事。
不管是人事还是天意，这些事情的发生都需要一个理由去安定王府内院的人心，所以黎老夫人在秦思容的推动下打算举家去寺庙拜佛祈福倒也不为怪。
至于这去寺庙的时间么……
眼下已经是四月下旬了，马上便是端阳节，到了端阳节府里还有的忙，而最近王府里人心惶惶，又不太适合拖延，所以必然是在端阳之前。
那么，她也该为此事做一些准备了。
秦思容思索片刻之后，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小字，然后叠起来放到了一枚香囊之中递给了一旁的荏苒：“让梁丰送出府去，交到娘亲的手上，娘会明白我的安排。”
荏苒接过香囊便要离开，不想又被秦思容喊住了：“还有一件事，得你亲自去办。”
荏苒点了点头，等着秦思容的指示，而秦思容则是压低了声音说：“咱们王府负责出行的管事老何，我记得他的侄子是府上养马的，而他……好像一直对死了的彩墨很有意思，是么？”
荏苒小声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奴婢不止一次见过那个何二纠缠彩墨，只不过彩墨好像嫌弃他养马，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太好，而且彩墨被处死之后，这何二好像还告假去喝了几日的酒。”
秦思容闻言嗤笑了一声，然后让荏苒凑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荏苒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又有些紧张地问：“真的要如此吗？会不会太……”
太什么呢？她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秦思容却是冷哼了一声反问道：“太什么？你不过是去说几句话罢了，到时候那何二会做什么同你有关系么？再说了，谁又知道那个何二会不会做什么呢？”
话虽如此，秦思容却通过自己的眼线多少对这个何二清楚一点。
一个仗着自己的亲叔叔是王府管事就胆大妄为的直性子，而且还是个死心眼，看上了彩墨就是看上了，就算彩墨如何嫌弃他，他也一直在想着如何借助叔叔的位置向上攀升，好配得上彩墨。
这样的人，最好利用了。
秦思容可不止想让慕离焰名声败坏、在厉惊辰的心中没了地位。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让慕离焰死。
反正她死了之后风光大葬也算对得起楚夏两国的关系了吧？一旦她成了死人，又如何阻碍她靠近厉惊辰？
“对了。”秦思容微微抬头看着荏苒问，“王爷今日可有去问心苑？”
荏苒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听说王爷今日去上朝之后至今还未曾回来，许是朝中有事。”想了想之后她又添了一句，“倒是有人见王妃带着琴韵去了肖夫人那里。”
“去肖氏那里？”秦思容略有些费解，“她去肖氏那里做什么？探望她么？真是有意思……”
秦思容说的倒也没错。
慕离焰是去探望肖氏了，至少是以这个为借口去的肖氏那里。
毕竟肖氏确实因为崴了脚还窝在床上，经过昨日的事情，慕离焰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位据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肖氏。
况且……她要偷偷溜出王府，总得找个不在场的理由吧？尤其是这个肖氏的院落刚好在王府的最角落、离王府的院墙最近的时候，她不去肖氏那里才是奇怪了。
见到肖氏之后，慕离焰大概就明白她为什么会存在感这么低了。
这女人看上去也太弱气了点，娇娇弱弱的不说，就连容貌和身材也没有特别惹眼的地方，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家碧玉，放在一群贵女中间当真是不出挑。
不过她倒是一点也没失了礼节，哪怕她现在还因为脚腕处肿了一片而下不来床呢。
好吧。
慕离焰不得不说，这姑娘就连礼节都做的太不惹眼了，既没有楼氏那种行个礼也试图吸引人的样子，也没有因为哪里出错而让人注意到。
尽管在心里不住地观察着这个肖氏，慕离焰的面上还是大方一笑，抬手拦住她说：“你身上还有不便，意思到了就行，我也就是得知你差点落水的事情，特地来瞧一瞧你。”
肖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妾身听闻王妃因为宫宴上落水的事情，前些日子也是一直高烧不退，论理说本该妾身去探望王妃，倒是让您费心了。”
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啊……倒是和慕离焰的妹妹慕离月有点像，只不过慕离月是因为身子弱的缘故，而眼前的肖氏，好像纯粹就是因为性格使然了。
在肖氏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慕离焰便带着琴韵离开了。
毕竟她同肖氏并不熟悉，留的久了反而显得有问题。
看着慕离焰离开的背景，肖氏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好奇：“那就是那位……慕离焰么？”
从肖氏的院落里出来之后，慕离焰便带着琴韵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提起轻功轻轻一跃便翻出了峥南郡王府的院墙。
峥南郡王府确实防备森严，府里的侍卫、暗卫交错，每个人的实力也都不弱。
然而再严密的防备也会有缝隙的。
在去肖氏那里的路上，墨云汐就用探知能力查探过附近的情况了，这种情况下她想找一处防卫的漏洞简直是轻而易举。再加上她同琴韵两人都是内力深厚还比较谨慎的人，凭那些侍卫和暗卫的水平想要发现她还有些难度。
至于琴韵，虽然她不太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笃定从这里翻出去没问题，不过她素来不会多问，况且翻出去之后也确实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她自然也就让这点疑惑烂在了心里。
就像，她并不打算多问，为什么主子非要在今日出府一样。
离开峥南郡王府之后慕离焰和琴韵先是去千针绣品铺订了一些各色绣线、顺便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又从绣坊的后门离开。
琴韵几乎是怀着万分不解的心思，跟着自家主子换了男装、将妆容改的男性化一点，然后又分别去不同的、陌生的铺子里买了些纸钱、香烛等物，然后直直接出了京城……
这一路上琴韵也隐隐猜出来为什么主子只带着她一个人出来了。
暮岚是厉惊辰的人先抛开不谈，纹音性子直爽、有什么疑惑都会问出来，而怜之又是半路捡来的、她们至今也未曾完全信任。
但主子今日做的事情确实太奇怪了，奇怪到就连性子沉稳如琴韵，都忍不住要问连贡品都不带是要吊唁谁了。
尤其是，慕离焰并没有带她去哪一处陵墓，而是到了一片废墟之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便选了地方开始祭拜的时候。
看到自家主子在点燃了香烛和纸钱之后开始跪在地上磕头，琴韵未曾多想，便也跟着磕头。
足足一百二十七个……
慕离焰磕头、琴韵便跟着磕头，自然是仔仔细细地数了自己究竟磕了多少个头，所以主子为什么要来这个看起来像是废弃营地一样的地方燃香、磕头呢？
“主子……”
琴韵的心中有着诸多疑问，但看到自家主子那深沉的面色和仿佛沉浸在回忆中的神色，她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好。
听到琴韵的声音，慕离焰将自己的心思从回忆之中抽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除了她和沐洵之外，沈家上下老小，从主子到下人一百二十七条生命就因为一个栽赃的罪名死在了夏宇溟的手里，死在了一片骂名之中，而她就算是想光明正大的祭拜一番，却也没法子做到。
因为沈家人根本就没有陵墓，就连当年的皇后沈沐漓，最后也没落得一副棺木。
她来这里祭拜，只不过因为这里是当年她父亲沈岳驻军的军营，而她所在的这个位置，是当年离中军大帐最近的地方——这是唯一一处在城外的、同沈家有关的地方了。
而这样祭拜家人的心思，她不能向任何人说明，就连身边的琴韵也不行。
幽幽叹了一口气之后，慕离焰带着琴韵往回走去，却不经意间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