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句“晚安，小师妹”的余音中，程清歌看着吴家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视线。直到楼洞口的自动感应灯熄了又灭好几次，程清歌这才转身上楼。可她却发现，自己脸上、心头，都莫名地热了起来，明明人都已经走了，可心跳却越发地加速了。

她心里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刚刚妈妈突然打来的电话，自己和吴家昊之间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回家，进门，爸妈仍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两个人虽然不动声色，但是程清歌却清楚地感受到来自爸妈略带审视的目光。程清歌一边告诉自己要淡定，一边默默回房间换了衣服，然后又乖乖回到客厅继续陪爸妈看春晚。

坐着看了一会节目，程清歌却发现自己最喜欢看的小品节目都没能看进去。偷偷算了算时间，才发现自己居然跑出去了一个多小时，怪不得妈妈要担心地打来电话。看来刚刚这烟花放的还真是有点忘我了。

这时，手机上信息突然一个接一个，程清歌点开，居然是吴家昊发过来的一组照片，就是他们两个刚刚在楼下放烟花的时候拍的。程清歌心想，自己刚刚是不是玩的太嗨了，师兄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自己居然都没注意到。不过，她一张张点开看，却发现了有好几张，都是自己在放烟花时笑的好看的样子。程清歌心里又开始热乎起来。

妈妈见程清歌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声问了句：“清歌，你刚刚去见谁了？”

程清歌看照片正出神，突然听见妈妈喊她赶紧回过神儿来：“没，没谁，就是一个老同学。”

妈妈又试探着问：“老同学？不是小小吧？”

程清歌摇摇头，说着：“不是小小。”然后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因为要搁在以前，妈妈肯定要细细盘问，见的究竟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同学叫什么名字？见同学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程清歌正琢磨着该怎么搪塞过去，没想到，妈妈居然不接着往下问了。

程清歌也就索性松了一口气，继续乖乖地陪着爸妈看电视。

又过了一会，已经过了十一点，趁着热闹的歌舞，妈妈就起身去厨房准备煮饺子去了。

零点一到，外面的鞭炮声越发地响了起来，电视里晚会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都有点听不见了。

妈妈笑着端出了饺子，一家人互相道着“春节快乐”，围坐在电视机前又吃了顿美味的夜宵。吃完正打算开开心心收拾回屋睡觉，程清歌却突然发现妈妈在小厨房里边刷碗边在那抹眼泪。

程清歌忙过去问：“妈，您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还抹起眼泪儿了呢？”

妈妈忙说：“没事没事，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可能上岁数了，熬夜熬不住了。”

可程清歌却不放心，继续一直追问。

妈妈无奈摘了围裙坐到客厅沙发上，又看了一眼爸爸。

爸爸看了看妈妈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然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妈没事就爱伤感。她又多想了呗？”

程清歌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好一直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擦擦眼泪又笑了，说：“你爸说的对，我就是没事总瞎想。我这不突然想着，闺女一转眼就长大了，也不知道我们三口这样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过除夕还能过上几年了。”

程清歌听到这忙说：“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还没有几年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每年都会在一起团圆的啊？”

妈妈拍了拍程清歌的手臂，又摇摇头，说道：“你这丫头才是说傻话。再过个三五年，你大学毕业了，有工作了，交男朋友了，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嫁了人，就跟妈妈似的，要到别人家去过年了……”

说着说着，妈妈眼圈竟然又红了。她边擦眼泪边继续说：“我这不是突然想到，以后啊，家里过年就得剩我和你爸了。我们老两口，过年冷冷清清的……”

程清歌听到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搂住妈妈撒娇地说：“妈，您这还真是想的太远太多了。我今年才刚刚上大一，才哪跟哪啊？就毕业、工作、还嫁人了？这不是还早着了。再说了，嫁人了也不能影响我跟爸妈过年啊？”

妈妈听了这话又被我逗笑了：“傻丫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看，妈妈还不是在你爸家过了这么些年春节？哎，不说了，不说了，还是闺女说的对，这才哪跟哪嘛。我宝贝闺女嫁人还早了。我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突然伤感起来了。不说了，不说了。”

爸爸听到这，赶紧起身催着娘俩说：“行了行了，你们俩也别聊那些有用没用的了，看看都几点了，赶紧回屋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去拜年呢。”

妈妈边擦眼泪边笑着跟程清歌说：“你看看他，就会说我。”然后也乖乖地起身了。

本以为，话题到这就结束了，可没想到进屋之前，妈妈却又过来拉住程清歌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我想说，今天送你回来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各方面还挺不错的。如果你真的能找个咱们自己家乡的男朋友，那以后结婚就不用嫁太远，逢年过节的妈也就不会和你分开了。”

程清歌听到这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妈妈刚刚闹得这一出又是哭又是笑的，居然都是为了铺垫着要说这个事儿啊。这么看来，老妈还真是戏精又心机。

程清歌忙打断妈妈的唠叨说：“哎呀！妈！好了好了。你今天晚上怎么说话都莫名其妙的。怎么还提起这事儿来了。今天送我回来的那是我师兄，人家就是见我买不到票好心顺路捎我回来，你这脑洞还真是大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想到我结婚这么远了。我看你呀，还真是困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程清歌说完，不等妈妈回应，赶紧一个转身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回了房间程清歌还在感慨，老妈这苦情戏上演的还真是逼真，差点都把自己骗到感动哭了。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她这波操作就只是拐着弯地想说她对吴家昊还算满意吧？

程清歌又心想，老妈的态度转变的似乎也太快了点，初中、高中阶段老妈对程清歌可一直是严防死守，生怕她会早恋影响学习。跟程清歌有半点关系的男生都会打听得一清二楚，有事没事还要抓着程清歌谈心，目的就是要扼杀早恋的苗头。可这一转眼，才上了大学，怎么就对女儿谈恋爱的态度就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呢？竟然变成暗示加鼓励了？

说到吴家昊，难不成妈妈和爸爸今晚猜到她下楼究竟是去见谁了？怪不得他们今晚居然没有追问呢……可是，一想到吴家昊，程清歌的头又大了——自己都还没准备好该怎么面对他……

程清歌躺到床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鞭炮声，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今年这个除夕夜还真是过的起起伏伏，惊喜又意外呢。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吴家昊温暖的脸，手机里那些自己笑的好看的照片，都让她失眠了。

程清歌躺着胡乱翻着手机，寻找睡意，才发现，刚刚哄妈妈开心，各式各样拜年的信息错过了好多。可她却突然在一堆拜年短信中一眼就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一个她看到就会心跳漏跳的名字——师宁。

原来，师宁在零点整的时候，发来了一张夜空烟花的照片。

他还说：春节快乐！程清歌。今晚你那里的夜空也一样的美吗？

程清歌看着那条信息，愣了好久——今晚，我的夜空里确实也有美丽的烟花，但是这烟花，已经与你无关。

想到这，程清歌又开始有点哀伤。喜欢过一个人，究竟要多久才能忘记？难道真的要像小小说的，用新的开始去忘记一段旧的过去吗？

程清歌在信息回复栏反反复复敲了好多字，然后又一点点删掉。到底该回复什么呢？像回复所有其他的祝福一样，贴一个“过年好，祝阖家欢乐，幸福团圆？”好像并不能。

但是，又能说什么呢？说多了，也是无用。自己明明都已经拒绝了。但是程清歌的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还喜欢着这个人。

他一直都在心里。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都还是能撩动她所有的心弦。

程清歌心想，没想到自己的初恋就这样开始又结束了，还是这么地拧巴。

看着师宁发来的夜空的照片，又翻出吴家昊发给他的照片。想起今晚陪她一起放烟花的吴家昊，再看看手机里师宁的头像。

他们一个笑的安静，一个笑的灿烂，两个人都很好。

但是，终究是有一个人先闯进了心里，就像小小在咖啡厅里说过的，如果没有师宁，她和吴家昊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了。

大概有好几次，吴家昊的暗示都被程清歌假装不懂地搪塞过去。就比如刚刚放烟花的时候，他分明是有话要说的，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毕竟，吴家昊也是个聪明人，他能感受到程清歌内心的犹豫。如果表白被拒绝，那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而师宁，虽然在程清歌的心里已经被贴上过去的标签，但是要过心里那道坎，却也还是需要时间吧。

浪漫又波折的除夕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