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U盘
正如我所预料的，政府为了掩饰这次废弃工厂营救行动的彻底失利，以维护“政府形象与社会稳定”的理由将一切有可能发声的媒体部门全部捏在手心里，市长甚至亲自跑到某家都市报的印刷车厂里，张牙舞爪地拦着印刷工人们开动机器。
而工厂一事，警察整整折腾了一个月，最后还是由于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只得把原来从工厂里抓出来的昏迷不醒的男人——那个和钱孙二人一起待在第一个房间却始终昏迷的田一爵，田光头的亲弟弟——抓去当成替罪羊了。
“也不知道警方冲进去，看到头罩下面的钱云是个什么想法。”天台上，我和李克勉并排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喧闹的高中生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李克勉呲笑一声，冲着花坛上的大橘猫丢了颗石子：“也算是你厉害，竟然能放出假情报让警方以为头罩下面的是嫌疑人。”
“现在的警察，太依赖高科技了。”我长叹一口气。“监控，天眼，基因库，情报网，这些无孔不入的设备确实给办案带来了太多好处，然而呢？他们却失去了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如果我是狙击手，我难道不会想到嫌疑人难道会蠢到故意出现在窗口，等着被人狙杀么？这都是很基本的道理。”
“我觉得这帮警察没这么傻。”
“当然。”我微微一挑眉毛，“所以我是以上级命令的方式将“狙杀马头”这四个字送进他们情报库的。”
“那他们可真听话。”
“就是这样。现在的人为了保全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两个字：听话。只要听话，就有饭吃，就有酒喝，就会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能保住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只要听话，即使是错的，也得去做，这样既是迎合了上级的心思，也保证了自己的饭碗，还能把自己的责任甩的一干二净。人人如此，层层如此，直到最高层.....”
“嘿！”
我转头看去，金白筠穿着浅蓝色的短裙和白色帆布鞋站在我面前。她剪了齐耳短发，摘了美瞳，头发也染回了黑色，彻头彻尾地变回了一个青涩的高中学生，让我不禁回忆起在原世界快乐的校园时光。
她走上前两步，笑意盈盈地，仰着脸看我，双手背在后面。我不好意思地把脸别过去：“怎么了？”
“谢谢你。他们说不用再还本金以外多的钱了。”
“那就好...你和你母亲，现在生活状况....还好吧？”我关切地问道。
“嗯......”她为难的想了想，手指顶在下巴上：“虽然家里不用还债了，但是确实也没什么存款了，而且母亲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她苦笑着，转过身和我一样靠着栏杆，望向无尽的苍穹。
碧蓝的天空，有四只飞鸟飞过。
“不过万幸我唱歌比较好，还会弹吉他，所以城东的一家酒吧老板已经答应我在那里做兼职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即使平时一副桀骜不驯，连后巷的混混也要畏惧三分的不良少女，在现实面前竟然是如此的瘦弱，无助，像是失去了荫蔽的麻雀。
“你想去申城上学吗？”我的话脱口而出，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金白筠摇了摇头：“我说过我家没钱.....”
“我可以联系学校给你提供一份合适的奖学金，只要你达到他们要求的学习成绩，你还可以在那边的酒吧里当驻唱，不论是环境还是收入都比这里好很多。”
“嘛，听起来倒是很诱人，不过具体的嘛......我还是和我妈商量一下好了。”金白筠吐了吐舌头：“毕竟我们家现在唯一的财产竟然是那老田留下的一套公寓了。”
我苦笑，没想到处理完老田之后我居然还要帮他的女儿逐步在社会上生活，或许最初就不该动他们。
真是讽刺。
可惜我没别的路可走了。
金白筠走后，在一旁像是空气一样的李克勉以上课为由也一同跟着下去——实际上是我让他这几天跟紧金白筠，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电话。
“明天晚上，两点，海州城码头。”
我缓缓挂断电话，感到一阵眩晕。
既是是明媚的阳光下，我依然感觉四肢发抖，似乎四周早已乌云密布。
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一天前——
“你真的不走？”李克勉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晃的我头晕：“你知不知道为啥这帮条 子在城里大街小巷转来转去？”
“我知道。”我刷着手机，一脸的不耐烦：“我弄死了他们一位公子加一位局长，又借他们手弄死了另一位公子。”
“还有呢？”
“还有就是把整个公安厅的黑料放在了网上，不过没两分钟就被删干净了。”
“这就是你的症结所在！”李克勉已经是在指着鼻子骂我了：“你从到了石城以来，显示市长，后来是整了几个大佬，现在你又惹上了公安系统，不论是从情理还是法理上你都已经是‘罪有应得’了！就这样你还敢把信息发在网上，在这个信息社会这简直就是自爆行为！现在我估计黑白两道都在玩命找你，这一次，老子怎么说都不可能帮你了！”
“放心。他们不敢动我的。我一个搞计算机的当然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哼。”李克勉不屑地笑笑：“在这个社会，不论你怎么保护，你的身份都是透明的。别忘了，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我挥挥手中的怀表：“我有这个，他们不敢动我的。”
“所以怀表里面到底有什么？回来这几天你也一直没给我看过。”我一拿出这个表，李克勉就露出了好奇的神情，像是狗看到了飞盘一样。我微微一笑，把怀表丢到一旁：“这个已经没用了，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拿出来了。”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银链子挂着的小U盘递给李克勉。
“J·V，杰森文克？”李克勉一脸的惊异，“这田光头的怀表里怎么会有杰森文克的东西？”
“你看，我还没说这是杰森文克，你就往那边想了，说明至少咱俩都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东西跟杰森文克脱不开关系。”我笑着说道。
“那这到底是是啥？”李克勉把U盘丢会给我：“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现在不能说，这对着下一步计划很重要。”
“行吧。”李克勉叹口气，“我只是不想作为共犯到时候和你一起进监狱罢了。”我拍拍他的肩：“既然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了。我可以告诉你的唯一一点我能确认的信息是：田光头曾经见过杰森文克，并且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不过显然因为我的介入这项交易取消了。”
李克勉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不难理解。以前诸葛市长和田光头以及杰森文克都曾经有过密切的联系，他来作为牵线搭桥的人从中间抽取利益是很正常的行为。但是为什么杰森文克愿意和一个.....这种地痞流氓做交易？根据以前的的情况来看，他更多的是找商界或者政界的精英人士。”
“不清楚。”我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还没看出来。”
“那我就去吃饭了，希望你能尽快解决，我的好奇心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李克勉穿上外套走出门外：“还是老样子？”我头都没抬，死盯着电脑屏幕：“嗯，咖喱猪排饭加鸡肉卷。”
等到李克勉走出房门，听到“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之后。我一把把卧室门反锁，拉上窗帘，打开电脑，插上U盘。我三下五除二就攻破了U盘的保护系统，在它自毁之前就取出了所有数据，包括隐藏数据。
“拜托，在我面前不要玩这种小花招。”
我一行行地看着杰森文克的资料，冷汗止不住地从背后流淌着。
“原来如此....”我躺倒在床上，脑子嗡嗡的响着。
杰森文克的强大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他不让我死现在只是因为不想。以他的能力，即使是杀我也不过是杀死一只螳螂——就比杀死一只蚂蚁难了那么一点儿。
和他对抗，就是在和世界对抗。
杰森文克已经通过他的财权和情报渗透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政治、经济、文化，小到一个明星的黑料，大到政府的更迭，无不有他的身影存在。在这个世界，他的权爪就像是大树的树根，裹紧了整个地球。他用权力换取更大的权力，最终成为世界的“幕后听政人”。
由此说来，原世界的斗争，革命，甚至战后重建以及病毒爆发，应该都跟他脱不开干系。
恐怖的是，这个人甚至已经掌握了世界的平衡一样，不论他如何操控，世界这个提线木偶永远不会摔倒，就好像是他已经明晰了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一般。
现在U盘里放着的，正是杰森文克的所有资料，包括他和本国政府的所有交易以及未来拟定的交易方案。田一爵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是他一定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十分宝贵，所以才会去偷怀表。而金白筠并不知道，所以田光头才会利用金白筠对自己的恨意让她刻意忽视怀表的价值，从而自然而然地让U盘和资料消失在人海之中。
但是即使如此，依然有两个问题没有解决：一是为什么田光头和杰森文克的交易中会出现如此宝贵的资料文件，如果是交易物的话为什么杰森文克会把这个给田光头，田光头拿着又有什么意义？二是杰森文克与田光头的交易并没有全部完成，因此他为什么不拿回来自己的资料？
我思绪愈加混乱，不禁感到头昏脑涨，躺在床上。突然，我发现了一丝异样。
我从工具箱中拿出一张砂纸，轻轻一抹，在U盘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黑线。
“这不是杰森文克。”我轻轻说道。
“不是J·V。”
“这是A·F，阿瑟·福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