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一个能够窥探别人内心机密的人，但就他本人而言，他是一个羞涩且并不太怎么懂得拒绝的人。何况这个人是朋友，更何况这个人是天行毅。

所以，他留了下来，李澹没有见过李艺在大江之上的样子，也没有见他召唤过神龙，但是从李艺的反应来看，李澹觉得天行毅的感觉也不无道理。

李艺很怕和他接触，但凡李澹有一一点点靠近，李艺的身边便似乎有人上前做了肉盾，挡在李艺的身前，这是其一，这厮甚至装病，拒绝李澹的接触，从种种迹象而言，李艺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正是因为这些秘密，使得他拒绝李澹的触碰。并为之做出种种不合常规的举动。

此刻，李澹想过种种，想过王后，想过李艺，心中再无他念，他趺跏而坐，从头到脚，不断放松身体，随着身体的放松，心中渐静，每生一念，便用慧剑杀一念。

自与王后好合以来，他的功力不退反进，在人世间修行与在灵山孑然不同，在灵山，只是寂寞修行便是，但在人世间，他每日能够接触到无数人物，运用枯骨观以及污秽观，都足证他在灵山所学的道理是完全正确的。

上次，他已经通过静坐修行，获得在人体内消灭微小意念的能力，此刻，随着他入静，他逐渐能运用这种消灭微小意念的能力作用自身。

每灭一念，心便进入自然之静一分。

随着这种状态不断深入下去，整个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关节都放松，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细胞也放松，放松到身体保持成一团祥和的云彩，进入恍惚杳冥的虚无状态，随势而为，遂至物我两忘之境。

物我两忘之时，忽觉两眼之间，仿佛缓缓升起一轮太阳，他心中一动，赶紧以两目神光和眉心神光内注明堂宫，微以意念运三光。照的体内如同白昼一般。这轮太阳从远处慢慢向自己移动，进到自己大脑前额里边。在大脑里闪闪发光。并且下行到丹田。

一时之间，体内神光，照彻肺腑。

瞬息之间，他已洞彻，急忙向外看去，此时，天色已晚，夜幕低垂，但幽京台外山河湖泊、花草树木、仙佛、以及已故亲友等等若隐若现，只是约略有些含糊。但已经能从眉宇之间看见大抵轮廓。

这时候，从外部看去，李澹仍然闭着眼睛，趺跏而坐。但殊不知，他体内已经产生了较大变化，正进入开天眼的关键时刻。

李澹心中陡然诞生起一股狂喜。

只听得一个声音微笑道：“哟，李澹，我实在是搞不懂，你这具皮囊明明破了色戒，元精都不知道流入小王后肚子里多少，没有一斤也有八两吧，你怎么还能练功有进境？不过，你放心，我不打扰你，你进步便是我进步，你能开天眼便是我能开天眼。”

李澹本已经因为天眼将开而进入狂喜之态，这时恶我忽然从他体内不知何处冒将出来，瞬间压抑了他的狂喜，这一下是他此生从恶我诞生开始以来，第一次需要感谢恶我，狂喜之态，为修道者大忌，狂喜之来，夹杂甚多，一些意念纠缠于狂喜之中，慧剑是杀不尽的。

所以，练功之人，最忌讳功力增进，体内神光有所洞见之时，产生狂喜。

狂喜一来，前功尽弃，狂喜本身就是一种意念，夹杂了太多从前练功时候的辛苦、懊恼等等，一股脑儿，袭上心头，何止千百万念夹杂其中。

不能遏制狂喜，不能淡淡然，则不能成佛作祖。

恶我这般一纠缠，遂将李澹的狂喜之念压抑下去，而恶我此时也知道李澹修炼正到紧要关头，刹那之间隐入李澹体内不可知之处。

李澹瞬间平息下来，再以两目神光和眉心神光内注明堂宫，再以意念运三光。顺时针慢慢悠悠地旋转，犹如磨镜。心中加一“亮”的意念。双眼之间随之变亮，且越来越亮，光耀如在眼前。幽京台外山河湖泊、花草树木、仙佛、以及已故亲友等等清晰显现。

李澹神色淡然，缓缓睁开眼睛。他睁眼向天行毅所在的房间看去，只见天行毅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一时又伏在桌上，提起笔写着什么，他的门虽然关着，但是没有闩上，过了片刻，然后又将写着的东西揉成一团，扔入铜盆之中，燃烧起来，火苗冉冉而起。

李澹站起身来，下了云床，向着天行毅的房间走去。

李澹推开门，天行毅看他进来，笑了笑，但是笑容之间仍然有不可排遣的苦恼，天行毅见李澹神色淡然，无忧无怖，摊了摊手，道：“这李艺太过狡猾，实在是很难找到办法，去接触他，实在不行，咱们只有一招了，强行绑架，然后你通过思控术掠取他识海中消息。”

李澹微微一笑：“名动天下的天行毅居然也有想不出办法的时候？”

天行毅苦笑道：“我是人，不是神。”

李澹：“你刚刚写的烧的什么东西？”

天行毅愕然，看看铜盆之中，方才烧掉的灰烬自己明明已经处理了，不由的有些愣怔，道：“你在哪儿看到我写什么烧什么了？我的门关着，仙人。”

李澹指了指自己的两眉之间：“这里。”

天行毅茫然不解。

李澹掏出一条黑色丝巾给天行毅带上，包扎起来，天行毅：“李澹，你搞什么？”

李澹淡淡的笑了笑：“你看得见东西吗？”

天行毅有些愠怒：“你把老子的眼睛蒙起来，老子怎么看得见？”

李澹微微一笑，解开了天行毅的蒙面黑巾，反手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他拽了把椅子坐下，道：“天行兄，你随便手上拿点东西，我能看得见。”

天行毅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镇纸小兽。

李澹微微一笑：“是镇纸的貔貅。你是左手拿着。”

天行毅走到旁边桌上，在棋枰上取了两枚棋子，用手指与中指夹着。

李澹毫不犹豫，立刻便说了出来：棋子，两枚，而且都是白棋。

天行毅叹服，李澹扯下蒙面黑巾，道：“天行兄，我练成开天眼了。我不需要用眼睛便能看见。”

天行毅发出一声惊叹：“啊？”他由衷的佩服：“厉害。”见李澹只是淡淡的说出此事，并未表现的多么的情绪激动或者兴奋，仿佛就是在说一件很平常之事。不由得心中为李澹的气度叫好。

李澹：“开天眼这种神通在思控术之中不算什么，思控术的第一阶段是必须通过肢体有效接触，感知和获取对方识海之中消息；修炼到一定阶段便是开天眼，开天眼之后，如果能继续精进的话，便可以通过眼神获知对方识海内无数消息，只是可惜，我还是刚刚开天眼，所能获知的还只是能够透视躯体，看穿肺腑。对于意识这些无形无质之物，还需要勤加修炼，才能从天眼之中获知。”

天行毅：“天哪，李澹，你太谦虚了，这滚滚红尘俗世，有几人能开天眼？将来不须身触，仅仅通过眼神，你便能窃取对方消息，你一定能做到的。你的道术在进步啊，太厉害了。我觉得你一定会是成功的那个寻龙使。”

李澹笑了笑：“我来告诉你我已经开天眼，倒不是想要炫耀我的道术进步，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通过开天眼，来探查李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