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人间征战，多少英雄，多少豪杰，多少造物主所钟爱之风流人物，只因为阵营相对，一旦交手，便既定胜负，也判生死。

天行毅的眉头耸动。

“若卫帝垂怜这些鳏寡孤独，这些老弱，我便不动刀兵。”

卫帝冷冷地笑笑，眉头一挑。

“魏妙谟犯朕国法，离间朕父子骨肉。欺君罔上，挑起两国之衅，朕只罪其九族，已是轻矣，君不见雪崩之时，岂有一片雪花无辜？”

天行毅见卫帝口气绝无商量余地，当下退而求其次。

“陛下若只诛魏妙谟，天行毅此刻就将人交给你，若滥杀无辜，恕不能从命。少不得要领教领教。”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交出魏妙谟的时候，魏妙谟的眼睛跳了一跳。眼神中闪过一丝冷酷。许多仇怨，本就结于无意之中，许多仇怨，可能就是一句话种下祸根。

“那就领教吧。”

卫帝忽地仰天大笑，声遏行云。

“天行毅，你果然胆大包天，要挑战朕？没有让朕失望。朕也想领略领略众镜刀的厉害，朕的虎骑，也想试试灵山弟子的卓绝功夫。”

卫帝一挥手，虎骑在他身后集结。

一时间，将士们集结之时铠甲晃动的哗啦哗啦之声，武器出鞘仓啷仓啷的声音，战马唏律律嘶鸣、秃噜鲁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澹紧张起来。

这边，魏妙谟和谢冲也开始勒马，兵器出鞘。

天行毅见卫帝意欲发动，手指一动，众镜刀骤然现身，悬于食指之上。

“陛下何苦多造杀戮？久闻陛下刀法所向无敌，若天行毅所料不差，北卫国的七众刀——众定必归陛下掌握。这里应该所有的人都不曾见过众定，今日有幸相逢，陛下何不让众定现身？使众定刀、众镜刀一决雌雄？”

卫帝长眉一挑，细长的眸子中更多一分冷意。

大风吹起他的战袍，他的手上空空如也，他甚至腰间、马背的雕鞍上革囊内。都不像是有刀的样子，但是现场的人似乎这一刹那，都感受到了刀意。

谁也不知卫帝的刀意自何而起。

天行毅揭破卫帝身藏七众刀——众定，在场诸人，赫然震惊振奋。

“众定刀……”

李澹听天行毅说及，登时觉得背心生寒，他亲眼见证过众镜的厉害，众镜甚至镜像了他的灵剑的能力，也能隐藏于手指之上。后来，他听说那个能够千变万化的江畔青，原来叫顾真真，她的身体之内也是藏了一把七众刀——众色，众色是顾真真能千变万化的根源。

此刻，竟然又有一柄众定。

他贴近天行毅的耳边道：“这七众刀都极其诡异，这众定刀肯定也有不可小觑的威力，你可要小心些。”

天行毅淡淡点了点头，他揣测北卫近年来并无动荡，不像西蜀那样，出现将军擅权，另立幼主，因此猜测七众刀仍在皇室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卫帝无敌于天下这种说法近年来传说颇多，天行毅揣测若非是七众刀的缘故，以卫帝六十花甲之龄，不至于有此悍勇。

所以，他揣度卫帝必然身怀七众刀。

江湖上有传言卫帝无敌于天下，但江湖上迄今并未有卫帝出动七众刀御敌的记录。只是有传言猛虎见了卫帝都惶恐哀怖，还有就是卫帝能让对手的招式变得缓慢无比。

他想到七众刀中似乎有一把名曰众定，说不定卫帝所持正是，因此先出声喝破。他喊出众定刀之名后，见卫帝并不否认，心中便笃定了八九分，卫帝果然身怀众定。

众定可能才是卫帝天下无敌的真正原因，但众定究竟是如何让卫帝天下无敌，却没几个人知道。

天行毅也不知道，但他身怀众镜，自觉众镜、众定都属于七众刀，想来，两柄刀所具有的能力应该相差不多才是，因此，当卫帝默认众定刀在身的时候，他倒也浑然不惧。

卫帝一挥手，众军如波开浪裂，他身后两名将军抬着一柄刀忽然现身。

这柄刀身长约七尺，与一般武器并无大异，这两名将军俱各高出众军士一头，一看肱二头肌，便如小水桶一般，显然膂力强劲。但这柄刀通体乌黑，显然十分沉重，两名将军抬刀之时显的有些吃力。

他们的脸上已经流汗，他们的脚下每行一步，都在地上印出来痕迹，他们的战靴显然吃重，深印于地。

两名将军艰难的将乌黑铁刀呈在卫帝马前。

卫帝笑了笑，身子只是在马上稍欠，顺手便把两名将军抬得异常辛苦的乌铁长刀拿了起来，就好像是拿着一把普通雨伞那么轻松写意，随随便便拿了起来，如拈花把酒一般。

两军阵前，天行毅喝破，这时候众人纷纷议论，一个个窃窃私语，望着这柄乌铁长刀。

“难道这便是众定刀？”

“这黑不溜秋的竟然也是七众刀之一？”

“众定，难不成是将人定住？”

......

这刀除了乌黑如墨以及沉重，似乎并无其他异处。

天行毅与卫帝两人遥遥对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压住了周围的风，流淌的疾云汇聚起来在天空上翻滚，黑旗幡所束的白绦飘扬在天行毅的眼前。白丝绦起伏间，天行毅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不远的卫帝。

他抬头，凝视，忽地觉得天空竟然显得如此的低。

李澹食指做势愈发，手心中忽然满是冷汗，灵剑在他头顶上方颤动着，他紧张，他看见天行毅似乎也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天行毅全身绷紧，全力以赴。

天行毅似乎察觉他的注意，回过头来，对着李澹笑了笑，旋即回头严阵以待。

“但愿这不是你我一生最后一战。”

说完这一句，天行毅唇边最后一缕笑容也褪去，他与李澹俱各翻身上马。

李澹没有回答，他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紧张早已远超天行毅。

他目光所及之处，天行毅双足已经一夹胯下马肚，缓辔出阵。

李澹待要策马，天行毅回首摇了摇手阻止。

整个棋盘山山口处只有呼啦啦风卷旗幡的声音，天行毅策马独自推进。他的战马从容地迈着小步，随着他出阵，两军阵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无法言喻的威压随着天行毅的出阵而缓缓推了上去。

众镜刀悬在天行毅马头的上空，倏忽变大变小，显然众镜刀也知道遇到了劲敌。

卫帝身边，骑乘骏马的几名虎骑这时策马拦在卫帝之前，似乎是想保护卫帝，卫帝面无表情，他缓缓的抬起那柄乌黑铁刀，冷冷的说出两字：“让开”。

吐出两字之后，只静了短短的一瞬，卫帝忽然一策战马，座下的骏马忽然放声咆哮，卫帝跃马长啸，从阵中冲锋而出。

一人一马而已，两军之间数万人却压力倍增，那声骏马的嘶吼也仿佛山呼海啸，棋盘山的平静被完全撕裂。

“好。”天行毅禁不住赞叹。

天行毅并未被卫帝的气势所击溃，他依然策马独进，相比卫帝的今天气势，他孤马独进，也引得两军阵中众军喝彩，但卫帝这一出马显然还是占据了上风。

天行毅胯下马的步频快了起来，他伏在马上，策马，向着卫帝对冲而去，众镜刀也爆发出耀眼光芒，卫帝的乌黑长刀也高高举起。

两军掌鼓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战鼓齐鸣，直震万里云山。

卫帝和天行毅战马交错，电光石火，兵器交击。双方的战马也都在角力，带起的力量全部被施加在武器上。一声金铁交鸣，铮的一声大响，声音似乎震动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