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澹也很想看见天行毅,毕竟,天行毅也是他想找到的人,他心中对天行毅有一丢丢的好感,觉得这人不同凡响,上次,在寝宫行刺那次,他并未探测到天行毅所思所想。
恶我当时在他体内深藏,并能以虚无缥缈的形态逸出皮囊,阻隔了他碰触天行毅获得信息,这件事他并不知晓。
他眼下最迫切的想法是怎样度过每天的漫漫长夜,尔朱落兮就是在他煎熬这漫漫长夜怎么度过的时候,前来寻找他的。
尔朱落兮说道:“他们即将擒获天行毅。”
李澹对此不甚相信,他与天行毅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没来由觉得天行毅这人,绝非是尔朱落兮这样的人能够迅速拿获的。当时尔朱落兮说的信誓旦旦,像是有绝对把握似的,他又不由得不信。
天行毅行刺之后,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泄露出来。
……
不过,尔朱落兮所言确实也不是完全虚无缥缈,他是确实知道天行毅的行踪的,并且已经约见了天行毅。此刻,在尔朱落兮的五官中郎将府邸之中,一票人围坐在一起,尔朱落兮显然是这票人的核心。
这是五官中郎将府邸的后院的一间密室。
密室里已经事先有几个人坐在那儿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行毅。
天行毅一走进这间密室,他的右手食指便蠢蠢欲动,他明白那是众镜刀对于周遭危险做出的反应,他努力按捺住了。这些人望着他,他也望着这些人,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是,多年的习武、求学和读书以及应敌经历,使他一望见这些人,便知道这里各个都是高手。一个个太阳穴鼓得老高,眸子内敛,一望而知都是内外家的高手。
尔朱落兮看见他来,欣喜的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迎向前来。
他走到天行毅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天行毅落座。
桌上有一只碗。
尔朱落兮也重新落座,所有人目光一直望着他,等着他给众人介绍天行毅,等着他把众人介绍给天行毅,尔朱落兮并未立刻发声,他的目光显得有些阴鸷,一出口就是“叵耐那老匹夫……”
所有人当然都知道他口中所谓的老匹夫是尔朱荣。
他拿起那只碗,注了些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子,伸出食指,用小刀子在手指上一划拉,立刻,鲜血一滴滴从他手指上滴下来,落进碗里。
尔朱落兮接着把碗往旁边坐着的天行毅手上递去,天行毅也砍了食指一刀,放了些血,依次传递。
期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密室里所有人都相与歃血完毕。
歃血完毕,血碗回到尔朱落兮手中,尔朱落兮喝了一口,然后又依次传递。
众人各自都抿了一口,尔朱落兮嘴角犹自留着血迹不擦。
天行毅望着尔朱落兮,然后又望望一同歃血的数人。
一共是七人。
天行毅忽然想到“七”真是一个奇怪的数字。七者,传说上帝于第七日造人,然后天地万物备矣;金、银、琉璃、砗磲、玛璃、珍珠、玫瑰世俗谓之七宝;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谓之七苦;
饕餮、好色、贪婪、愤怒、懒惰、嫉妒、骄傲谓之七宗罪;
传说上古姜子牙封神,还有梅山七怪;
就连灵山所铸造的、举世瞩目的七众刀,也是七把。
忽然,他冷汗淋淋。
人死之后七天为一祭。其数亦为七,不祥莫甚之数也。
他这个念头一出来,望着在场的六人,仿佛就看见六具骷髅白骨站在地上,不由得毛骨悚然,现在,歃血了,该做的也做了,他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尔朱落兮是尔朱荣的侄子,也知道这些年尔朱荣对他并不信任。
有时候尔朱荣上厕所,他都必须上前把叔叔的那啥扶好,确保叔叔的尿线优雅美观远程。
然后叔叔尿完,他还必须在叔叔身边称赞:“叔叔,你的肾功能极好。”
偶尔,他也会贡献一些肾宝之类的药物给叔父。
扶鸟的工作做了多年,官职还在五官中郎将徘徊,就好像买了一只大盘绩优股,却老是在盘整,尔朱落兮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因为尔朱荣并不老,五十来岁,还在年富力强的时节,尔朱荣这几年拼命娶姨太太。
显而易见,尔朱荣虽然权倾西蜀,他也是唯一侄子,却不是继承人。
据说这是他背叛尔朱荣的一个极为重大的原因。
也因为这个据说,天行毅才来到这里。
因为即使这只是一个据说,但这个据说却是他能够为君王报仇的唯一的一个机会。
君王惨死,而这与他有关,他不得不为之报仇。
不过据说二字通常也只是真的据说而已,据说,这个世界上听了据说二字而相信的,最后都会死在据说上,但这个据说,也只是据说而已。
.........
尔朱落兮终于开口了,道:“天行兄行宫刺杀逆贼,真正名扬天下,这里的人都知道天行兄,但是天行兄却都不认识大家,我来为天行兄一一介绍下。”
“这位,是我的授业恩师,我的文艺、武艺、以及韬略都是他教的。姓傅,名无衣。”
天行毅拱手抱拳,与傅无衣见过礼。
傅无衣虽说是尔朱落兮的师傅,但看上去也不过四十余岁,显得非常精干。
尔朱落兮笑笑道:“师傅已经安排好金钩钓巨鳌啦。”
天行毅笑了笑:“这只巨鳌不是我吧?”
尔朱落兮哈哈一笑:“天行兄这玩笑开大了,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是那老匹夫。”
他的手指向旁边一位,“这位名叫江畔青,意思就是江边青绿葱葱的意思。”
随着尔朱落兮手指的方向,天行毅看了过去,不由得被对方的身材所吸引住,对方仅仅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目光、神色便引人注目。
这个叫江畔青的青年男子的脸上就如同流光溢彩一般,仿佛有一层朦朦胧胧的仙雾云气空朦般隐约在他脸上,他的脸上半点瑕疵都没有,端的是面如珠玉。
天行毅看了几眼,大是赞叹,他还从没有见过这般美貌的一个男子。
他的脸庞的五官像是随时能够变化似乎的,笑起来是一张脸,严峻时又是一张脸,然后眉毛扬起又是一张脸。说话时是一张脸,不说话时似乎又是一张脸。
他的五官在笼罩在他脸上的朦胧云气后面似乎自由变幻,丹凤眼似乎能任意化成吊梢眼,弯弓口忽然变成覆船口。
天行毅还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