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带头哭少年君王,群臣于是跟着痛哭。
大家痛哭一场,涕泪滂沱,大将军尔朱荣哭得最为哀伤,上气不接下气,捶胸顿足,愿以身代殉,仿佛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
群臣都感动了,窃窃私语感叹少年君王真是好命,不知道几辈子修得,碰上了这么一位慈悲菩萨似的贤臣,不是菩萨,胜似菩萨。
尔朱荣哭完了,把自己愿意代替君王生病的心意传给天神以后,于是把自己哭诉的内容写了一封策文,藏在一个小金盒子里面,置于王宫前殿,然后诏命群臣:“我真诚的为君上祈福这件事情,大家不要到处乱说,我做好事从不留名。”
从京郊回到家里,尔朱荣把瞎子老婆叫过来说道:“君上身体不太好,女儿心情不太好,我怕她哀毁过度,你把她接回来住两天吧。”
瞎子老婆见他忽然这么心意开通,颇感高兴,道:“好的。”
尔朱荣说道:“女儿担心君上,未必会回来,你就骗她说你病得很厉害,让你的婢女到宫里去叫。”瞎子老婆屁颠屁颠的领命去了。
尔朱荣看着瞎老婆开心的笑容,以手代枕靠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女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据宫中传食的小太监报告,少年君王虽然在前一两顿饭时中了慢性毒药,但这个毒没法下了。现在少年君王每顿饭食王后必定先尝。
尔朱荣有些不快:“这个傻丫头,人家哪里把你当王后?”
得趁老婆把女儿给叫回来的时候,得赶紧趁你病要你命。干脆一次性解决他。
十月十五日,十月半,西蜀民间有风俗云这一日鬼门关开,这日,尔朱荣亲自调试毒酒,他手中拿着那艳丽的羽毛,在酒中一划而过,但听嘶的一声轻响,那酒起一阵艳丽的白沫,迅疾化去,酒的颜色更加醇厚,更加芳香扑鼻。用艳丽的羽毛划过的纯美白酒,在女儿中了调虎离山计之后,被尔朱荣持进了君王寝宫,进酒于君王,逼饮之。
寝宫中,少年君王已经嗅着死亡的气味,不住的叩头哀嚎,额头早已磕破,血流满面,甚是可怖。
尔朱荣冷冷的叹了一声道:“迟了。一切都迟了。”早有两名军士架起少年君王,端起酒碗,捏着他的鼻子,尔朱荣替他灌了下去。少年君王口中咳咳连声,不久,便鲜血狂喷……
当王后看见并未染病的母亲时,一切都明白了。
当她几乎心力衰竭的赶回寝宫,只见父亲正用手捏开被控制住的少年君王的嘴,正在把药尽数倒入君王的嘴里。她几乎目眦欲裂,疯了一般的上前推开父亲。尔朱荣摔落那已经空了的碗,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少年君王还有一口气在,在不停的呕血。
他的指甲抓着地上的石板,在石板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他躺在地上,身边没有一个人,王后把他扶起来,让他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少年君王固执的想要从她的大腿上挪开。
但他却没有力气,一口口的鲜血染在她的裙上,鲜红鲜红鲜红。
王后的心都要碎了,少年君王的头间或机械性的抬抬,喷出一小口鲜血,王后把他的头紧紧的抱着,俯下身子,让他感觉一点儿温暖,忽然,她感觉他的头似乎再也未曾机械性的动一下了,她凝视,他的眼珠一动不动了……少年君王崩于寝宮。
王后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
据《随书.载记.西蜀藩国史》记载,西蜀国一共传十主。末主天行悦,暴疾而薨,时年十五,时人皆曰死于大将军鸩毒,然正史无载。
在少年君王驾崩后,尔朱荣迅速册立了一个新的君王。
这个新的君王非常单纯可爱,他是西蜀先朝政治的牺牲品,在婴儿时期就因为皇权斗争被关在一间铁皮屋里面,整天对着四面墙壁。实验证明,让一个人不接触任何社会的一切现象和智力活动,一个人长大了就变成白痴。
现在,这个傻子十八岁,他先前的人生经历是对着四面白墙,在他出来面对世界的时候,他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很多人和他一样长着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
这个世界,对于他是新奇的,原来世界上还有猪马牛羊各种外星生物,真是好好玩哎。
原来还有人是不长胡子的。
这位新的君王简直比一张白纸还白,白到发痴。言语、举止等等无处不显示他是白痴,他的脑袋不能也不会思考任何事,但是,政治无耻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白痴。
宰相大人耳闻新君是个白痴,虽然立新君没他啥事儿,都由军界大佬尔朱荣说了算,但是将来处理政务啥啥的,历来给军界大佬擦屁股的事儿都是他干。
新君是他将来处理工作时候的上司和合作伙伴,许多事他要请示报告的,所以他要了解新君的智商怎么样。
而且,主持朝政的尔朱荣给他交代了一项任务,尽快查明新君是否装傻充楞,扮猪吃老虎。
宰相嘛,下面效劳的人还是很多的,很快,有个手下出了个馊主意,道:“判断一个人傻不傻,只要给他一个姑娘就好。”
西蜀国历来是个出美女的地方,西蜀国巴州的朝天门,面临大海,春暖花开,据说一到夏日,清凉满目,一阵海风,刮起万千衣裙,天下男子,到此皆是裙下之臣。
宰相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绝顶漂亮的女人。
一个男人,在绝顶漂亮的女人面前总归不是傻的。宰相大人立刻采纳了这个坏坏的好主意,嘎嘎嘎嘎奸笑:“这还不原形毕露。”然后他又有点害怕他是真傻,于是宰相大人又告诉新君王道:“陛下,你知道嘘嘘的地方吧?你要用坚硬的地方.....”
宰相大人还没睡着的时候,就听到大街上有敬事房的太监大声高喊:“重大新闻,重大新闻,君上在用头撞马桶。”
宰相大人瞪大双目,张口结舌:@¥%%#。#。。#。#,从床上摔了下来,脑袋立即短路,人事不省。
与此同时,在将军府闭目养神的尔朱荣也听见了这条重大新闻段子,哈哈大笑,然后高枕无忧,鼾声如雷。
少年君王已死,新君又弱智,基本上不会再有麻烦制造者了。
........
唯一可能令他有一些烦心的是二女儿尔朱英皇,尔朱英皇这些天陷入在痛苦中,她爱慕英雄,一度以为自己的父亲也是大英雄,但眼前的事实击碎了一切。
妹妹哭得声嘶力竭,少年君王死于非命,这一切都像传说中的戏文变成了真实的事件就发生在她眼前,她几乎被雷得里焦外嫩。
当她冲到父亲面前,大声斥责的时候,父亲不但毫无愧怍之色,还语重心长的道:“你现在还不懂,将来你便会懂了,你将来要做皇后,一定要明白这一点,心狠手辣先发制人,杀一个女婿算什么?挡在你面前的,便是你爷爷奶奶,如来佛祖,能杀那也当杀了。”
尔朱英皇一见他那对悲剧无动于衷的样子,志得意满的表情,情知自己根本无法唤醒父亲。
她愤愤的离开,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她几乎想要和父亲断绝父女关系,她从没想过父亲会对妹妹的丈夫痛下杀手,会对君王这般狠毒。虽然君王是阴谋行刺父亲,但是君王的遭遇她也有所了解。
只不过以往的了解都是从父亲嘴里知道的,父亲说君王的那些亲戚不懂得政治,不懂得如何治理百姓,所以必须把他们赶到远远的地方去,让懂治理的人来搞治理,这样天下才太平。
但是,自从君王被杀,尔朱英皇开始考虑,父亲真是赶走了他们吗?而不是杀了他们?
君王一直说尔朱荣杀了他所有亲人,之前尔朱英皇一直以为君王就在胡说,因为父亲的下属、朋友都不支持这种说法,蜀京城的官员们也不支持这种说法。
只有君王一个人唠唠叨叨的说尔朱荣杀了他的所有亲人。
现在看来,也许真相真的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尔朱荣见女儿居然这般天真,心中实在是没法想象女儿这么善良仁慈,以后如何命中有皇后的福分?他看着女儿离开,有那么一丝歉疚。
但这份歉疚只存在了万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