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瞬间冷静下来的林凡说道，“动不动就要杀老子，风雷帖排名第四的火大师都死在老子手上，你算个老几？”
林凡实在有些烦了，连着数日的奋力搏杀，耐性再好的人，这时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火哈儿死了，”白须老头脸上顿时一惊，对他言辞中的不敬毫不在意，可还是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小子不是在愚弄老夫吧？”
林凡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相貌清攫，可以想象到年轻时也是歌俊逸公子。虽说上了年岁，可是腰杆儿挺得笔直，一点不输年轻人，说明内力深厚。单从面相上看，并不像是一个黑白不分的糊涂人，于是轻轻点头，有些惋惜的说道：“不是我杀的火大师。我也打不过他。是他要杀我，然后这把刀将他打落了枯崖。”
白须老头了然状，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那把刀上。
林凡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道：“刀是不可能给你的。”又补充道，“就算给你，你也提不动它。”
白须老头刚刚有些松懈的神情，闻言后再度的浓云密布，一股山岳一般的窒息压力，径直压向了他。
林凡暗自运气真气抵御，心内惊诧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半晌后，白须老头蓦然朗声大笑，笑得林凡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先前的那股压力骤然收回了老头体内。
“我不要这把刀。”老头如是说道，“我在这里，就是想看看你这个人。”
林凡凝视了老头半天，知道老头没说假话，可是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就是自他来到这座古怪凉亭后，老头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所以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地藏前辈，可不可以不打？”
地藏，意气楼半宗师榜风雷帖上排名第三，真名不详，年岁不详，其修炼的不动明王功，臻如化境多年，出道至今，还从未有人能够破开他身前三尺的金刚樊笼。此人和与他并列半宗师前三甲的木青子和金算子一样，据说早已有了宗师的实力，却不知为何，始终未得获得宗师的称号。
不曾想，今日在这落妖山，即将登顶的第三座断崖之前，第一个就碰上了他。
地藏难得笑道：“没想到几十年没有行走江湖，竟还有人记得老朽的微名。”
“不动明王，四大宗师外，天下谁人不识君。”林凡不动声色的回道。
地藏摆摆手，笑道：“不必拍老朽马屁，没用。你既然选择拿起了这把刀，”他微眯的瞳孔深处陡然射出一道寒芒，“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林凡叹口气，对地藏深作一揖，真诚道：“前辈既然这么磊落，那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地藏呵呵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问，答非所问道：“非子之罪，天下之罪。”
“若杀一人可救天下人，”地藏沉声道，“老朽甘愿做这个刽子手。”
林凡闻言后目光一下就冷到了谷底，语气跟着凌厉起来：“你心知肚明，我绝不会当这个罪人。可你们屠我家人，杀我朋友，一心逼我成为这个罪人，亦该知晓，就算这天下将倾，又与我何干？”
“痴儿。”
地藏挥手打断了他，“圣人无情，万物为爪牙。你无心又如何，有心又如何，你终究同那大鹏王一样，拔出了这把‘人间魔刀’，为了除魔卫道，我们只能这么做。”
林凡和地藏之间的问答很是流畅，而坐在石凳上的高云清却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两人在打什么机锋。
“还是那句话，”地藏平静说道，“打赢了我，皆可活；打输了，你们都得死。”
“明白了。”
林凡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说明整件事情的推进，已经不是对错这个简单了，在地藏这些实力堪比宗师的隐士眼里，江湖中的那些是非恩怨，都不再是他们出手的理由，除非涉及到某些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事件发生。
可他还想确定一件更重要事情，而确定的唯一途径，就是跟这个数十年没有在江湖中出手的不动明王，硬碰硬的干上一场。
赢了，那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至于输了会怎样，林凡不知道，事到如今，他也没兴趣知道。
两人都站着没动，可是一瞬之间，都像在原地驻守了百年千年-
而后林凡拔刀出鞘，冰凉的刀芒自地藏金刚不坏的身前一闪而逝-
天地间似有佛音响起-
片刻之后，在此断崖处，驻守了千年岁月的孤独凉亭，一分为二，无声的向两旁轰然倒塌。
林凡身上，黑色魔气和圣洁光辉交织不休的两股异芒，随着古刀的重新归鞘，也再度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异常骇人，冰霜般的年轻面孔，对着缓缓倒地的地藏邪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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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魔刀，名不虚传。”倒地的那一刻，地藏眼中的一缕疑惑倏忽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等待了很久的释然和满足。
啊-
孤身坐在凉亭的高云清尖叫出声，方才那抹根本不属于人间的刀光，就贴着她的发梢和肩膀一闪而逝，那种近距离接触的由心恐惧，以至于她看待林凡的眼神也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你竟然杀力他？”这句话听上去，有三分是不敢置信，三分是感觉上的陌生，三分是微微的质疑，还有一分，是一股由心的恐惧。
而恐惧的对象，正是多日不见王者归来，却在她心中是分量极重的林大侠。
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辈子由心认可的第一位‘大侠’。
曾经多次救她于为难，也曾多此救她的朋友和伙伴于为难，最终也换来了她和她的伙伴们的由心敬重，甚至甘愿为其挡刀豁命。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在她的眼里，身上却带着一股强烈的陌生感，他站着那里，握着那把不知名的长刀，仿佛变成了一个嗜血的人间魔王。
高云清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不让恐惧占据了内心，强自起身，颤巍巍走到林凡身前，试图直视那对冰冷的有些可怕的眼神。
林凡却直接回绝了她。
他一把推开了她冷风中伸过来，看样子是想唤醒他的温暖手掌，甚至没有在原地停留半分，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更高一层的断崖。
高云清一下子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支撑，委顿于地，这才想起被林凡劈到在地的地藏，忙不迭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她虽然初入江湖，可是分辨得出，这个性情古怪，留着胡须的老头儿，绝对是个跟爷爷一样的大好人。
林大侠，不，林凡不该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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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拦我登顶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可能是愈发靠近山顶的缘故，觉出了些许冷意。
对面站着的，也是一个老头儿，但跟方才见过的相貌清攫的地藏相比，这老头就有些不修边幅了。
他任由杂草一般的乱发散落肩头，还遮住了大半边长脸，令人惊异之处在于，一只露在空气中的深陷眼窝，这种形象的人一般会给他人一种阴森森的错觉，但配在这个老头的身上，却是让人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有种很自然的清新之感。
林凡跟这个老头面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座清澈见底的椭圆水池。
林凡没有上来之前，老头正在专注钓鱼，这会儿被他这么一声断喝，顿时打断了兴致，对他怒目相向，张口骂道：“哪儿来的王八蛋，敢坏你木爷爷的雅兴！找死！”
说完瞬间收回鱼竿，挽起袖口，看那意思就要动手。
林凡这时候心底正压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邪火无处发泄，对方一动手正好顺了他的心意。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挽起袖子的散发老头抬头一看是个林凡，手里还握着一把样式古朴的狭长古刀，立刻转换成了另一副面孔，大声笑道：“原来是林少侠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说着话，这个人有意无意的向旁边侧了一侧。
林凡的双眼一下子就红了，被暴然而起的怒意染红的，原来这个披发老头身材异常高大，方才坐在地上，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这会儿一挪开，立刻显出了后面的人影。
那人精神萎靡的委顿于地，看上去倒是没死，可是虚弱至极，他盘膝坐在地上，费力挺直着脊梁，始终保持着一股顶天立地般的男子形象。
正是多日不见的白一紫。
两人进入隐龙窟后，一同闯过了琉璃仙境，林凡后来悟出的泼天一刀，正是有感于白一紫的破例展露绝技。还定下个不算约定的约定-同归之后，赢者请客。
注意到林凡的不善目光，那个钓鱼的披发老者，此时有意无意的挪步到了白一紫身后，对林凡笑道：“臭小子，别想着拔刀啊，你敢拔刀，我就敢杀立刻杀了他。”他瘦长的手指搭在了白一紫的脖颈上，阴冷的道，“咱们可以比比，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
“卑鄙！”
林凡压制着内心的怒气，努力保持着平静：“木青子，你想怎么样？”
木青子，与方才见过的不动明王地藏同列半宗师榜前三甲。意气楼对此人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只：性情多变。
其实林凡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摸不清楚对方在耍什么把戏，这才没有立马道破。
木青子摇摇头，手指却始终没有离开白一紫的脖子，嘿声笑道：“人太聪明了，确实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