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被司徒明月一剑斩成了两半。

林凡蹲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界碑，司徒明月率性而为，故而剑锋所至，略微偏过了中线几寸，堪堪将界碑上镌刻的大字和小字提前分了家。

大字刻写‘琉璃仙境’，小字刻写‘仙人落，万法生’。

林凡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六个小字上，蓦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暮雪与他心意相通，他的心念一动，她就瞬间获悉。但她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清楚，所谓的‘琉璃仙境’，千真万确，正如白一紫先前猜测的那样，是被某位前辈仙人，施展登峰造极的大神通，创造出来的一处封印结界，但那传闻中的‘琉璃碎片’就是骗人的了，仙人寻找传承人，哪里会如此草率？所以凡夫俗子一旦误入这里，那就是十死无生的结果。仙家手段，岂能任一介凡夫易堪破，误打误撞也不行。她先前一直在细细打量此方天地，寻找破开结界的方法，这本就是仙家事，这里除了她这个仙家弟子，其他人，即使全部合力为一人，也断然破不开此方小天地。

天上仙人，人间武夫，力量真的是云泥之别。

只是暮雪越看越心惊。

先前跟着林凡闯入星河领域，有幸观摩那位楚大帝以通天手段，融合‘天时、地利、人和’而成真正的‘势垒壁’结界，对此道本就兴趣浓厚的她收获颇丰。她一度认为世间除了那位已逝的‘老前辈’，恐怕就没人能够施展出近乎完美的壁垒结界了，天时地利易得，人和几乎就是奢求，可今日看过这‘琉璃仙境’之后，她便推翻了内心的想法。

这座‘琉璃仙境’，虽比不得老前辈施展的完美，但也可类似完美了，因为这座云海覆盖的小天地，竟然也占据了‘人和’二字，亦是世间真正的‘势垒壁’。

原因无他，得了‘人和’二字的结界，本身与大天地运转早已相通，换句话说，结界本身会随着大天地春夏秋顶节气时辰的运转而运转，大天地一日不陨灭，它就一日不会被光阴消散。

此时四周云海翻滚不止，层层叠叠一涌而去，颜色也绚烂起来，由最初的灰白色，继而赤橙黄绿青蓝紫，最终定格成了一片炫目的金黄，煞是好看。

许是那大天地起了风，顺手卷起了小天地的云，风过后即停，彼时大日悬空，照耀之下，自是琉璃七彩，金黄一片。

而打开小天地，去大门往大天地大门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结界的主人亲自打开，二是被人用强力击破。

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隐龙窟诞生在千年前，千年的漫长岁月，那位仙人活不活着都不好说。而二的可能性跟一差不多，她现在的修为等同于刚刚可以引灵气入体，所以可能性也就几乎是零。

恰在这个时候，林凡的脑子里蹦出一个，更加离谱的歪点子。

林凡的点子得自于‘仙人落，万法生’六个字，最终汇聚到了一个字上：落。仙人落，仙人从哪里落？从云海。落向哪里？大地。索性就落一落？看看是否真如碑文所言，“仙人落，万法生”。

可转念又想，仙人嘛，云里来雾里去的，落地生根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可是凡人呢？凡夫俗子从云海坠落，用俗语讲，两个字，自杀。

想到这里，他顿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简直荒谬。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破地方，除了一块悬空的石头，就是仿佛望不到边的云海，连界碑也被司徒明月这虎娘们斩坏了，不过也正好印证了并没有什么古怪在里面。

一念及此，他就有些羡慕柳随风，瞧瞧人家，斗笠蓑衣，抱剑观海，一副云生云灭由他去的模样，说不尽的潇洒豁达，再看看自己，愁生愁死的，本就四顾心茫然，仿佛天地之大竟无自己的容身之地，好不容易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这会儿又被困在了云海正中央。

实在书读的少，若是稍稍多读一些进肚子，这会儿借着满腹的愁绪，对着云海加以酝酿，保准字如泉涌，指不定就是一篇千古名作。

正自胡思乱想着，心湖之中，暮雪突兀说道：“你的想法，可以一试。”

林凡不解的看向她，不愿慷慨赴死的念头传递的很坚决，暮雪想了想，又在心湖与他说道：“仙家手段，往往穿梭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凡夫俗子堪不破真相，自然觉得高深莫测。若想识得仙人真面目，须得跳出此山中！”

林凡仍是困惑不解。

暮雪想了想，心湖中缓缓说出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凡还是犹豫不决。暮雪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万事有我。”

……

林凡对众人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薛也听完后，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低声哀鸣：“林兄，我只是面相显老而已，实际比你还年轻，且得活着呢。”而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惯了的少城主张明春此时也失了言语，倒是那位负责保护他的‘铁甲霜剑’柳随风，竟是从‘观海’冥想中回过神来，似乎对‘跳下去’这件事情生出了几分兴致。

司徒明月靠近暮雪，小声说道：“雪姐姐，林凡疯了，要从这儿跳下去，咱们可不能跟着他发疯。”

暮雪看着她略显惶恐的眼神，忍不住打趣道：“横竖都是个死，怎么死不都一样。”司徒明月跟着一惊，皱眉道：“也是这个道理。可我们总不能明知这样做会死，干嘛一定要寻死呢？”

暮雪笑着反问：“那你怎么就敢断定，从这儿跳下去就一定会死？”

司徒明月一下滞住了，伸手想要摸摸暮雪的额头是不是发烧才说的胡话，却被轻轻打掉，暮雪叹息道，“山上仙人，问道长生，本就是违背轮回天数的逆天之事，他们眼中生，说不定就是凡夫俗子眼中的死呢。”

司徒明月神魂微微震动，莫名之间，心头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不由得呆立在了原地。暮雪不去管她，垂首看向脚下的云海，好像自己的影子就藏在那波涛翻滚的云层之间。

白一紫也被林凡的异想天开震的愣在了当场，半天才道：“小兄弟，你自然有你的道理，老哥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说来简单，脑袋只有一个，老哥哥我不比年轻那会儿了，后面还站着老婆孩子要养，来隐龙窟就是图个发财好贴补家用，实在不敢拿命来赌啊。”他身后站着的几个贴身兄弟，也纷纷后退，跟着点头。

林凡大笑，面上显出几分癫狂，放声道：“我辈江湖人，宁可站着生，不会坐着死，诸位只管瞧好，林某先行一步！”

说完这话，他跨步来到巨石边缘，再不犹豫，一个纵身，直直落下。

暮雪紧随其后，来到巨石边缘，同样纵身而下。

司徒明月追身而至，看着脚边两个很快合拢的云洞，不知怎得，一滴清泪就那么落了下来，她一咬牙，大声呼喊道：“雪姐姐等等我。”不待众人反应，纵身而下。

坐在地上的薛也不由得顿足捶胸，仰面长叹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放着眼前好好的风景不赏，一个个都赶着投胎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