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城主府用过早饭，城主张星尘亲自出门相送，并表示会在城主府恭候诸位凯旋，大有送壮士出征的庄严气派。

同行之人个个慷慨激昂，各自说着类似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言壮语，林凡内心却波澜不惊，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昨天晚上，张星尘不止夜会了自己，同样的话说了多遍，以至于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打了鸡血，似乎完全忘却了，这次南疆之行的背后，隐藏着极度的危险信号。

自古财帛动人心，而自古擅于杀人者，从来攻心为上，大多兵不血刃。

所以他也只是以江湖人的礼节，与张星尘抱拳还礼，他看不透这个鹰眼中年人，这跟对方的年纪无关，他相信即使自己与对方站在同一个时代上，他依然看不透。

暮雪则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神秘色彩，无声无语，一个人安静的待在一旁冷眼一切，司徒明月不知怎么想的，竟是打算与他们结伴同行。

林凡看见这个女人心里就是无由的烦躁，心里更是腹诽不已，更让他不忿的是，平时里怼自己怼惯了的暮雪，对司徒明月却是处处温言细语，有问必答。

司徒明月挽着暮雪的手走在前面，冷不定会转头瞪他一眼，像在时刻提醒他别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林凡更气了。心里想着，一定找机会教训教训这只母老虎，压压对方的气焰。

“琢磨什么呢林大哥，脸色这么不好。”

林凡心里不爽，闻言更不爽了，哪儿冒出来的没有眼力价的货，头也不抬随口骂道:“关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骂完他就愣住了，因为说话之人的声音甚是熟悉，不由定睛一瞧，愣了下，有些诧异道:“堂堂城主府的少公子，不在家好好享福，何必出来遭这份罪？江湖是风雨飘摇之地，落妖山这种地方，张公子这种贵人，是随时会掉脑袋的！”

正是张星尘的儿子，恶名满春城的大少张明春。

张明春短衣襟小打扮，很地道的江湖人模样，他身背一个手工编织的精巧箩筐，沉甸甸的，不知放着些什么。对林凡的刻意讥讽，张大少恍若未闻，还舔着脸笑道:“林大哥说笑了，很早就想走一趟江湖，家父死活拦着不让，这次落妖山之行注定会引得天下瞩目，千年盛会绝无仅有，岂可轻易错过？城主府也派出了更多高手，又有宗师沈炼坐镇，这才同意我出来。再说了，”他话头轻转，“这不还有林大哥么。”

林凡斜眼一瞥，果然，在三丈之外看见了着玄衣抱霜剑的柳随风。

不同的是，这次柳随风头上多了一顶斗笠，恰好遮住了他大半面孔。

林凡看罢，不愿跟这个二世祖过多纠缠，快步走向暮雪二人。

张明春也要跟上去，林凡一瞪眼:“站着。不要叫的那么亲近，我可没你这么混账的弟弟。敢跟过来，”他一扬手中的圆月弯刀，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张明春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往上凑了，却也不愿就此放弃，眼前一亮，便压着嗓子喊道:“这把圆月弯刀还是我家的呢。”

已经跟上暮雪的林凡并未回头，闻言后一个抬手，噗呲一声，刀身带刀鞘，直楞楞插在了张明春身前半尺。他脸色瞬时煞白了，费了半天劲才把刀从土里拔了出来，但仍远远坠在三人身后。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剑客柳随风，斗笠放的更低了，却是与张明春的距离拉近了一丈，保持在了两丈之内。

柳随风于剑道一途颇有造诣，周身剑气可纵横三丈难有敌手，一般高手根本无法近身。

司徒明月难得露出笑脸，主动开口道:“张明春这狗东西，坏事确实干了不少，可还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林凡冷哼一声，“别的不说，仅仗着城主府的权势，逼良不成，便搞得对方家破人亡这件事情，杀他一百回都不够。”

司徒明月轻轻摇头，“此事并不是他做的，他只是替人担了恶名。否则，”她轻抖手中墨绿长剑，“不用别人出手，我司徒明月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林凡明显滞了滞，又瞪眼道，“那当场打砸乞儿街面铺一事，这事儿怎么算？”

司徒明月杏眼转动，眼波流转，笑道:“林少侠这么厉害，自己问去啊。”

……

林凡心中的疑虑更重了，不仅是对恶少张明春有了全新的看法，对他爹城主张星尘的真实目的，也更加的怀疑。

隐龙窟一现世，立刻搅动天下风云，张星尘一位位极人臣的边疆大吏，何必再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来掺和这趟浑水？江湖人一旦杀红眼，谁还会管你谁谁谁的背景？

四大灵器本来就是四座仙家宗门的，也没有不拿回去的道理。

想来想去也没明白，忽然心中一亮，自己这个凡夫俗子想不明白，说不定神仙就是可以的，而说到神仙，他将目光转向了暮雪。

未曾想，还没等他开口，暮雪已经率先打断了他的话头:“我是知道一些事情，可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林凡点头，心内了然，就不再追问。然而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什么，然后目光悚然，看鬼一样的看着暮雪，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方才，只是心里在说去询问暮雪，嘴上可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跟他一个表情的，还有一个被惊呆了的司徒明月。

她圆睁双目，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的指着二人，震惊道:“你…你们…能隔空交流？”

暮雪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她只是神色微怔，旋即淡然道:“也没什么，就是密语传音的一种。”

司徒明月半信半疑，在原地无语半天之后，最终选择了相信。

大千世界何其大，神奇功夫千万种，自己就别大惊小怪了。她一溜小跑追上了暮雪，先是一通女人间的互捧，最后才道，“雪姐姐，这么神奇的功夫，我师父都不会呢，你教教我呗。”

林凡面色阴沉，在一旁截道:“宗门秘籍，你说教就教呐。”

司徒明月白脸微红，嗔怒他一眼，没有搭话。

暮雪轻轻拉起司徒明月的手，微笑道:“真想学？”

司徒明月眼睛雪亮，一个劲儿点头。

“别听林凡瞎说，就是一个简单的…恩…心法而已。”

她本想说“术法”，话到嘴边改了口。

司徒明月心大，哪里会在意这样的细节，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学什么学什么？能教教我吗？”张明春的声音突兀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三人异口同声道:“滚”。

张明春垂头丧气，很自觉跟三人拉开了一定距离。

不远处的柳随风看不清楚表情，只是伸手压了压斗笠笠檐。

一个声音陡然在林凡心湖间响起，如平地起惊雷，是暮雪的声音，此刻却是出奇的温柔。

“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