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郁且狂一生最快乐的孩童时光！太子、汉王和赵王走后不久，燕王朱棣就攻破了南京城。

伴随着那耀眼的火光，建文帝消失在了火海中，潮太嫔也消失在了火海中……

有传言说建文帝并没死于火海，但时间传言纷纷，在没见到建文帝本人前，郁且狂不会相信这个传言。

如果不是郁且狂，情况可能会发生改变——如果郁且狂没偷潮太嫔的出宫令牌，太子、汉王和赵王就无法离开南京皇宫。如果他们一直被建文帝囚禁于南京皇宫，燕王或许就会投鼠忌器，那么南京城或许就不会轻易被燕军攻陷。如果南京没被燕军攻陷，建文帝也不会一把火烧了南京皇宫……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郁且狂的确偷了出宫令牌给赵王，赵王、太子和汉王也因此令牌得以重回北平。

回到北平后，燕王再也无所顾忌，他命大世子朱高炽留守北平，带领二世子朱高煦一路南下。

自此，燕军势如破竹，而皇军则节节败退。

攻陷南京后，建文帝一把大火烧了南京皇宫。等到火势被扑灭后，燕王只在残垣断壁中找到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太监说他们就是建文帝、皇后、皇太子与太祖的潮太嫔。

后来燕王称帝，封大世子朱高炽为太子、二世子朱高煦为汉王、三世子朱高燧为赵王。

不管外界如何流言纷纷，不管这些年来皇帝如何寻找，建文帝始终只活在流言里，至少对郁且狂来说是这样。没人敢保证他早已死于火海，也没人敢保证他确实还活在世上。

当年南京皇宫里的赵王是那样意气风发。他常和郁且狂提到一个姓徐的女孩，每当说起那个女孩时，赵王脸上便会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和郁且狂在一起时，赵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夸奖那个女孩的机会。从他口中，郁且狂得知那个女孩名叫徐恬，与赵王青梅竹马，小赵王一岁，人如其名，为人恬淡、个性温柔。

徐恬之父名叫徐章，是燕王朱棣的得力爱将。赵王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常。徐恬极爱菊花，喜欢种菊，也喜欢画菊。每次到长寿宫时，赵王都巴不得把满宫的菊花送给身处北平的徐恬。

那时赵王最常和潮太嫔说这样的话——太嫔，你这长寿宫里种有不少菊花，我倒不太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可恬儿却喜欢得不得了。你知道她有多喜欢菊花吗？菊花又名金蕊，因为爱菊，她甚至给自己的丫鬟取名“金蕊”。只是你种菊花是拿来吃的，恬儿却是拿来观赏的。若她知道你把这些菊花晒干泡茶的泡茶、酿酒的酿酒、做菜的做菜，不得心疼死了？

那时郁且狂还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每当赵王说到这些时，郁且狂就会问他既然徐恬姐姐也喜欢菊花，那么干嘛不带她来皇宫呢？

他不知道赵王是被建文帝“接”到宫里做人质的，那时他也不懂政治的血腥与残酷。

虽然明白自己是来宫里做人质的，但彼时活力四射的赵王却；乐观得很。他知道皇帝哥哥不会杀他，只是把他留在宫里威胁父王。他自豪地告诉郁且狂得知心上人要被皇帝“接”到宫里后，恬儿坚持要跟他一同南下，可是被他拒绝了，因为他怕自己的恬儿会有危险。

当时赵王一脸自豪地和郁且狂说了这样的话——虽然恬儿留在了北平，但她跟我说一定会在北平等着我平安归来，他说等我归来那天，我们便结为夫妻。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戒指，自豪地说起了关于它的故事。

这枚银戒指是徐恬送给他的，在出发的前一夜，徐恬来到燕王府，将一枚银戒指送给了赵王，并对他说了一句“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赵王收下了这枚银戒指，也永远记住了那句“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那年郁且狂五岁，这是他学到的第一句诗——他懂得的第一句诗是从赵王那里学来的。

后来他又学会了人生的第二句诗——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也是从赵王那里学来的！

每次在长寿宫看到菊花时，赵王都会微笑着说出一句“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听得多了之后，郁且狂便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每逢此时，赵王的脸上又泛起了自豪而又幸福的微笑，他告诉郁且狂这句话用来形容徐恬最合适不过了。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他的恬儿便是这样。

赵王一直贴身珍藏着徐恬送给他的那枚银戒指，他也会画一些菊花，派人送去给北平的恋人。

那段时间里，郁且狂学到了更多的诗词，因为赵王和徐恬经常相互写信，信里会有一些写给对方的诗词。

赵王根本不怕自己和恋人之间的私密之言被郁且狂得知，相反，因为郁且狂那时还不太认识字，赵王就会自豪地把信里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读给郁且狂听。

赵王会在信里对徐恬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徐恬便给他回信说“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思念恋人时，赵王会给徐恬写信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这时徐恬便会回信“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每次写完信或者受到来信后，赵王都会兴奋上大半天。那时郁且狂还小，根本不懂这些诗词的含义，可赵王总是强迫他背下这些诗词，若是不背，他还会惩罚郁且狂。

按赵王的话来说，他是郁且狂的高燧哥哥，虽然还未结婚，但郁且狂只能叫徐恬为嫂嫂。高燧哥哥和徐恬嫂嫂的大部分快乐都是这些诗词给的，郁且狂也必须记住，因为这些诗词代表了他和恋人之间的真爱。

每当郁且狂把他写给徐恬或徐恬写给他的诗词背下来时，赵王就十分高兴。高兴之余，他还会带着郁且狂去皇宫的酒窖里偷酒喝。

就这样，短短一年间，连大字都还没识得几个的郁且狂在赵王的强迫下记住了很多关于爱情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