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不知所云，呆呆地望着慕峰。

慕峰神色激动，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身体微微颤抖。“孩子，这‘穹海神镜’的化境一共有七层，启用不同层数，神镜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人可以开启到第七层，历代穹海掌门，最多能开启到第六层，但饶是如此，已经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像你这样，第一次接触，就能开启到第五层，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这不仅需要扎实的内力，更需要是‘穹海神镜’的有缘人才行啊！这法宝非你莫属了！”

渐渐地，闪耀着的丹青色光芒逐渐退却，神镜恢复了往日的古朴模样，秦澜拿在手中丝毫感觉不到和一般的镜子有区别。

“我把启用神镜的念诀告诉你，以后你要勤加练习。我有一种预感，你可以超越以往任何一位盟主，成为启用七层神镜的第一人。”

刚才神镜闪耀的七彩光芒，忽然让秦澜想起了柳妹在魔界施展的那个奇异法术，当时也是散发着光芒，十分绚丽。他问道：“师傅，花溪谷中也有类似的法术，最后在与座山雕的斗争中，多亏了柳妹施展出来，否则我还拿不到逸仙草呢！”

慕峰若有所思。“哦？七彩光芒？你可知道那法术叫什么名字？”

“仿佛是叫……‘夜华千羽’？”

一听这个名字，慕峰马上瞪大了眼睛，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夜华千羽’？你没听错吧？”

“师傅你也知道么？也难怪，那法术着实厉害，攻击范围大，杀伤力十足，想必对于精力的消耗也非常大，柳妹施展完，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一路上都是我搀扶着她回到花溪谷的。”

“你说，她施展完了‘夜华千羽’，还回到了花溪谷？”

“是啊，怎么了师傅，有什么不对么？”

半晌，慕峰慢慢地道：“秦澜，你知道‘夜华千羽’是什么法术么？”

这倒是把秦澜问懵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是……就是一种很厉害的法术啊……”

“‘夜华千羽’确实是当世奇术，能施展出这种级别的法术，你说的那位姑娘想必也不是常人，只是……只是……她恐怕命不久矣啊！”

秦澜惊讶地看着慕峰，道：“师傅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这‘夜华千羽’是花溪谷的禁术，虽然施展的时候风头无两，但需要施术者散尽毕生功力，对于身体造成的负担是毁灭性的，而且这种伤害不可逆，无论日后再怎么吃药进补也无济于事。几百年前，上古奇兽危害人间，天下英杰共同进入魔界猎杀，最后就是靠着当代花溪谷谷主施展的‘夜华千羽’，世人才侥幸胜利，但回到花溪谷后，纵使用了所有奇花异草，续命丹药，那花溪谷主还是在半月内气绝身亡，‘夜华千羽’也从此成了花溪谷禁术，严禁弟子私下修炼。那可是花溪谷啊，世间什么样的药草找不到？但凡有半点希望，也不至于是这般结果。和你一起的那女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秦澜听完，心中震惊无比，整个身子像是被油滚过一样难受。柳成荫对于这些细节只字未提，就是怕他有心理负担。秦澜的眼泪很快顺着脸庞流下来，他觉得自己很傻，柳妹明明已经那么虚弱了，明明已经表现出那么明显的不对劲儿了，自己却还是觉察不出来，让她一个人回到了花溪谷。

“孩子，她是为了拿到逸仙草才陷入死境，说起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你应该陪她走过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现在我已无大碍，你若是心中难安，就去花溪谷吧。”

“可是，师傅，现在我穹海弟子都不在盟中，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万一我走后，再有贼人杀入可怎么办？我真是分身乏术啊！”

“当初穹海弟子外出寻找药草之时我们就约定了日期，到了时间，不管是否找到药草，都要回到穹海盟。现在算算，也就再有个三五天，他们就都回来了。再说，这次事件确实是意外，这群探险者中刚好有一人曾是我穹海弟子，所以知晓打开结界的方法，换做别人，想进我穹海，连结界这一关都过不了。所以你尽管去，这边不会有什么大碍。”

“师傅，那弟子明日一早启程，还请师傅，善自珍重！”说完，秦澜擦干脸上的泪水，给慕峰磕了三个头。

这世上有的东西是无法隐瞒的，越是掩盖却欲盖弥彰，比如你对某个人的关心和爱；有些东西是不能挥霍的，一旦浪费终得不偿失，比如时间和青春；还有些东西是无法挽留的，你越是心头难舍，却总会面临分别，秦澜告别过父母，也告别过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每一次都叫他痛不欲生。但是他从未想过要放弃，他知道，这世间之人，多半处在痛苦与挣扎中，或为了果腹生存，或为了追名逐利，再或者，为了那一辈子思念的人。

不知多少个穹海的深夜，秦澜一人坐在这浮桥上，静静地和这山川河流独处。滚烫星河，人间理想，热血少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管眼前的世界有多么黑暗，他始终相信，穿越一路黑暗，踏过一路荆棘，前方的路一定宽广而明亮。

第二天一早，秦澜早早地拜别了慕峰，带着云儿，踏上了花溪谷的路程。因为对于这条路非常熟悉，他估摸着用不了一日应该就能到达。等即将踏入魔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这个地方离马兰村很近，那可是他儿时魂牵梦萦的地方。秦澜想着，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从此处路过，既然这次离得这么近，还是过去看看吧。

其实自从他离开马兰村，那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秦澜熟悉的村子早已变成一片焦土，当时慕峰怕他伤心，临行也没让他看上一眼。他只记得村子最西边有一条小溪，溪水滋润着马兰村，他和儿时的玩伴最喜欢在盛夏来到溪水中玩耍，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想到要回家去。但是这条河流再往西边，却是长辈们命令禁止去的地方。秦澜记得清清楚楚，他的爹娘为了吓唬他，无数次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屋子里点上昏暗的灯光，描述着河流再往西有哪些恐怖的怪兽，吓得他钻到被子的最里边，一晚上都不敢出来。当然，这样的恐吓收效显著，他们这一群小伙伴虽然十分好奇，但真的从来不过这条小溪。

秦澜凭借着脑中的记忆，一路寻找着，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了那条存在他记忆深处的小溪。他把鞋袜脱掉，双脚浸泡在这冰凉的溪水当中。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透骨的凉水每次都让他嗷嗷鬼叫，逗得穆渊在岸边哈哈大笑。因为附近多了好多家饭馆客栈，对于鱼虾的需求越来越大，他仔细观察着，这溪水中的小鱼远远不如他小时候那般多了。

秦澜沿着小溪，一路走到了村口。他知道，越过面前的这个土丘，整个马兰村将会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马兰村到底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心中十分忐忑。

最终秦澜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了过去。但是展现在眼前的，却不是他想象的模样。

没有残败的花柳、也没有断壁残垣，道路两旁，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许多商铺，里面出售魔界盛产的各种奇花异草，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他不知道，这马兰村在经历了一次浩劫之后，居然变成了魔界边缘有名的物品买卖场所，慕名而来的商贾、探险者数不胜数，竟是比他之前碰到的小镇更加繁荣。

秦澜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喜欢出没的地方，除了村西头的那条小溪，还有一个果园，他记得有一年和穆渊一起去偷苹果，经常被看院子的大狗追。秦澜沿途打听了几次，再加上而是的记忆，居然还真的找到了这个果园。在这里，他还是看出了浩劫的痕迹，之前园子周围整整齐齐的墙壁已经全部坍塌在地上，现在为了划清界限，只用青砖垒了几尺高。当年园子里的金桂盛开时，一树的灿烂繁华，仿若梦境，可如今已过了时节，花朵惨败不堪，也没有丝毫的香气。

秦澜走过金桂林，一棵一棵地摸过去，像是在和某个熟悉的朋友在谈话。这个场景多次出现在他的梦中，是他最怀念，也最放不下的地方。

不一会儿，园子的主人出来了，看着秦澜慢慢地从园中走过，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这几棵破桂树有什么稀奇的？怎么总有人过来看？”

在他经过秦澜身边时，秦澜正好低下头去，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一把柴刀。

那是之前一男一女来到这里，临走时埋在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