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儿……”
“你是我的芽儿吗？”
老妪喃喃自语，身上的黑气淡了几分……
“小童，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长安冲孩子眨了眨眼，又对着老妪说道：
“我可是好人，看我把你的芽儿带回来了……”
长安将小童又往前推了推……
小童转头一脸懵逼的看着长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老妪。
（我，她孩子？？）
长安会意，指了指自己的剑，又指了指老妪，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小童，眨了眨眼。
（它，我打不过，你看着办吧。）
“哎……”
小童鄙夷的上下看了看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嘟起小嘴，低头强挤出几滴眼泪，回过头时，眼泪正好顺着脸颊划下……
“婆婆！！”
小童带着哭腔，梨花带雨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长安在小童身后对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芽儿？你是我的芽儿？”
老妪声音嘶哑，走到了小童身前。
近距离直视着疑似“希”级的鬼祟，小童也不禁浑身发抖。
不过好在他本来脸色就惨白一片，小脸被吓的再白也看不出来。
长安握紧了手里的剑把，让小童冒充老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孩子，他也是临时想出来的。
如果老妪发狂伤害小童，他也能第一时间抽剑阻止。
老妪含怨而亡，执念很深。可过高的执念虽然能带给老妪远超其他鬼祟的力量，却也导致它智力和行动力都有限。
所以这些年来老妪只不断重复两件事，割肉，熬汤……
当然，如果你试图攻击它，并事后没有选择喝汤，或者打翻它的汤碗……
那么恭喜你……
你激怒的是一个疑似“希”级的鬼祟……
很不幸，张翡这三条通通犯了……
长安想到这一点，摸了摸下巴，冲张翡看了看：
“这家伙是二愣子吗？”……
张翡也同样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长安……
他觉得长安不太靠谱……
“芽儿……你真是我的芽儿？？”
老妪再次问道。
“婆婆！！”
小童演技爆发，脸上浮现出欣喜，难过，伤心各种神情……
长安都没想到他这么能演……
“芽儿……”
老妪浑身冒着黑气，伸手，摸向小童的头……
小童双腿不自觉的颤抖，上半身却纹丝不动，咬牙……
长安险些拔剑……
“啪！”
黑气消散，老妪的手停在了小童的头顶。
“芽儿……”
“芽儿……”
“芽儿……”
老妪一声声的呼唤，好似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它头发枯黄，瘦骨嶙峋……
“芽儿……”
曾经，它是一个保不住自己孩子的老妇人，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抓走，烹食……
曾经，它是这龙尾郡里强大的鬼祟，割肉，熬汤……
到如今，它还是那个老妇人，一如当初。
“芽儿……”
两行泪从老妪的眼眶流出，滴在地上，摔成四瓣……
惭惭收回抚摸孩子头顶的手，老妪将手在自己裤子上蹭了蹭。
“婆婆手脏……”
呢喃了一句，低头认真的端详着小童的样子，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抬起头，老妪看着眼前的长安：
“他不是我的芽儿……”
这一句话让长安如临大敌……
“我的芽儿……如果活着……”
“也该这么大了吧……”
老妪冲长安笑了笑，绽着笑容的脸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不过……”
那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细，最后遍布到老妪的全身。
“陌……陌……陌生人，谢……谢谢你……”
支撑老妪到如今的执念，终于消散……
老妪如同一个摔坏的瓷器，破碎，散落……
小童下意识的想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这，这就完了？”
一旁的张翡一脸不可置信，一个疑似“希”级的鬼祟就这么就……
“心愿已了，执念消散，己经没有什么能再支撑着它了……”
长安叹了口气，这世道怎么人比鬼还恶……
微风徐来，吹的不远处的棚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今后，没人在那棚子下熬汤了……
张翡闻言沉思良久，忽然开口向长安问道：“那是多么深的执念啊？痛彻肺腑，死后难忘？”
“这你该问问这世道，问问那些食人的流民……”
“食人？”张翡瞳孔收缩。
“它应该和你说过吧，让你不要吃它的芽儿。”
长安奇怪的看了看张翡。
“鬼怪之话怎可轻信？”
张翡摇了摇头。
“龙尾郡曾是天下第一大郡。”长安认真的看着张翡：“郡内少说有百万人口，如今不过数万，那些人都哪去了？”
张翡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汗毛站起，不寒而栗。
“你，你是说……”
“我承认，被鬼祟杀死的也不在少数……”
长安眼中闪过一丝沉痛，毕竟他全家也尽皆被鬼祟屠没。
“可这鬼祟又是从哪来的……”
“龙尾郡化作鬼域，含怨而死尽可为鬼，怨又从哪来？”
“这几日，我和小童走过，看过，问过，了解了一些事。”
长安握住了小童的手……
“龙尾郡全面化作鬼域，朝廷第一反应便是将鬼域封锁。”
“活人的粮食无法在死人的鬼域成活，可龙尾郡毕竟富庶，头几年还能吃陈粮过日子。”
长安顿了顿，继续道：“可这两年陈粮吃尽，郡内没有粮食，郡外还有重兵把守……”
“草皮，树皮，这些都吃尽了，到最后，朝廷都没有调粮……”
“我不是圣人，第一次看到他们食人，我愤怒，认为他们不配为人……”
长安单手并作剑指，挥了挥：“然后，我拔剑，我认为我斩杀的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牲畜。”
“如今，我依旧愤怒，我愤怒这天灾人祸，愤怒这世道将良善逼为强盗恶匪！”
“而对他们，我竟有一丝可怜与同情，虽然这并不是他们食人的借口……”
张翡呆在原地，浑身颤抖。
长安转过身，看着一脸羞赧的校尉，问道：
“将军大人，你这次来，是要清除龙尾郡境内的鬼祟吗？”
“是……是！奉文王之名，我等此次必将龙尾郡内鬼祟一扫而光。”
提到文王，校尉脸上立马显露出一副憧憬的神情。
文王？长安撇了撇嘴。
“如今的龙尾郡，良善不与人为恶的大多死了。那些活着的人，却活成了真正的恶鬼。”
“龙尾郡内鬼祟就算能够一扫而光，人心里的鬼祟，将军大人，你除的净吗？”
“……”
校尉沉默，不发一言……
长安牵起小童的手，撇了撇还呆若木鸡的张翡，向来时路走去。
“张先生，如果你还当自己是地煞传人，请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这曾经的天下繁华，如今的人间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