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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向死而生
作者:黑龙瞎本章字数:3778更新时间:2020-04-06 11:11:09

盘踞在山间的风自谷间汩汩而出,鼓动着掠夺者地上无力挥舞的布条,它们涂抹在衣襟和下摆引以为豪的符号,在风的故意扭动下看起来有些无力,远处,亚麻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荷鲁斯之眼略微突起的瞳孔来回收缩,双螺旋刻度轮围绕瞳孔交错旋转,暗蓝色的瞳孔在这旋转中自深处蔓延出一团可见的亮光,它已经没有可以进行生命连接的手下了,米嗷趁它失去能量断开连接的一瞬间刀锋尽洒,这些掠夺者的头和胸口均受到致命伤,瘫软的身躯连死前的哀嚎都没有机会释放,有些仍然有着一丝微弱的生命力,向着蓝眼伸出纤细的前肢,想在死前有幸触碰心中神圣的蓝光,微张的下颌述说着对生的依赖,它祈求着怜悯,它渴望荷鲁斯之眼具有的神圣能力,轮换没有尽头的生与死,好让它从阴冷的濒死之地解脱,回归家乡的拥抱。

可惜的是蓝眼暂时失去了它所祈求的最后稻草,它正逐渐走向失血过多的冰冷和体液灌入呼吸道的窒息中,荷鲁斯之眼的生命连接在蓝眼残存能量的时候一定能让它复原,可惜的是在长久的奔袭中,这些生命触手的维持加剧了能量的损耗,生命链接比以往消退得更快一些,更难受的是米嗷两把刀子死死卡在它密闭的晶层中,它感受到内部机构同肌肉组织强烈的冲突,能量从刀迸裂开的缝隙中向外逸散。

蓝色的雾气从蓝眼的体内拼命地向外扩张,消散无形,米嗷感受到了曾经送到安娜实验室中罐体中液体的错觉,这是她所说的以太。这些逐渐浓郁的灰白色的气体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游荡,蓝眼拼命地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这些雾气边缘处上升时逐渐消散的以太,这种物体在没有压缩前应该无色无味,在米嗷眼里却能显现,他总觉得这些飘荡的雾气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它们并没有呈现出类似烟尘一般固定的流动方式,向上漂浮,而是有时借助气团旋转,再向下俯冲,接着来回绕圈。

这些雾气大部分正在躲避悬浮在空中蓝眼的运动,较小的气团因为自己体型受限,飞行的速度也不快被急躁的蓝眼撞散,而当越来越多的气团开始远离蓝眼时,它的球体开始震荡,自空中震荡出连串沉闷的电子音,这应该是它的语言,米嗷冷眼直视,他听不懂这颗大球传递的信息,但并不妨碍他理解了这只蓝眼蠢蠢欲动的意图,它正在愤怒地呼喊。

自暗蓝色瞳孔中凝聚出比之前更加蔚蓝的能量,随着它一声愤怒的长鸣,在它的瞳孔前逐渐成型,米嗷凝神注视着,他的脚尖在松针上微微挪动,蹭出针叶下潮湿的青苔砖面,他想要看清楚蓝眼攻击的方向,还有攻击的形式。

蓝色球体在凝聚的一刻便脱离开来,朝他的面门浩浩荡荡地开来,地面积攒的松针都因为它旋转的气流向两侧荡开,那蓝眼在释放的一瞬间向后仰起,似乎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后座力,空气中炸出球状能量弹摩擦空气时的嗡鸣,似一根突然收力的弹簧在空中沉闷地弹跳,米嗷已经能听到这逐渐膨胀的能量弹上电弧燃烧空气时的劈啪作响,更能看见呈现流线型的弹体上太过明亮的蓝光。

耀眼的蓝光将他无力的身影吞没。

皮毛灰暗的母兔依偎着主人的脚边安静地吃草,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它孕期旺盛的食欲。

李掷叶一脸凝重地望着山下逐渐散去的蓝光,那里没有他时刻注视的影子,他耳塞中自那一刻响起一阵强烈的杂音,他再也听不到熟悉的喘气声,“米嗷。”,他喃喃自语,呼喊着守护者的名字,他还没有做好接受心中可怕猜测化为事实的准备。

他的双眼仍然在不停地大肆寻找,尝试着在这片平坦的大道中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还活着的消息,任何人形的形状,人的轮廓,人的所有物都能成为揭穿事实的证据,只有蓝眼,整条道路上只有蓝眼,以及熊熊燃烧成团的火焰,这些是被能量弹一瞬间蒸发水汽,烧着的松针和枫叶蔓延而起的火焰,它们正在不停地绕圈,似乎正在为死去的人进行临别的葬礼仪式。

当他失魂落魄地向那团火焰奔去时,他在老远看见了一只属于米嗷的靴子。鞋底的火焰正在试图将它吞噬,它的另一端被厚实的松叶掩盖。

“米嗷,米嗷!”,李掷叶不停地呼喊着,愤怒和难以置信的事实堵在他哽咽的喉咙中,他发出低沉悲切的语调。

他的耳机中嘈杂的声音逐渐散去。

一个痛苦的呻吟声自他的耳塞中响起,“疼死我了,背上好麻。”

“米嗷!”,他满声惊喜。

“米嗷,你也太鲁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这是他发自肺腑的关心,他已经不知不觉将这个爱吓人的守卫者当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

“还行,暂时用不了飞刀,手臂麻木,不过你可不能过来,大马哈鱼眼泡还在虎视眈眈,你可别被它发现,还有雅各布羊。”,米嗷不急不慢地说着,似乎现在还能清闲一会。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羊,要是它跑了,明天我上山把整个盐山的大种公羊抓来给你配种。”,得知米嗷逃过一劫的李掷叶很是很是欣喜,下意识地吐露出一番豪言壮志。

“啧啧,霸气侧漏,不过,是给羊配种啊!“,米嗷气愤地说道,说到最后几乎要嘶吼出来。

李掷叶脸色一红,这才发现自己话中的歧义,虽然只是一时口误,但估计之后的日子少不了米嗷拿这些来说事,好逃避一些自己训练时的说教,然而通讯频道的另一端似乎并不想就此结束,仍然在不住地强调。

这是来自疼痛的宣泄。

“是给羊,给羊!”,米嗷嘶哑的吼叫贯穿着整个身体的麻木,他在能量弹袭来之前将脚边的松针和枫叶踢入空中,让能量弹药的膨胀提前遏制并且引爆,而在爆炸的一瞬间他滑溜地躲入自己刚才踢起的松针下方,躲避了大部分的伤害,但来自温度的焦灼又超出了这些干燥枝叶的燃点,而松针下方潮湿的环境又为层层削弱下电弧的传导提供了便利,这些在爆炸中的一刻袭击了他整个身体。

他不停地嘶吼着,让身体的蔓延的痛意缓解片刻,他的脚部神经已经有了知觉,只是带着抽搐的痛感,而他的手臂却依旧麻木,他不停地扭动着身躯,通过翻滚身体找到了重心,不依靠双臂的力量拔地而起,向着城镇线的方向飞奔而去。

身后是紧紧跟随的小型电浆弹,每次落到松针上都会让它们直接碳化,微小的电弧和麻痹感从米嗷的靴子上传递到他的脚心,让他收缩的肌肉不自主地扩张,却又被米嗷强行灌输的奔跑意志接管,他的腿部肌肉处于一个极端的抽搐状态,让他的肌肉异常难受。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他在心中不断强调着,将来自外来刺激的条件反射归结于一种错觉,好麻痹自己腿上要命的神经冲动,而他的嘴里仍然不停地叫喊着,“给羊!给羊!“,他的大脑除了奔跑和重复这两个词已经塞不了更多的意识。

他之前还很庆幸能量弹袭来时有着松针的掩护,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直到现在才觉得脚下潮湿的松针是如此的可恶,再快点!他心里呐喊着,他已经看到了眼前松针稀少的开阔地,没有该死的松针,没有要命的枫叶,也没有爬满潮湿青苔的砖块,只有属于城镇范围延伸出的沥青地段,阳光将它们烤制地很干。

“向右跳!“,李掷叶的指令从通讯频道中清晰地传来,米嗷下意识地右腿发力,自左边滑过美妙弧线的电浆弹在他原先的位置再次炸开,干瘪的松针成了电弧传导最好的障碍,而下方的青苔又在一瞬间化为焦炭,向四周蔓延,电浆的液体痕迹在青苔上持续跳动,不甘地舞动,除了引起远处青苔一瞬间立起的尖端反应,再无响应。

身后的蓝眼穷凶极恶,带着半边大地的血仇一路漂浮追杀着荒途陌路的米嗷,它明白前面的人影已经黔驴技穷,像一条最低贱的掠夺者落荒而逃,它从不允许这种低贱的生物戏弄自己,然而他却屡次逃出自己预判喷出的电浆弹,这在它的眼里实在是自己地位不应该并论的战绩,荣耀和神圣是贯彻荷鲁斯之眼存在的使命,它不能让被这可恶刽子手屠戮而迷失的灵魂永不安宁,仇恨逐渐向着它唯一巨大的瞳孔攀爬。

随着卖力的左脚踏上厚实的沥青地面,米嗷的意识正逐渐从他的小腿处回升,虽然自己的手臂像脱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晃动,但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活下来的概率逐渐朝着百分之百靠近,当他看向教堂顶部风中的旗帜向他招手时,他再次在心中坚定了这点。

再没有微小的电弧刺激他痉挛的腿部肌肉,他觉得自己在刚才的跑动中已经将自己的神经都跑断了,因为米嗷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小腿正在抽筋,却没有丝毫痛感,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脆弱的痛觉神经被麻木的电流刺激坏了,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劲,即使地面没有微弱电弧的麻痹感传来,电浆弹与地面击打的声音也会有的,而且李掷叶的命令也有几秒没有传来,莫非是超出了频道的范围,这些疑问本能地促使他回头张望。

当他再次看见了一个朝他飞来的巨大蓝色球体时,只觉得亡魂皆冒,头皮发麻。他的心脏不知不觉地鼓动起来,大量的血液自主血管向四肢百骸翻涌,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聚集在他的强壮的腿部和灵活的脚踝,他用了极短的一瞬,下意识地摆出一个勉强的姿势,幸运地跳开。

热力和绚烂的蓝光自他的面前扫过,电弧牵引着他微卷的短发,他的头发在一瞬间直立,而电弧掠过他的左肩,给他的皮肤烧出一片焦痕。

蓝色的波能和电弧在地面上像水弹一般泼散,米嗷迷失的意识也在一瞬间收回体内,他扭头看向面前的蓝眼,它瞳孔周围密集的螺旋叶片交错转动,它发出几声疑惑的低鸣。

它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傻,它在犹豫,米嗷猜测着,而频道已经连上了另一个人的信号,那人一本正经地汇报着,不过米嗷无暇他顾。

当他看到空中巨大的蓝球向后退了几步,瞳孔再次凝聚出一些蓝色光芒时,他就知道了荷鲁斯之眼的策略,它并不想踏足这片地域,远远地吊着,用巨型的能量弹药让自己迎接死亡,这条道路说不上窄小,但离蓝眼越远,它的能量弹膨胀地越大,飞行的速度也越快,即使自己能如先前一般不停闪躲,那能躲几次。

反射神经总会疲惫的,停下便是死亡。

望着眼前的巨大蓝球,它唯一的瞳孔似乎进行着无声的嘲讽,米嗷狠狠咬牙,将唯一的白色匕首握在手里,迎着它愈演愈烈的光芒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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