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灯光顾谨言进门的时候觉得太亮了，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了床头的小夜灯，看起来似乎是准备早点歇息，此时窗外的月光半明半暗洒进来落在地上，留下惨白的阴影。

浅黄色灯光莫明没有丝毫的温馨可言，落在男人身上只显得更加寒凉。

陈石话音落下良久，顾谨言都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心知这件事对顾谨言的冲击之大，陈石自己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也难掩震惊。

但是顾谨言这样长时间的沉默，陈石又能放任不管，就在他想着开口试探一下顾谨言接下来想怎么做的时候，半身浸在阴影中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如金玉碰撞，清脆而冰凉，“幕后之人，是谁？”

他周身气场冷凝，陈石心下生出几分忐忑，心知明天早上人大概是不能被送到警察局了。

心间的思索并不便多说，他只回答顾谨言问的，“这些地下经营的场所，对雇主的身分保密性极高，中间往往还有一个牵线人，雇主并不露面。而牵线人一般也是通过电话联系，就连事成之后的欠款也是由中间人打到他们账上的。说白了，找到牵线人都没用，除非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才能把躲在幕后的蛇鼠揪出来。”

床上一直安静坐着像是入定一般的男人突然一把将床头柜上的被子扫落在地上，嗓音里面是压抑的暴戾，“那就去给我顺着电话线找，我就还不信找不出来。”

看到顾谨言疯狂的样子，陈石咽了咽口水，“已经让人下去查了，我会让他们再加大力度的。”

对话到此位置，刚才那一下似乎用尽了顾谨言的力气，他眼睛半闭着，靠在身后的靠枕上，一眉心满是疲惫，他摆了摆手示意陈石离开，等陈石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开口叫住他，语气已然冷静了不少了，只半阖的眉眼还没睁开，“别告诉我妈。”

陈石忙点头答应了，后颈渗出来一丝冷汗。

若不是林浅浅的事情转移了顾谨言的注意力，现在只怕顾谨言要发落的就是他了。

长谈了一口气，陈石为自己的处境拘了一把辛酸泪，夹在者母子两个人之间，他感觉头发每天掉的都多了。

这一晚上，顾谨言和林浅浅一墙之隔，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没办法入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眼前就不自觉地浮现出林浅浅当初满身是血，躺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当初，怎么能忍心，那样对她？！

所谓林浅浅对他的那些残忍，和自己所做的事情相比起来，又何尝算的上残忍。

没人知道顾谨言这一夜的辗转反侧。而在他迟迟无法入眠的时候，江明瑶也没能睡着。

郑永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今天连轴转做了三台手术，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的结果就是一旦放松下来，全身的每个细胞和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疲惫。

郑永峰锁好车，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做电梯到达自己所在的楼层。他胃里空空，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点个外卖，这样等洗完澡饭菜刚好到，吃完好好休息。

正想着，视线随意一扫，却看到自己家门口蜷缩着一个身影。

只一眼，郑永峰就看出来那是谁。

赫然是江明瑶。

他脚步一顿，眉宇间的疲惫啥时间一扫而空，快步上前几步。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江明瑶，江明瑶将埋在膝盖中间的脑袋扬起来，红肿的双眼就这样落进郑永峰的眼中。

心中微惊，更多的是心疼，郑永峰快步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两只手扶着江明瑶的肩膀，某种难掩疼惜，“怎么了？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

此时的江明瑶再郑永峰眼中就像是饱受欺凌的幼兽，看向自己的目光颤颤巍巍的，眼角还有泪光在闪烁，简直直直一击向郑永峰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永峰！”江明瑶停顿了那几秒似乎是在辨认来人是谁，终于看清楚是郑永峰之后，她带着哭墙的声音骤然打破了平静，甫一开口，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郑永峰慌了，他最是见不得江明瑶的眼泪，这些泪水像是砸在胸口的拳头，墩墩地疼，郑永峰一把将江明瑶扯进自己怀里，手足无措的在她肩头轻拍着，“别哭啊，到底怎么呢你跟我说？”

可是江明瑶唤了医生他的名字之后，便再不出声，只不停的哽咽哭泣，让郑永峰一颗心饱受揉捏，又酸又疼。

柔软的身子倚在胸前，是几位依赖信任的姿态，郑永峰觉得，现在精明要就是让他摘天上的星月他都可以答应。

精明要哭的 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气急了，郑永峰一下子拉开她，眼神可怕，“是不是是顾谨言，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难为江明瑶哭成这副模样竟然还能分神出来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闻言忙摇摇头，声音破碎不堪，“不是，不是谨言，是，是我做错了事情。”

她这样说，一副非常自责的样子，郑永峰顿时更着急了，摇晃着她的身子，“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别怕，我会帮你的。”

说到这里，他复又将江明瑶抱进怀里，用力的像是要将人刻进骨子里，而往日对他的亲近厌恶，甚至是避之不及的女人，今天却异常乖顺。

顺从的偎进郑永峰的怀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明瑶犹沾着泪痕的唇角轻轻提起，是一个胜利的神情。

只是说话声音还带着哽咽，似乎有说不出来的害怕，“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找人对林浅浅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

郑永峰眉心簇起，看起来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有心口某个地方一阵顿疼。

他并不笨，江明瑶的话，联系她的反应，郑永峰很快反应过来，“顾谨言发现了？”

“对。”江明瑶在他怀里点点头，“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后来就后悔了，可是太迟了，在我让他们停手之前，顾谨言就已经赶到了。要是被谨言发现，知道我是幕后主使之人，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厌弃我。我该怎么办，永峰，那样的话， 我不如不活着。”

“说的什么话？！”郑永峰更骤然大度安乐江明瑶的话音，对什么死不死的十分机会，他的目光隐晦的在江明瑶的胸口扫了一眼，抱着人的手臂逐渐用力。

“不会有事的。”他轻声安慰江明瑶，语气温柔，算得上英俊的脸庞上却满是阴沉和下定决心的矛盾，“他不会发现你的，要是顾谨言真的问你，你就说是我做的，知道吗？”

江明瑶猛地从郑永峰怀里退出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郑永峰，“你？不，不可以，我会害了你的。”

郑永峰看着她的脸庞，眼底满是迷恋，“不会的，放心吧。”

江明瑶还想说什么，郑永峰温柔的打断她，将人扶起来，“外面太闷了，进去坐坐吧。”

他牵着江明瑶的手，江明瑶顺从的任他牵着进门。

郑永峰帮江明瑶擦了擦眼睛，又倒了杯水，看江明瑶喝了一小半，这才稍稍放下心。

看起来精明要也被吓得不轻，目光无神的看着正前方，声音喃喃，“也就你对我最好了，谨言他……我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嫁给他，谁知道他最后竟然娶了别人。好不容易我等到他离婚了，偏偏，林浅浅又有了身孕……”

她嗓音听起来有种淡淡的忧伤，配上脸上的神情，郑永峰攥紧了拳头，胸口阵阵发疼。

半晌，才能听到他克制的声音，目光幽深的看着江明瑶，“你真的，就这么喜欢顾谨言吗？”

闻言，江明瑶仿若没看到他脸上难过隐忍的神情一般，脸上流露出一丝对新上人的向往和期盼，“是啊，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郑永峰心中苦笑，那你可知，你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是他一腔真心和深情，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换来江明瑶一个眼神。

想到这里，郑永峰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又将水杯往江明瑶面前推了推，“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会有人抢走的，放心吧。”

江明瑶象是没听出来郑永峰话中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不可能了。”

“可能的。”郑永峰说。

既然自己已经没办法幸福了，亲眼看着江明瑶幸福，他也是愿意的。他从来都不是卑微的人，独独遇见了眼前这个女人。

这一晚，心思各异的几个人，在同一片天空下辗转难眠。

而这里面睡地最好的，当然要属江明瑶，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心头难题，她连沉眠的时候，嘴角都是上翘的。

而林浅浅这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受到井下的后遗症，到了后半夜，林浅浅竟然发起了高烧。

值班的护士发现的时候，林浅浅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以上了，夜班护士也知道林浅浅身份特殊，不敢耽搁。但是她现在怀着身孕，一般药物又没办法用，好一番折腾才将林浅浅的高烧降了下去。

这边病房的一番折腾，毫不意外吵醒了隔壁睡得不深的顾谨言。

得知林浅浅发烧，顾谨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