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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急烧香?
作者:桃李春风一杯酒本章字数:8068更新时间:2020-01-23 11:49:20

林启年提着一条鱼独自走在去往沛县县城的小道上,时不时打了个饱嗝。

  先前他与乡里的三老、有秩、游徼刚吃过午宴,吃完饭准备带着这条鱼去沛县拜访萧何、曹参,亲自下厨犒劳下他们,毕竟他现在这个大也不大小也不小的亭长是他们争取而来。

  在大秦郡县制里,按人口多寡,万人以上的县置铜印黑绶秩六百至千石的县令,万人以下则是铜印黄绶秩五百之六百石的县长。县辖下的乡也会因人口多寡而对有些称呼也有不同说法,比如职责都是调解邻里纠纷、为朝廷收取赋税安排徭役的“乡长”,五千人口以上的称为有秩,五千以下的虽然职别职责一样但称呼不同,是啬夫。大秦的乡不比后世那些乡,后者一般设一乡长管理所有人、事,前者不同,不设乡长,而是根据职责不同分不同职位,如掌管教化多是德高望重之人担任的三老,掌巡查地方、缉捕盗贼的游徼。三老、有秩或者啬夫、游徼三者互不隶属各司其职。因为泗水乡中心已经设有泗水亭,所以该乡的游徼设在偏远的里地,掌管当地以及附近的隶属泗水乡辖下泗水亭所管辖不到之处的治安,这次为了赴宴,游徼只能一大早出发。

  林启年入了城直接去了县衙,结果衙役说萧大人曹大人都没在县衙当值,说是去演武场了,林启年只好按照衙役指示七拐八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路程才找到那位于僻静位置的演武场。

  演武场门口站着两个身穿轻甲腰悬佩刀的卒子,两人看到一个笑脸温醇的俊美少年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大鱼,以为是某户百姓家的孩子去集市买鱼回程时走错了路,两位年轻士卒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卒子走下台阶拦住白衣少年的去路,沉声道:“少年郎,请绕道走,这里是演武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林启年笑着说道:“我知道这是演武场,我专门来找萧大人和曹大人的,听说他们在这里,麻烦通告一声,就说来者是一个叫林启年的家伙。”

  卒子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一遍,眼前少年除了有副好皮囊,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嘛,衣着朴素,不像是有钱人家,怎么会认识萧大人和曹大人?这位无名小卒没细想,转身走上台阶与同僚轻声嘀咕两句就踏进门槛禀报去了。

  没多久,这名小卒匆匆走出,与先前那副面无表情不同,这次迎上林启年时这位貌不惊人的小卒满脸都是谄媚笑容,“原来是泗水亭亭长驾临,失敬失敬,亭长请随小的来,小的这就带您去见两位大人。”

  林启年笑着点点头,跟着小卒进入大门,不久就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到了这里就能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卒子没有再继续带路,与林启年指了指那两道身影的方向,说了一句两位大人就在那边后就匆匆离去。

  林启年走到日后注定名垂千史的两位历史人物身边,与他们并肩而立,双手拢袖,就那么自然地与他们一起欣赏演武场上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卒。

  站在中间位置的曹胖子早已知道林启年到来,倒没有表现出多么的热情好客,只是转头斜了一眼,扯了扯嘴角,“你小子不在泗水亭呆着跑这里来做甚,难不成想入伍?”

  林启年不答笑着反问道:“曹大人不在县衙当值,跑这里来瞎逛难道也是想入伍?”

  曹参哈哈笑了两声,伸出那只胖手臂揽过林启年肩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整个人都压在后者身上。林启年呲牙咧嘴,斜眼道:“我说曹大人你该不会如此小心眼吧,说你一句就以自己的绝对优势压制我啊。”

  大概是因为肉多所以脸皮也就厚的缘故,这位矮小胖子没有挪手,还故意加重力道,“我身材比你庞大就是比你有优势,咋的,不服来反压我呀。”

  林启年果真试了试,结果可想而知,以他那小身板根本“撬不动”这身肥肉。好在一直负手看着士兵训练的萧何出言淡然说了一句,曹参你能不能成熟点,与一个小你几岁的孩子较什么劲。曹参才悻悻然脱手,然后余光瞥见林启年右手提着一只大鱼,眼睛就亮起来,“小子你这是准备给我们做好吃的吗?!”

  林启年白了一眼,轻声嘀咕道:“看见吃的眼睛就发亮,终于明白你为何这么胖了。”

  曹参哈哈笑道:“不是有句老话叫能吃是福嘛,胖多好啊,说明你能吃,你有福。”

  林启年嗤之以鼻。

  然后不由分说,曹参就拉着林启年去后厨,后者这次来本就是为了煮一锅酸菜鱼犒劳这两位人生中的贵人,虽说食材不足无法煮出后世那种味道,但这种菜式新颖,不说味道如何,至少能让这些秦人所爱。曹参靠在门柱那里看着林启年忙前忙后,那种切鱼方式让这位小眼胖子惊叹不已,于是忍不住问少年,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怎么知道鱼还能如此切法如此煮法。忙碌中的林启年只是淡然回了一句,一朝明悟知天下。弄得那位胖子都很后悔自己问了这种白痴问题,早该想到这小子会这么回答的啊。

  不到半个时辰,一大锅混合各种菜却没有酸菜谈不上多好吃的“酸菜鱼”就上桌了,林启年、萧何、曹参三人围坐一起,急不可耐的曹参一坐下来不由分说第一个就开始大快朵颐,也顾不得烫嘴,就像一个光棍了很多年的汉子,忽然有一天就要洞房花烛一样。

  无论多么新奇的美食,萧何都是摆出那种不紧不慢的姿态,也惜言如金,要想从他嘴里蹦出一两句溢美之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位沛县主吏掾只会默默品尝。

  曹参不同,每吃一口都要含糊不清地赞一句,已了解这位胖子秉性的林启年没有笑着去迎合,只是默然接受了这位不仅眼小而且鼻下还没有明显胡须如稚童又如宦官的胖子的溜须拍马。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武官服的年轻武人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面容俊朗,虽不如林启年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也算英姿飒爽了,若不是带了把,恐怕会有人以为是某位家族女子女扮男装入伍从军。他腰间悬挂一柄大秦常见的长刀,一手拖着一顶官帽置于身前。一进来坐下,他就直接把官帽放在长凳上,然后立马拿起筷子把那张不大的嘴塞得满满的,好似再晚点都没有他的份一样,好不容易吞了一部分,他凝视着如狼吞虎咽的曹胖子,一脸幽怨地含糊不清道:“死胖子,你一身这么多肉还吃吃吃,吃太多也是长瓢,也是浪费,我这么瘦,要多留点给我!”

  曹参抬起头,满嘴油腻,嘿嘿笑道:“能吃是福,你想享福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一大锅就在这里,就看你有多大能耐吃多少了。”

  年轻武将正要埋头对付这一大锅鱼菜,眼角余光才发现对面安静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但他也顾不得打招呼,与曹胖子“比赛”吃了一轮差点被鱼刺卡住才放缓速度,自认为自己与那胖子的粗脖子没得比。这个时候,这位年轻武将才正式打量着林启年,问同样默然无声的萧何:“老萧,这位少年郎是谁呀,怎么以前没见过,我以为我已经长得够俊了,不曾想被一个小我几岁的少年郎给比了下去。”

  萧何正要介绍,那位原本只顾吃的胖子大概是觉得没人跟他抢食了也就不着急,抬起头瞥了一眼年轻武将嗤笑道:“你夏侯婴也就只能在我们这里显摆一下你那副臭皮囊,这个世界比你俊的人多了去了。”

  年轻武将一肚子怒气,刚起身正想要与曹胖子来一场“生死”对决,忽然发现对面那俊美少年郎竟然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副讶然神色。

  夏侯婴上下打量下自己,疑惑道:“我这一身打扮有问题?”

  林启年笑着摇摇头,示意夏侯婴坐下。不曾想竟然在这里遇上一代名将,夏侯婴!

  然后萧何向夏侯婴简单介绍了林启年,说了他的聪慧之处,听得夏侯婴啧啧称奇。然后又向林启年同样简单介绍了夏侯婴,只说后者因为英武过人,恰好老县蔚致仕还乡,他就替补了这个空缺。

  萧何不愧是主吏掾,看人介绍人都有分寸,他没有揭过去林启年是傻子的身份,也没有明说夏侯婴在当这县蔚前还只是沛府的一位马夫。这种不算见不得光的过往最终两人都会知根知底,但比起从萧何嘴里说出来就有所区别了。

  历史上的夏侯婴确实是一位在沛府驾车迎来送往客人的马夫,也正是因为这份“工作”,他才与刘邦相识,因为他每次送往客人经过泗水亭都会去找刘邦聊天,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据说这两位“好基友”还有一段牢狱之缘,有一次,本性顽劣的刘邦不知开了什么玩笑而误伤了夏侯婴,后者不以为意,觉得没什么,被好友误伤嘛又有什么,哪怕是重伤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有一位吃饱没事干的好事者却向官府告发此事,于是刘邦就被抓,哪怕夏侯婴出面证明自己没有收到伤害也无济于事,最终刘邦被关了一年才放出来。后来他与刘邦起义,因战绩卓绝而被封为一名太仆。

  说起韩信、萧何,世人很容易就想起家喻户晓的萧何月夜追韩信这个典故,但鲜为人知的是,萧何之所以能结识韩信还是因为夏侯婴,韩信之所以有后来的成就夏侯婴功不可没,那是因为当初是夏侯婴先结识了韩信。据悉当时因为不被项羽重用而投靠刘邦却也不被重用,只是当一个仓库小吏的韩信坐法连斩,其余十三人都被斩了,就要轮到怀才不遇的韩信时,他恰巧看到英姿勃发的夏侯婴,觉得此人应该不简单,就大声喊着,说汉王不想得到天下吗,为什么要斩壮士!夏侯婴一看此人言语不同凡响,相貌威武,于是就放了他,并与他一番促膝长谈后更觉得此人不简单,就把他介绍给萧何。

在历史上有慧眼识珠之称的萧何同样与韩信聊了聊,更确信此人将来必定不凡,于是推荐给刘邦。只是刘邦不以为意,还是没有重用韩信。后来刘邦因为打不过项羽,明面上虽说被封为汉王,但实际上是从长安被排挤到偏远的南郑,因为看不到希望,当时有十数位将领逃亡了,韩信那时就想着,萧何夏侯婴都在刘邦面前说过很多自己好话依然得不到重用,那就离开吧。于是心灰意冷的韩信也离开了,听说此事后,萧何立马连夜追赶韩信,后来夏侯婴也追去,在萧何、夏侯婴两人劝说下韩信依然不为所动,后来在夏侯婴说了句“如果大王还是不肯重用你,那我们三人一起离开”,韩信才悻悻然跟着他们回去。至此,刘邦方拜韩信为大将。

后人只知萧何月夜追韩信,却不知夏侯婴月夜也追过韩信。

后人只知夏侯婴是名将,却不知他温良的另一面。

后人也只知刘邦是汉高祖,是伟大的政治家,却不知他冷血的一面。

据说当时刘邦打了败战,带着一对子女乘车逃亡,路上遇见夏侯婴,然后车技在当时可谓一流的夏侯婴带着他们一路奔逃,但身后追兵紧追不舍,而那匹马一路上被急于逃亡的刘邦加鞭猛抽已跑得十分疲乏,所以最为惜命的刘邦特别着急,有好几次用脚把两个孩子踢下车去,想扔掉他们了事。但每次都是心地纯良的夏侯婴下车把他们收上来,那时又充当车夫的夏侯婴好似并不着急,哪怕身后追兵依旧,他还是摆出不紧不慢的姿态,把还未成年的孩子收上车后先是慢慢行走,等到两个吓坏了的孩子抱紧了自己的脖子之后,他才快马加鞭奔驰。刘邦为此非常生气,有十多次想要杀死这个不知轻重的夏侯婴,好在最终他们还是逃出了险境,安然无恙地抵达丰邑。

萧何没有揭夏侯婴的短,那位此刻并不会只顾吃的曹胖子却抬起头,斜了夏侯婴一眼,嗤笑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托了你妹的福,你一个马夫会有披武官服司治安的机会?”

大概是习惯了曹胖子的冷嘲热讽,这位年轻县蔚并不生气,只是勾了勾嘴角,“那又怎么样呢,至少我现在的官位就比你这死胖子大。”

曹参歪了歪脑袋想要呸一声,忽然发现嘴里还在吃东西又转回来,一脸不屑道:“县令大人又不是明媒正娶……”

萧何冷不丁打断曹参的口无禁忌,“曹参,差不多就行了,别扯太远。”

曹参悻悻然闭嘴。

夏侯婴也懒得与这位死胖子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鱼。

鱼宴过后,夏侯婴、曹参这两位原本如一对天生八字不合的婆媳一见面就吵架,但在吃饱喝足后却如过命兄弟一样相互揽肩有说有笑地去骑马,然后一起纵马狂奔,如曹胖子上马前所言,吃饱喝足后就得锻炼锻炼才不至于全身长瓢嘛。

林启年不会骑马就没去凑这热闹,萧何虽会骑却也没有这种兴致,两人就站在一旁欣赏。

一人双手负后,一人远比同龄人老成持重,双手拢袖。

沉默一阵,萧何没来由感慨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句话在我们这里其实没什么用,按秦律一县县蔚不掌兵,除非是边关之县才掌少数兵。我们现在操练这些士卒只不过为了沛县的治安罢了,虽说他们也曾经是兵,只是长此以往,没了沙场磨砺,他们最终会丧失打战的能力。天下若有异变,唯有郡蔚手里有兵马可平变。”

说完这句话,这位只不过是管群吏进退类似后世人力资源,年纪只不过三十来岁在大秦却算中年的男子长长叹息一声,好似为这些“士兵”所不值。

林启年淡然道:“兵,唯有保持兵该拥有的战力,日后即便在天下有变、世事无常之际,也能力挽狂澜。最初,这些士卒用来管治安算是大材小用,时间一久,估计连“大材小用”都称不上,只能说“可任该职”。”

萧何深以为然。

然后,这位主吏掾就看到身边那比他所见过的女子还要美的白衣少年蹲在地上,挽起袖子,然后从旁边捡来一块略尖的石子在地上“乱涂乱画”,每画一物,就说出此物如何使用有何用处。其实他所画之物很简单也很好理解,萧何听一遍也就记住了,比如那画得比较矮的只有两柱一杆的也就一般杂草的高度的东东,少年说这是用来锻炼隐秘靠近敌方速度的。还有那一块块并列而立的长行木板是用来训练攀爬及翻越能力的。还画有一伸腿坐在地上的人,双手抱着一根大木棍,少年稍微做了示范说,这样抱着重木前后运动有利于强化全身肌肉,嗯,也就是能让身体结实……

当少年站起身时,仿佛有些精疲力尽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双手拢袖站在一边,望着曹胖子与夏侯婴纵马狂奔的画面,没来由自言自语道:“改天也得好好学下骑马,不然到哪都得走路多累啊,天天坐马车也吃不消呀。”

萧何好似没有听到林启年的自说自话,视线低敛,凝视着地上那笔划虽粗厉但每一勾每一竖都一丝不苟的“画”,怔怔出神。

过了好一阵,萧何好似方醒悟,喃喃道:“若真能像你所说,按这样训练就能提高士卒战力,而且训练有成者以一敌五都没问题……饶是如此,只要训练十万兵马大可天下无敌了,那…破匈奴岂非易如反掌?”

林启年轻声笑道:“个个都是精英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这种魔鬼般的训练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十个中有一人最终能坚持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按你所言要训练十万精兵,岂不是得训练百万兵马方可见效?何况打战仅靠个人武力根本不会取得决定性胜利,打战最重要的还是得靠兵器,只要兵器足够先进,哪怕是普通士卒与精兵捉对厮杀也有很大可能取胜。”

萧何轻轻叹息一声,“兵器就那几种样式要改进谈何容易。”

林启年笑着说道:“一切皆有可能。”

萧何转头望着这位脑袋里不知装了多少新奇百怪东西的俊美少年,凝视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世间竟还有男子如此俊美,关键是又聪慧,一言一行又比绝大多数人成熟许多,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喜欢?在少年准备撇过头看自己时,萧何赶忙目视前方,长吐一口气,轻声感慨道:“但愿真如你所言一切皆有可能吧。”

林启年忽然问了一个以前想问却一直没问的问题,“萧大人,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这个世道再度崩坏,乱世再至,虽不至于如战国时期那般多方势力互相角逐,但也差不了多少。届时你会怎么做,顺应潮流随波而走,还是隐居山林不闻不问,抑或至死都得守护头顶这顶官帽?”

萧何讶异看了林启年一眼,显然想不到这少年会问出这种问题。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说道:“随波而流。”

林启年点头道:“看来萧大人若处在那个时代,肯定希望乱世之后有人能改变下这世道。”

萧何轻声感慨道:“谁又不希望呢,只是如果也如战国之后天下一统后,世道不见得有多好,黔首不见得有多幸福,那又有何用呢。”

林启年轻声道:“其实这也不难,只要这世上能出一位能体恤民情知民苦的君王,这世道只会愈好。”

大概是腿站麻了,萧何抖了抖腿,然后抬头凝望明朗晴空,“出一位贤明君王也许容易,但世代都出贤明君主谈何容易,所以即便有贤君给了这一代好世道,只要后续君王不贤,再好的世道也会被消磨殆尽,届时又会回到如今这样。”

说到这里,大概是想着那种创再好的世道也无用的情景,这位主吏掾有些心灰意冷,一时间默然不语。

林启年也不知该说什么,萧何所言并不无道理,后世那朝代更替正印证其所言。

萧何没有错,只是想得太久远了。

于是,有“先知”能力的林启年就安慰道:“其实我们不必想那么久远,一朝一世道,只要在当世经营好这个世道,就能为后人多攒点资本,日后哪怕世道再度崩坏,也会因为基础雄厚而不至于就一下子耗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把自己这一世活好,活得精彩就已经很好了,何必要顾虑那未知的后世呢。”

萧何沉默许久,最终转过头看着林启年自嘲笑道:“我比你年长十几岁,最终还是靠你为我解惑,我这多出的十几年岂非白活了?”

林启年会心一笑。

两人沉默一阵,萧何冷不丁又感慨一句,“那天你所说的世道我至今都没有忘记,真想那一天早点到来啊。”

林启年讥讽道:“那个世道好是好,不过那时的读书人就不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萧何疑惑道:“你说那时老人有机会含饴弄孙,妇人能安心相夫教子,青壮能安心拼搏养家糊口,除了天灾人祸,极少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路边不会有冻死骨,处处有琅琅书声,稚童不是想着如何活着,只要安心读书就成……如此美妙的世道为何读书人就不是读书人了?那时的读书人不更应该好好珍惜这机会,多读书,将来为任一方好报效朝廷吗?”

想起那两千多年后的后世,林启年异常平静,面无表情道:“正因为世道太好,人人都被养成了蛀虫、懒虫,不知珍惜为何物,只知享乐。那时候的读书人一年读过的书或许比现在这个世道的读书人一辈子读过的书都要多得多,只可惜他们并不珍惜那美好世道,多数读书人沉迷娱乐,世间还传言读书无用的说法。他们大都丧失耐心,说是读书人其实只是翻书人,以一目十行为傲,以一天能翻多少书为荣,他们即便读书,所读之书也非圣贤书,有内涵之书,只图一时之爽,翻过之后便如垃圾扔掉,然后回头还厚颜无耻地说,我又看完了一本书,耶!”

“他们已不知何谓见贤思齐,更不会将心比心,往往以为自己做不到就认为别人也做不到,所以看到那些能做到他们无法做到之事的英雄们常嗤之以鼻,觉得他们傻,为了救别人而失去生命。至于先贤们为了这样好世道而奋不顾身抛头颅洒热血的种种事迹,他们大都忘却脑后。在那种看着很有意思的世道,其实早已丧失了先贤们在世时无比希望后人能够继承的东西。”

少年越说越激动,“大概是因为有这种所谓的读书人存在,也就造就了一批同样沆瀣一气的写书人,说是写书,实际上只是写流水账,常言讲故事嘛何需那么多弯弯绕绕,搞那么多有内涵有文学性的东东给谁看啊,文笔差又如何,文字、文风幼稚又如何,有人看有钱赚才是王道,这是商业小说不是文学!”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林启年就忽然沉默了,没有继续“义愤填膺”下去,只是微微低头,轻轻抬起一只脚把玩脚下一粒石子。

萧何愕然,不是因为听不大懂林启年最后所言,而是震惊于世上还会有那样的读书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启年忽然抬起头凝视着身边不知在想什么的主吏掾,笑脸灿烂,“虽说那种世道有部分读书人“世风日下”,但这个世界还得需要那样太平世道才能繁荣昌盛发展下去。世道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心浮气躁的读书人。”

萧何轻轻吐出一口闷气,笑脸灿烂。

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

林启年抬头看着天色就要接近黄昏,不再逗留。只是离开前又与萧何聊了几句,然后留下再度心难平复的萧何怔怔站在原地。

……

在林启年离开没多久,曹参和夏侯婴终于玩尽兴了,回到萧何这里时,却被估计心已平静的后者拦截在大概十步之外,好似怕马蹄踩烂某些东西。

坐在马背上的曹参身体前倾,视线越过萧何头顶,死劲瞅了瞅后者身后地面,没见什么东西,于是笑着打趣道:“老萧啊,你该不会是发现了一窝蚂蚁怕被马蹄踩死吧,跟你同僚多年怎么才发现原来你是如此心软,连蚂蚁的性命都要护着。”

萧何面无表情道:“你们都下马,有些话要跟你们说说。”

然后,沛县这三位所司之职各不相同的大人蹲在地上,一人指着那些“画”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自己从那少年那里听到的见解,另外两人越听越激动,眼睛发亮,双拳紧握,就差没有起身高呼过瘾了。

说到最后,萧何还特意嘱咐夏侯婴务必要早点把这些如那少年所说的训练设施建成。因为在听过林启年那句话后,他觉得练兵这种事越早越好。

先前年龄相差不过十几岁的两人有过这样一问一答。

“当今世道想要变好是不可能了,我再问个如果,如果世风愈发日下,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不知。”

“不是有句俗语,狗急跳墙,那人急呢?”

当时萧何本欲脱口而出“人急烧香”,但转念一想就没说出口,因为他意识到那说完“狗急跳墙”就离去的少年绝不是要他如稚童回答先生所提古诗文那般简单补充下一句。

正因为他想到一种可能性,或者说是少年所想,他才真正发觉当前形势窘迫。

少年先前所说的第一个如果或许并不是“如果”,而是会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人急不是烧香。

人急……

会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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