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将欲上城楼的卫超拉回来。
“我且问你，这关门还能抵挡几次冲撞？”徐念问道。
“现已出现破损，只怕一次就毁。”卫超回答。
“战先，你就在这门内，通过破洞观察，看准时机，让守门士卒打开关门，放那牲畜进关。”
“怎可如此？你是想让激流关在我手上被攻破吗？”卫超很明显不同意。
“早前已被莽军攻破多次，何必在意……”
“即将冲撞！准备！准备！”徐念的话被城上士卒的大声通报打断。
徐念拖住卫超的臂膀来到关门破洞处，“大概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听我喊开，你等就全力打开关门！”守门士卒并没有回应他。
“战先！”徐念着急了。
“且听他的。”卫超还是选择相信徐念。
“是！”守城士卒见卫超发话，立刻回应。
徐念通过门上的破损处往外看，右手规律地拍着大门，突然拉上卫超闪到一边，嘴里喊道：“开！”
兵卒们应声全力向内拖动厚重的大门，旋即一阵劲风拂面，是了，正是那狂奔而来的西莽猛兽！但奇怪的是，它好似踏空了前蹄，庞大的身躯没有了平衡，头颅触地，然后翻了两滚，又向前滑行而去，速度慢了不少。
徐念往关门之外看了看，好似有些失望地说：“关上大门吧。”突然又大喊起来，“砍它！手里是天石战刀的别愣着，快步追上去，趁着那巨兽滑行一时无法站立，将它砍杀！”久经战阵的卫超着实被吓了一跳，回神过来立刻拔刀冲了过去，与十数位守军追着仍在地滑行的巨兽乱刀相加，砍的砍，戳的戳，徐念在关门处看去，只见血花飞溅，那西莽猛兽怕是活不成了。
徐念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踱上城楼，看着远处的西莽军阵，自言自语道：“你若仍有巨兽冲门，我还是同样的方法砍杀。你若大军攻城，战先不会让你讨得便宜，难啊。非也非也，这有何难？我若是你，此刻便招呼弟兄们撤退回家，长夜漫漫，当有娇妻相伴，却杵在这荒郊野外作甚？”又像是在说与莽军将领听。
此时，卫超也已上来城楼，对徐念说道：“思华，大功一件！你是如何使得那巨兽甫一进门便翻倒在地的？”
“当然是我仙术神妙，汝等凡夫如何领会得了，不说也罢。”徐念说完，左手握住腰间剑柄，右手二指立于鼻尖前方，猛一甩头看着卫超。
“不说就罢，懒得听你屁话。”
“你便是这般不好，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连你的亲卫、骑长都惧怕你，我若不与你打趣，你岂不是孤独无比。”
“那牲畜现已被砍杀，虽然已击杀两头，却不知道莽军是否仍有这猛兽。”卫超也不去接茬，说回正事。
“我若是藏于库中不出，只怕此刻关门已毁，双方即将短兵相接了。”
“全赖徐军师神机妙算。”
“瞧瞧，一点就通，可塑之才！”
“……”卫超无语。
“莽军驱巨兽冲城，目的除了破门之外，我认为其意效仿古之名将田单，役使猛兽装神弄鬼，引起我军恐慌，打击我军士气。”
“我初见巨兽奔袭而来时，确实惊诧，城上将士亦是如此。”卫超表示认同。
“奈何卫骑将勇猛绝伦，巨兽二次冲城时被你击杀，极大的振奋了士气，西莽意图已然落空，加之刚刚第三次冲城，又似泥牛入海，我若是他，即刻收兵回家。”
“难保敌军阵中已无巨兽，是否会再次冲城，集结五千兵马，也不算小数目，寸功未建，怎会轻易收兵退去？”
“激流关门窄小，巨兽体型硕大，无法两头并行冲撞，就算莽军阵中仍有巨兽，依然只能一次驱使一头，用同样的方法即可砍杀。”
“若是巨兽当先，莽军紧随其后冲锋呢？你这大门开是不开？”
“可能性不大，你且看那里。”徐念指着关前的一处地方，一根弩箭斜插入地面。“自古以来，攻城方的损失极大，因为破门需要时间，守军居高临下，手段齐出。攀墙需要人数，若无数量优势，又如同羊入虎口。此时投石又不可发，极易伤到己方。若军士待命，先发投石，距离远了，只可攻击高墙，难以伤到守军，距离近了，又容易被守军投石毁坏，因此攻城战仍是以破门为首要目标。一旦巨兽冲毁关门，莽军便会不顾一切往关内涌入，用尽手段制造混乱，我军将陷入被动。然而巨兽的冲锋速度你已见过，莽人更是清楚不过，待其冲至关门，莽军最多行至弩箭处，我军可一边开门放进巨兽，确保关门不毁，再关门屠兽，一边弓弩乱石齐射，就算莽军得以冲至关门，一时半刻也无法毁门而入，因而在关门未破的情况下，敌军应当不会轻易冒险冲锋。”徐念分析道。
“以前可从未见你主动参与战局，此番为何献计献策？”卫超点了点头问道。
“以往皆是清扫境内贼匪，卫骑将又勇猛无双，每战皆是士气昂扬，胜券在握，我自然无需多言。”
“二月的战事也未见你。”
徐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本想助你，遂饮酒以添豪气，奈何过量醉倒，伏在装粟的布袋上昏睡了一天，以至于错过了一战成名的大好机会，着实可惜。”
“一战成名？说得轻松，你当真认为莽军是可随便揉捏的软柿子？此战我折了一位骑长。”卫超恨恨道。
“若不是贪功冒进，不至于死在自家关外。”徐念仍不以为然。
“你可知那次莽军甲盾乃是这巨兽皮所制，韧性极强，持槊冲锋亦难以刺穿。包括我在内，多人臂膀脱肩、扭伤。”卫超为部下鸣不平。
“莽军破关不得，已然撤军，你以远程兵器催促其快快离去即可，何须率骑兵冲锋追杀？你是激流关守将，只须守住关隘，便是立功，大可不必以命犯险博取功勋。并且依我看来，你的重甲骑兵部队在这里根本就起不到大用，完全是浪费军粮草料，连同你在内，一千个威武汉子，饭量不小，一千匹精壮骏马，食量惊人，每次分发我都极不情愿，却又不忍心让你们挨饿，愁煞我也。”
“满口胡言，驻扎此处乃是陛下圣断，休要再口不择言，小心散播出去丢了性命！”卫超制止徐念口无遮拦。
“我可没有一句对陛下不敬之言，相反，陛下让你驻扎此处可谓深谋远虑。”徐念对天抱拳说道。
卫超盯着敌阵，二人已谈话许久，直到现在莽军都不曾再有动静。
“你怎不问我陛下何处英明？”徐念见卫超未接话茬，有些无趣，便又主动提醒。
“讲。”
“装备精良，勇猛无双，却在此守关，只守不攻，内心可否有过憋闷？”
“嗯。”
“即使有机会冲阵，亦无法战至酣畅，甚至不如剿匪来得痛快，是否心有不甘？”
“是。”
“那就继续憋着吧，憋至王师东伐伪陈，一并爆发。”
徐念虽说得含糊，但卫超已然领会，陛下志在复统东原，将来与伪陈之战事，必然是不死不休，我需在此好生磨练，以酬生平之志。
“大人，敌军有退却迹象。”守军大声通报。
只见敌阵松动，火光渐远，西莽军损失两头巨兽，将激流关大门撞出破洞，除此之外再无建树，铩羽而归。
“卫骑将不发信号命关外骑长率军冲杀吗？”徐念故意问道。
“不了。”
徐念微微点头，“此次若无天石神兵相助，即使我开门放倒巨兽，短时间内也难将之毙命，若发起癫来横冲直撞一番，难免有人受伤甚至殒命，若是两头一齐入关冲撞，莽军大可趁乱进攻，即便能守住激流关，只怕我军也是伤亡惨重。战先少时替你赎身的大善人，又立奇功，可谓将军之贵人。”
“我深以为然，已允诺其领蒲郡太守，望以其之才，可造福一郡之百姓。”
“陛下可否知晓？”
“我尚未表奏，想来陛下该不会否决。”
“战先，今后类似先斩后奏之事尽量少做，莫要仰仗陛下厚爱，便任性而为，有心人传扬出去，大可说你居功自傲，肆意妄为，你可记住了？”徐念似乎有些担心。
“思华，多谢提醒，我记住了。我看你对行军打仗颇有见解，可任我参军。”
“战先你可真是左耳进，右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