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没钱，配的车也坏了。

　　在这个遍地智能的时代，没身份证，没房子，没工作。

　　还有点饿…

　　她一个人穿着宽松的黑色风衣，靠着金属墙站在街边的智能圆形路灯旁边。各色的灯光染色了她的侧脸，却依旧眉眼冰冷，看起来相当的格格不入。

　　倒不是说她模样有多奇怪，而是她的着装打扮确实与周围人都不一样。

　　毕竟谁在2619年智能成自然时，还穿着六百年前款式的纯色风衣。

　　这种格调——类似是穿着老祖宗的寿衣。

　　年轻人倒还好，觉得是时尚，姑且可以算是二十七世纪的文艺复兴潮流。老一辈的人看了恨不得把眼睛直接钉在她身上，最好能穿出个洞来。

　　“哈。”沈尧呼了一口白气，在空气中散开。

　　一月份的天气变化莫测。

　　空气变冷。

　　温度直降，现在的室外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度。

　　沈尧抬头看着天空，是蓝色的天空。

　　很蓝很蓝，很漂亮，像是拍照带了滤镜的，不同于她家乡的那种，略带灰色的雾蓝色。

　　脖子有些僵硬了，沈尧觉得眼睛很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时代已经变了，这里不是她的家，不需要她。

　　她不该在这里。

　　沈尧不是这里的人，却做了这个时代的杀手。

　　当然，在六百年后的今天，杀手已经是合法职业，从入学到毕业到考核杀手资格证都有一套非常完整的流程。

　　沈尧在这里做了十年的杀手。

　　前天刚被组织通知下岗，理由是听起来有点可笑。

很长一大段冗长的官方语言，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年龄大了，不适合接任务，该卷铺盖走人啦。

　　她不接受智能移植手术置换器官，身体机能下降，自然比不上以前巅峰时期。

凭着这种状态还想跟新出锅的年轻人争饭吃，简直可笑。

　　顾客理所当然的对她不放心。

　　金主不放心，那她就是个吃闲饭的。组织在她身上看不到未来，只好随便找个理由给她提前退休。

　　二十八岁，正值奋斗好时光。因为不接受器官机械移植，被迫退休。

　　唉。

　　一想到将冰冷的机械并入身体，她心里就没由来的膈应。

　　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天生残缺”，因为各种原因缺胳膊短腿，这个世界的器官移植手术非常发达。

　　想换哪里换哪里，比她小学时候玩的换装游戏还来得快。

　　她看过最极端的一个例子是一个女孩几乎把自己全身的器官都换了一遍。

　　看起来光鲜亮丽。

　　但，谁知道你是谁啊。

　　沈尧从风衣侧包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只点上。

　　她不属于这里。

　　她还有想记住的东西。

　　她不想消失在这里。

……

　　沈尧惆怅地吐了口烟圈，惹得旁边的女人拉着自家小孩赶快跑开。

　　跟躲瘟神似的。

　　这对母子倒不是怕二手烟，而且怕这个六百年前的二手烟。

　　现在的人只抽纳米电子烟。

　　抽老古董多不吉利啊。

　　沈尧感觉更惆怅了。

　　到路边的智能通讯亭打了个消息给之前的上司，简短的三个字:没钱了。

　　通讯回得很及时，看来她的上级已经下班了。

　　通讯光屏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回来上班。

　　嗯，沈尧略欣慰。

　　暂时有饭吃了。

　　……

　　沈尧（被生活所迫）回组织了。

　　也不是说她工作能力极差，她学东西是很快的，而且专注度很高。其实什么厨师或者助理甚至是机械师一类普通职业，只要肯学，都能干得不错。

　　但工资实在是有些低，大概只有6000pm（约一千人民币）——因为她是个黑户。

　　黑户的工资是不受法律认可保护的。

　　一般来说都只能有别人正常工资的四分之一不到，情况更糟糕一点就是打白工。

　　那一点点幸苦费根本供不起她的日常开销。

　　毕竟她穿的，吃的，抽的都是属于古董级别的东西，现在根本没几家公司生产。

　　鉴于沈尧的老古董思想根深蒂固，死不肯不肯悔改。

　　但又由于她各种经验又非常丰富，而且各方面技能相当拔尖。

　　组织斟酌了一下，把她调到学校去当老师。

　　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沈尧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啧，当老师？

　　不过秉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沈尧只能无声妥协。

　　当老师就当老师吧。

　　沈尧想，虽然听起来有点麻烦，但好在是组织安排的，工资还挺可观，不过这段时间得少买点烟了。

　　刚刚接受命运的沈尧没想到，上课之前又出了一道变故。

　　突然接到通知，校方指名让她带一个学生，从带班老师变成私人家教，只训练一个人，工资翻了整整三十倍。

　　叼着烟的沈尧接到消息时惊得烟灰差点都掉了。

　　直觉告诉她大概不是啥好事情。

　　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沈尧也不怕。

　　好吧，为了生活费。哪怕对方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她也得硬着头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