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萤火虫
“睡吧。”丁一说。
伍梅跟着丁一走进房，在昏暗的电灯下看见那张床铺，欢喜地叫了一声：“哇！这是你铺的床吗？”
丁一说：“是的。”
伍梅说：“我好喜欢。”
丁一说：“喜欢就好。”
伍梅走到床边，弯下腰闻了闻被褥，说：“好香，一股太阳的味道。”
丁一说：“太阳的味道就是阳光的味道，闻一闻心里就热和了。”
伍梅说：“你真会说话。”
伍梅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木窗，窗户外面的树枝触手可及。
夜虫的欢叫声潮水一般翻滚。
一只萤火虫飞进了房。
伍梅跳起来捧住萤火虫，幸福得摇头晃脑：“好大一只萤火虫啊！好像童话里一样。”
丁一说：“童话很美。”
伍梅沉浸在萤火虫带来的童话世界里，如痴如醉。
丁一说：“回来吧，公主。”
伍梅回过神来。
伍梅歪着头看着丁一说：“山里夜里有狼吗？”
丁一说：“没有，狼都变成人了。”
“听说山里有红毛野人，半夜三更会跑到人家屋里，不会把我背走吧？”伍梅说。
丁一说：“放心，红毛野人不会来背你。”
伍梅笑道：“你确定不会来背了我去做压寨夫人？”
丁一说：“你现在还压不住寨，背你没用。吃饭还差不多。”
伍梅假装生气道：“去你的！”
又接着说：“那山里晚上有鬼吧？”
丁一说：“没有，鬼都在人心里。”
伍梅盯着丁一：“哥，我发现你现在讲话蛮有哲理的，不错啊，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丁一说：“隔三年可能你就不认得我了。”
伍梅说：“怎么会呢！你是我哥。”
丁一说：“我知道，你睡吧。”
伍梅问：“你和丁二睡在哪里？”
丁一说：“就在你的隔壁，只隔着不到两公分厚一层板壁。”
“睡吧。”丁一说。给伍梅打开了被褥。
……
丁一一夜都醒着。
丁二倒在床上就响起了鼾声。这一向他如惊弓之鸟，现在他终于放心了，可以高枕无忧地睡进他的无限美好的梦中。
丁一虽然醒着，但是丝纹不动，没有那种小说里描写的辗转反侧。
他怕惊醒了两个梦中人。
山里的七月都很清凉，也没有城里那些如麻的蚊子，现在是九月，更加秋凉如水。
没有蚊子，不需要蚊帐。
丁一轻轻地侧起身，把脸紧紧地挤在板壁上。
板壁有指间一样的缝隙。
丁一从缝隙里看过去，看见两公分那边的伍梅。
伍梅已经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也许是怕黑，也许是忘了拉灭那盏暖黄的电灯，灯光抱裹下的伍梅睡得像一个孩子。
丁一久久地看着她的脸蛋，闻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那就是伍梅，隔他只有两公分的距离，而这薄薄的两公分，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一夜到天亮。
……
隐隐的鸡鸣狗吠声好似从遥远的梦中传来。雾气散开，山醒来了，鸟雀开始歌唱，太阳公公一脸红扑扑坐在了树梢上。
人们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这话一点都不假。
丁一一扫昨天心里的雾霾，崭新地站在了太阳下。
伍梅从房里出来，揉着眼睛，说：“你不是说晚上有惊喜吗？我没有遇到什么惊喜的事情。”
丁一说：“惊喜就是什么都没有。”
伍梅疑惑地问：“这怎么讲？”
丁一说：“平安就是最大的惊喜。”
伍梅对丁一鼓了一下眼睛：“老古董！”
丁一说：“眼角有眼屎。”
伍梅赶紧跑到屋前的溪沟里，掬起溪水洗脸。洗完脸，一脸水光的跑到丁一跟前：“还有吗？”
丁一说：“是不是跑到溪边偷偷地吃了，好吃吗？”
“好恶心！”伍梅做了一个作呕的样子。看见丁一在笑，知道了丁一是在调笑自己，给了丁一一拳。
厨师昨天晚上就走了。
早饭是昨天的剩菜剩饭，父亲没有喊醒两个儿子和伍梅，烧火热饭菜，然后坐在灶房里等着。
四个人随便吃了一点。
父亲抱歉得很，对伍梅说：“妹子，委屈你了。”
伍梅说：“没有，这样很好，我喜欢。”
丁一对伍梅说：“别喜欢了，吃了饭准备好，送你回家。”
伍梅看见丁一往后山走，问：“你去哪里，不送我？”
丁一说：“我先去后山上去看一个朋友。”
伍梅说：“我也去。”
丁一走在前面，伍梅跟在后面。伍梅想拉丁一的手也拉不了，石板路太窄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里走。
伍梅问：“你山里还有朋友？”
丁一说：“一个出家的和尚大师。”
伍梅吃惊了：“和尚也是你的朋友？难怪你讲话像和尚一样。”
丁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要妄自揣度别人，善哉、善哉！”
伍梅笑道：“阿弥陀佛，你还不是和尚。”
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走进了小庙。
虚空大师笑容可掬地站在小庙的敞院里，好像知道丁一会来，特意在迎接他。
也没有打坐，也没有扫地。
黄灿灿的银杏叶落满了院地，正所谓落叶满地红不扫。
此情此景，禅意无限！
丁一欠身对大师说；“大师好！”
虚空大师双掌合十道：“你好。”
伍梅也对虚空说：“大师好！”
虚空微微弯了一下腰：“小施主好。”
伍梅看见眼前的小庙，觉得特别稀奇。她见过庙的，她去过峨眉山、去过南岳、去过普陀山、去过布达拉宫，甚至于还去过印度的大庙。像这种小庙她还是第一次见。
伍梅歪着头从庙前转到庙后。
庙后还有一条小路，落满了树叶，路隐没进树丛中间，不知道通向哪里。
伍梅好奇地往那条小路走去。
听到丁一的声音：“不要走远，当心迷失在山里。”
伍梅喊道：“好勒！”不管不顾地拉扯着树枝叶，跟着小路走去了。
虚空坐在一把木头长条凳子上，喊丁一：“坐吧。”
丁一和虚空平排坐在一起。
虚空道：“外面如何？”
丁一笑了一下：“也好，也不好。”
虚空道：“有精彩，也有无奈。”
丁一想起了一首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就点了点头。
虚空继续道：“精彩背后是无奈，无奈过后是精彩。”
丁一说：“是。”
虚空道：“祸兮福伏，福兮祸依，苦难和幸福就是人的手掌，背靠背连在一起，翻来覆去而已。”
丁一说：“是。”
虚空继续：“那个女孩非常纯洁，像一朵出泥的荷花。”
丁一说：“是。”
虚空说：“你喜欢她。”
丁一不做声了。
虚空说：“男欢女爱，无可厚非。”
丁一说：“希望大师指点。”
虚空说：“两情相悦是人间最美的情愫，情会叫人幸福，情也会叫人心碎。”
丁一说：“谢谢大师指点！”
虚空说：“人心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人走在善与恶的中间，左一步是善，右一歩是恶。你有一颗善心，但有时会左右摇摆。走正了，别趔趄。”
丁一说：“谢谢大师提醒。”
虚空说：“你我有缘，送你一样东西吧。”
虚空走进小庙，进到睡觉的偏房。
一会儿之后，虚空出来了。手里捧着一样东西。
是一件观音吊件，煎蛋那么大。
虚空说：“这是我俗家的祖宗留下来的，现在送给你吧。”
丁一捧着那件黄灿灿的石头观音，说：“大师，这个我不能收。”
虚空说：“与我无用，对你有用，无用便无用，有用便有用，拿去吧。”
丁一不再推辞，双手接过捧在手里。
到庙后去喊伍梅。
伍梅已经回来了，头发湿漉漉的。
丁一说：“好像从水里爬起来一样。”
伍梅说：“山里雾大，像雨一样。”
丁一说：“没有迷失在山里？”
伍梅说：“有你在，不会迷失。”
丁一说：“这个送给你吧。”把观音送到伍梅手里。
伍梅看了观音玉佩，说：“哥，观音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保人吉祥平安，称心如意。”
丁一说：“所以送给你。”
伍梅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不敢亵渎的。愿观音保佑你。”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虚空大师已经盘腿坐在了蒲团上，闭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木鱼声敲响了：咚、咚、咚、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