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万山双手颤抖，根本不敢开门进去，他怕，怕这是见到如霜的最后一面，他怕以后这个家里就没有如霜了，怕这平淡却又温馨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方万山不顾一切的推开了门，看到床上如霜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朝他伸着手，方万山一把抓住了如霜的手，哭了起来。

“不，不，不不要，你不要死，我们不要这孩子了，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活着。”

如霜已经没了力气，闭眼之前她只说了一句话。“把我的命…给她……”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不不不，不要，老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不，如霜，如霜。”竭力的哭喊没能换回如霜的命。

停不下的眼泪，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接生婆只能摇着头，可怜这苦命的女人没能生下孩子便一尸两命，突然方万山抹了抹眼泪，把接生婆推出了门外，关上了门，深吸了几口气，咬破了手指结起了手印。

虽然为了帮如霜化妖成人，几乎耗尽了他的道行修为，但方万山还是催动了自己所有的魂魄之力和仅剩的一点道行强行将自己的天魂和命魂注入到了如霜的腹中，如霜到最后也想生下这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个孩子必须要生下来。

有了方万山天魂和命魂的控制，孩子在如霜的腹中变换了胎位，有了方万山的魂魄之力，不到半炷香时间。

“哇~哇~哇~”孩子生了出来，随着孩子的出生，如霜的血就像是泼在了床上一般，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上。

方万山为了孩子能出生，魂魄之力几乎消耗殆尽，命魂和天魂也因离体时间太长而被重创，还没抱到孩子，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一闭眼便是三十多天，方万山的爹娘知道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只能每日喂他一点薄粥汤给他续命。

如霜已经死了，方万山闭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连梦中都没有，一次都没有，仿佛这个和他朝夕相伴过的人，从没出现过，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可是看着襁褓之中的孩子，还有如霜生前绣的女红，不知道有多少次，方万山都想一死了之，或许阳世间已经无法再续前缘，但在那个地方他们还有机会相见呢？可自己要是死了，孩子怎么办？爹娘怎么办？

这种想死不能死，想见又见不到的相思之情，就这样折磨了方万山一辈子，好在孩子随着长大，长得越来越像她娘，方万山的心里也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这孩子就是方华，名字是如霜刚怀她的时候就取好的，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不止好听而且是男是女都可以用，男孩便是大方得体，才华横溢，女孩便是倾城之姿，绝代芳华。

方华也如她娘所期愿的一样，不仅和她娘很像，纯洁无瑕，而且从小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但孽缘产生的恶果并没有因为如霜的死而结束，反而这恶果到头来却应在了方华的身上，就在方华六七岁的时候，聪明伶俐，天真无邪的方华却和她娘一样，散发出了孱弱的妖气。

虽然她爹是人，她娘也是人，但她娘虽为人身，身体里却是一颗妖心，只是妖气和妖性被方万山用道法修为化解了，小小的方华长着一颗妖心，却无人给她化解妖气，孱弱的妖气还被一个游方道士给发现了。

就在道士斩妖诛邪之际，方万山死死抱住了方华，求道士放过方华，一切都是他的错，方万山想用他自己的命换方华的命，游方道士看到方万山会有如此举动也是心有疑虑。

便让方万山说出了方华的来历，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游方道士把已经出鞘的法剑回了鞘，看着惊吓落泪的方华和灰发苍颜的方万山，游方道士很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那游方道士叹了口气，耗了自己半生的道法修为将方华的妖气给化解了，方万山磕破了头，千恩万谢，谢那游方道士对方华的再造之恩。

没了妖气，方华便不再是妖了，也不会再被道门发现，看着活泼可爱的方华，方万山心中也算是对如霜有了个交代，他们的女儿能像个正常人一般享受这岁月的静好。

可老天还是没有放过他们，孽果才刚刚开始，到了方华十来岁的时候，清秀的面容开始变得不再清秀，原本和她娘非常相似的长相开始变得难以捉摸，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更是长出了黑黑的胡须，愣是从一个美人胚子，长成了一个眯眼粗犷的丫头。

虽然方华的长相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但方万山似乎已经接受了恶果带来的摧残，他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也要和如霜一起，照顾好他爹娘，照顾好方华。

虽然再也见不到如霜了，但她的一娉一笑，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从来也没有忘记过。

听方万山讲了这么长一个故事，杨成子竟和那游方道士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华也是第一次听爹说关于她娘的事情，哭的非常伤心。

哪怕她娘是个妖，自己也是个妖，但对于她来说，她多想让她娘抱抱她，诉说这么多年所受的冷眼和委屈，多想看看她娘到底长什么样，能让爹爹一辈子没有再娶，也再没有真正看过一眼其他女子，可这一切都是奢望，她娘已经死了。

“方万山，你逆天而为必尝恶果，但方华是无辜的，你可还记得游方道士的长相？”

方万山点了点头，“娃现在的样子就和那道士有八分相似，爹对不起你。”

方华一边哭一边摇头，“不，爹，我要是你，我也会和娘结为夫妻，她能让你朝思暮想，一辈子不再娶妻，她定是个值得人一辈子疼爱的好女人，爹你不要责怪自己，我不怪你。”

“这么说来，定是因为方华那时候还小，虽然游方道士用半生修为化了她的妖气，但化解妖气的同时，残存的道法修为一直留在了方华的神识之中，时间久了，又因为孩子长大了，有了这些残存的道法修为，才越来越像那游方道士，所以才会成了十官的面相。”

“啊，道长，那娃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听杨成子说出方华变成这样的缘由，方万山也是激动的一把抓住了杨成子，杨成子却摇了摇头。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方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再长身体，如果想办法化解了她神识中残存的道法修为，或许能变回她原来的面相，但那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试过。”

方万山才看到的希望又近乎破碎，“道长，不知如何化解她神识中残存的道法修为？”

“要么让她重新为妖，要么和我们一起去普贤寺找那个高僧，佛法能化解一切，我们此行也是要找那个高僧，对方华来说或许是个机缘。”

“这……那普贤寺在哪里？”

“我们知道有这个寺庙，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我们也是一路询问打听而来，玉台镇人来人往的，或许会有知道的人，所以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希望能打听到确切的位置。”

方万山看向杨成子，又看了眼方华，还没等方万山开口，方华便说道：“不，我不去那个地方，我不离开这里，我要代替娘照顾你们，我哪也不去。”

“可…”方万山也是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看方华决然的样子，想起了如霜曾经和他说的，‘如果哪一天我走了，我得给你们留个孩子，让她替我好好照顾你们。’

杨成子没有多留，虽然他是个道士，看惯了生死，但这个地方，杨成子不想再待下去了，他红着眼睛出了门，走之前交待道：“我就住在翠微楼，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