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柔柔的,已没了早春的寒意,几棵纤细挺拔的竹子站在墙根旁的花池里伸展着碧绿的枝叶。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宇薇喜欢竹,便在年初时移来了这几棵嫩竹,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光景,嫩竹就长得亭亭玉立。
宇薇出神的看着这几棵翠竹,心里有种不能言的苦楚。
嫩竹也知道自己喜欢它们的心吧,她适时的除草、施肥,才有了今日的葱葱郁郁!
不像她,几番辗转,还是被自己深爱的人给舍弃了,而且是舍的彻彻底底。
她暗暗叹了口气,将眼光投向静寂的苍穹,这里的苍穹依然是那么美,美的想让人融入它的怀里。
她默默的望着星空,就好似回到了那个小屋……
自从回世子府后,她就不停的纠结,她明知道和星离已再无可能,可偏偏的就无法放下。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心心念念的是星离的人,还是星离的那颗永远也读不懂的心。
一声夜莺的清啼划破夜空,两只纤细的身影在枝叶繁茂的树冠上欢快地蹦跳着,偶尔发出婉转的叫声。
这应该是为心上人鸣叫吧!
宇薇侧耳聆听着,一声一声的鸟鸣虽然简短,却有着无法掩藏的快乐!
鸟儿也会为交心的鸟儿鸣唱,而她呢,此生再也没有了可以交心的人。
“漂亮姐姐!”
一早被大世子拉走当壮丁的小西,踏着一地的星光跑了进来。
“姐姐看什么了,这样出神?”
宇薇指了指树上的夜莺,“我在看那两只鸟,我好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
“姐姐是羡慕那两只鸟?”
小西忽闪着眼睛,满脸不解,“难道姐姐还没有那两只鸟快乐吗?”
“不许瞎说!”
宇薇赶紧掩饰着内心的慌张,因为她已看到了迈入小院的大世子,虽然仍是一身的潇洒,但步履中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重。
“明明是姐姐说的,羡慕那鸟儿的无忧无虑!”
小西腆着一张小脸,煞有介事的解释道:“那不就是说明姐姐有忧有虑,并不开心吗?”
“什么叫有忧有虑?”
宇薇气的白了他一眼,“鸟儿会飞,我没有鸟那样的翅膀,羡慕羡慕也不行吗?”
“原来姐姐是想飞啊!”
小西恍然大悟,只留下宇薇尴尬的红了脸。
她早知道跟这个小家伙撕扯不清,可没想到却让这个小家伙给绕了进去,现在越描越黑,她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想飞还不容易!”
一脸柔和的大世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庐山之旅吗?我们不是飞过山脊密林到达的三叠泉?”
“三叠泉?”
宇薇的心突然一刺,她忘不了在瀑布飞流中充满温暖的怀抱,更忘不了站在窗前看着庐山迷雾散去的相偎相依。
“大哥,什么是三叠泉啊?怎么姐姐听完就傻了?”
小西不解的看着大哥,而大世子也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懊悔不已。
他好想扬起手煽自己两个耳光,三叠泉正是此次地表之行的大忌,他怎么能再次的去触动宇薇。
“小薇,对不起!”大世子的声音里满是紧张。
“没事!”
宇薇缓缓的摇了摇头,她忘不了星离无微不至的照顾,更忘不了那十几日耳鬓厮磨的相处。
虽然受了伤的身体软弱无力,但那里没有尔多丽的威胁,也没有她无法面对的大世子的温柔,那是只属于她和星离的二人世界。
大世子看着宇薇清淡的表情,心中一阵绞痛,他知道星离已经在宇薇的心里扎了根,所以在这次回世子府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和宇薇相处。
他生怕哪里不慎而让宇薇不快,因为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宇薇。
哪怕他知道自己在宇薇心中的地位卑微,但只要肯与他在一起,他就是全地心最幸福的人。
“姐姐,大哥!你们都怎么了?”
小西看着二人莫名其妙的表情满脸疑惑,“你们从地表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难不成地表有让人变傻的魔法吗?
“如果有这种魔法,我一定带回来!”宇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就是机灵的有些过了头!”
小西看着宇薇和善的样子赶紧粘了过去,“小西才不会怕,即使变傻了也有姐姐疼小西!”
“就知道贫!”
宇薇抬起手戳了下他的额头,“你今天的差事做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给大殿下添乱?”
“怎么会?”
小西努了努小嘴,不服气的说:“姐姐就知道偏袒大哥,等姐姐和大哥订婚了小西岂不是会很可怜!”
“不会的!”
大世子赶紧插嘴,“以后大哥也会像小薇一样疼你,你肯定能过得比现在开心!”
“大哥这是承认以前不疼小西了!”
小西说着撇了撇嘴,“成天的就知道威胁恐吓小西,这回好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
宇薇看着腻在她身边的小西笑着道:“你不搅得人家生不如死就阿弥陀佛了!”
“姐姐!”
小西撒泼般的腻在了宇薇怀里,寂静的小院里顿时扬起了一阵笑声。
……
花树浪漫,藤蔓缠绕,晚春时节,王城早已成了一片海棠的花海,微风吹过,柔蔓迎风,垂英袅袅。
在王城偏北的方向有一片院落,朱门紧闭,雄伟壮观。
在院落南面有几棵高大的五针松,一个身影高大的老人正笔直的站在松下出神。
“侯爷!”
一声轻唤在他的身后响起,一个满脸堆笑,一脸白净的中年人来到他的身后。
占颜缓缓的转过身,凝神看向一脸恭敬的周彦勋。
“启禀王爷,项候已于今天早晨带领各大王族前往王府对宇薇的出身进行抨击,只是”
“说!”
占颜一双豹眼随即立了起来。
“只是王上说,宇薇姑娘已被诚敬候收为义女,与大世子殿下婚配正是门当户对!”
“诚敬候的义女?”
占颜立刻陷入了沉思,从他被王上勒令闭门思过开始,他就没有一刻放松过对王族的窥探。
各种消息如雪花般飞到占府,可偏偏就没有诚敬候收宇薇为义女的消息。
“诚敬候已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占颜默默的点了点头,为了减少尔多王对他这个面壁之人的顾忌,也为了打乱尔多王的方寸,他只能让项侯挑动众人前去闹事,没料到尔多王竟然不动声色的给解决了。
还有,广儿现在被关押在王府的地牢,那个地牢的情形他非常熟悉,他就曾经奉先王的旨意关压过还身为王储的尔多王。
地牢里阴暗潮湿,蟑螂遍地,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尔多王生无可恋的目光。
那他的广儿呢?
他的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四十七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众星捧月的宠着,怎能受得了地牢那暗无天日的肮脏和拘禁。
六月十八日
这就是他预计要起事的日子,也是举族上下为大世子殿下订婚而庆典的日子。
他虽然已事事筹划落定,但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担忧。
王府侍卫军的战斗力如日中天,他的先奇军根本就不是对手,但为了广儿他只有奋力一搏。
广儿是他们占家唯一的独苗,如果真的被尔多王杀了,那么他们占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他拧紧了自己的五官,沉思了良久才决绝的问道:“赵盛那里都准备好了吗?”
“属下跟赵盛见过几面,也谈过下毒的具体细节,但属下看赵盛还是有些犹豫。”
“哼!”
一声冷哼从占颜的鼻孔里钻出来。
“还是条不听话的狗!”
占颜突然眼露凶光,“你叫人先把他媳妇的一只眼挖下来给他送去,然后再把他的女儿给本侯抓起来!”
“属下遵命!”周彦勋抑制住浑身的冷颤。
“等等!”
一声冰冷威严的声音吓得周彦勋不由得晃动了一下,他赶紧调转身躬身道:“小人敬请侯爷示下!”
“广儿现在的情形如何?”
占颜紧皱着眉头,一脸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回王爷!”
周彦勋战战兢兢的答道:“据小人打听,少爷被关在底层地牢的牢中牢,等侯爷举事后,我就带人快速的占领地牢!”
“牢中牢?”
一击重拳,正落在五针松的树干上,无数被新芽顶出的黄色枯叶应声而下,扑簌簌的落在眉头紧皱的占颜身上。
“侯爷息怒!”
“你让本候怎样息怒?”
占颜脸上的青筋己欲崩裂,“王上还真是瞧得起本侯!”
一片沉寂,周彦勋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清风吹过松叶的沙沙声中咚咚地跳动着。
“地牢的首领是谁?”
紧皱眉头的占颜再一次盯着周彦勋。
“王翼!”
“王翼?”
占颜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名字。
“回王爷!”
周彦勋小心翼翼的回道:“王翼就是诚敬候随身侍从的家生子。”
“哼!”
占颜一脸不屑,“又是诚敬候,本侯还真是小瞧他了。”
“你马上去寻一座府邸,再物色两个美人,一起给王翼送过去,本侯就不信诚敬候能管住他的人,还能管的住他的心?”
“侯爷高明!”
占颜露出鄙视的神情,一个家生子竟然能爬上侍卫军的地牢首领,看来诚敬侯对他的助力不可小窥!
只不过,他倒要看看是诚敬侯的恩情管用,还是他的珠宝美女管用,一丝冷笑慢慢地爬上了占颜的眉眼。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