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济听到门房抱怨的声音，于是走了出去，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那个让他觉得很麻烦的人出现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他看着宝光的身影，除了这一句，已经有些无话可说了。

宝光一身月白僧衣，手持木鱼，依然故我，并不在意安济的态度，只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你总算回来了，没想到当日一别之后，我们至今才能相见，善哉善哉！”

听对方的意思，他们应该是旧友重逢，可实际上，安济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对方，“你不准备回寺里去吗？”

“回不回寺里又有什么分别？”宝光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悠然答道。

安济心道，对方如果能回去，就能让他安心不少，当然这种话并没有说出口，“你出来这么久都不回去，白云禅师肯定该担心了。”

宝光不禁微笑了起来，从容应道：“家师早已看淡生死，岂会在意这些。”

“你来我们监察司，到底有什么事？”安济盯着宝光，觉得对方出现在这儿，八成没什么好事。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怪事，所以想请你跟我去做个见证。”宝光神色平和，认真地说道。

安济听完提不起多少兴趣，在他看来，对方才是最奇怪的那个，“有皇城禁卫军和护国圣卫在，你找我做什么？”

“这不是你的职责所在吗？”宝光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但其实监察司只是个摆设，安济当然并不想挑明这一点，“那你说说看，让郭老记录下来，要是真的发现了异常，那自然要尽早禀告教内，这才是我们的职责。”

“恐怕很难说得清楚，去看上一眼，你就明白了。”宝光面露难色，应道。

随着暮色将近，街道上的人流越来越稀疏，白日里的喧嚣嘈杂正在不断消失，城中渐渐归于宁静。

红杏阁这时候热闹了起来，门口挂满了粉红色的灯笼，不时有客人前来，完全没有因为夜色的到来，而受到影响。

耳边传来阵阵女子的歌声，鼻子里嗅着里面飘出的甜腻香气，安济觉得很奇怪，宝光好歹也是个和尚，怎么会关心这种风月之地？

他扫了宝光好几眼，但对方始终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望着那边的红杏阁，一言不发。

“你想让我看什么？”他已经站了好一阵，可还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再等等。”宝光看起来耐心极好，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又过了许久，就在安济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耳边传来对方细若蚊呐的声音，“你看。”

一道身影走进了红杏阁，尽管气息尽敛，可是观其行走时的姿态动作，应该不是普通人。他想了想，觉得是有点奇怪，不过修行之人来这种风月之地，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他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多少兴致，不管对方是怎么发现的，这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还有。”宝光惜字如金，轻声回应道。

又过了没一会儿，果然又有身影走进红杏阁，从其轻盈矫健的步伐中，可以看得出，应该身负修为才是。

接下来几乎没隔多长时间，又来了三道身影，各自走进红杏阁中，尤其是最后一个，让安济顿时忘记了呼吸，心神剧震不已。

“你还觉得这正常吗？”宝光此时察觉了对方的异状，于是轻声问道。

安济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恢复以往的镇定，“你怎么发现的？”

“和尚自然有和尚的办法。”宝光仿佛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似答非答地说道。

安济直视着对方，缓缓地问道：“你有没有进去看过？”

“当然看过，不然叫你来做什么？”宝光没有丝毫掩饰，直接这样答道。

安济对眼前之人，有些无可奈何，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问道：“那就带路吧，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来这儿到底在做什么。”

“上次我没有走正门，但也没弄清他们在做什么，这次还是换个法子吧。”宝光坦诚相告，神色更是平淡之极，似乎出入这种风月之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哎呦喂！两位贵客是第一次过来吗，不知是想喝茶听曲，还是想干别的？”老鸨媚笑满面，对着两名戴斗笠的客人，没有一点儿见外，热情地招呼起来。

“你们这里曲儿唱得最好的，是哪一位？”安济的语气不冷不热，让人一听就知道来自富贵人家。

“贵客来得可太巧了，阁里曲儿唱得最好的姑娘，今儿个正好有空，只是她有个规矩，要是贵客不懂音律，她就不打算开口，唉！她这个脾气啊！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改……”老鸨很是殷勤，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大堆。

“在下的这位朋友，对音律颇有造诣，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安济指了指一旁的宝光，对方刚刚以念力传音相告，音律一事，对方可以应付。

“咯咯咯……”老鸨笑得愈发开心起来，将两人一边往里面引去，一边说道：“两位贵客请莫怪，她每次开口之前，都要对听曲的人考验一番，既然贵客通晓音律，那一定没有问题。”

“喔，那是当然，在下的朋友深谙此道，岂会被人给难住！”安济好像一点而也不担心，宝光能不能通过考验，只管跟着老鸨往里面走。

两人随着老鸨走进一间屋子，里面挂着一道薄纱，可以隐约望见对面，不过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唱曲的人还没来。

过了没多久，一道曼妙的身影走了进来，大致可以看到怀中抱着一面琵琶，落座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双玉手，轻轻地拨动着弦，一阵婉转美妙的清音，顿时飘了出来，在屋子里回荡着，余韵久久不绝。

安济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但又不想让对方停下，心中微微惊叹，对方的技艺竟如此高妙。

杯中的茶还没喝几口，乐声突然停了，只听得对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贵客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