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喂了两口水后,沧马这才继续道:“你们不该来!”
“我们……我们听到你被绑在这擎天崖上受苦,就……”
“我说过,如果我没有找你们,就算是看到我死了,你们也必须装作不认识我。”
“大哥……”
“我选择你们四人,是信得过你们,是为了日后有更大的用途。”沧马缓了口气,接着道:“眼下这姑且只算作是第一关,我要连这一关都扛不住,那我就算活下去也没有意义。”
“大哥,我们懂,可您这样身体是吃不消的。”
“我死不了。”沧马目光坚定,“宗门里人多眼杂,你们擅自外出,久了便难免引人怀疑。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等到我真正需要的那一天,兄弟们再一起出现,跟我并肩作战。”
“放心吧,大哥!我们都等着那一天呢!”
“是,我们都等着那一天!”
“好兄弟!”沧马点了点头,“你们是我最后的底牌,我不想把你们太早用出来,以后切莫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全员出动,一定要隐藏好!”
“我们明白了,大哥!”
“好,那就把我绑回去吧。”
“什么?”他们四个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现在这里没人,我们既然来了,你就趁机多休息一会吧。”
“不必了,休息的越久,人就会越乏。”沧马坚持道:“快把我绑回去。”
看到沧马如此固执,四人尽管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照他说的做了。
“用点力气,绑紧点。”沧马看着这四人畏手畏脚的样子,又开口道:“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们要是不绑紧点,我会掉下去摔死的。”
现在的他,的确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是铁链一旦松落,他真的会失足落下悬崖。
“大哥……可你身上的伤,我们是在不忍心下重手,不如先上些金疮药吧。”
“不用上药,我不想被人看出你们来过。”沧马安慰道:“你们只管放心地绑,就凭这点伤,且要不了我的命。”
“嗯。”
铁链上的束缚越来越紧,伤口也受到了压迫,但沧马紧咬牙关,一声都不敢发出来,他是不想这四人担心他。
“快回去吧。”见铁链绑回原样后,沧马道:“不用再担心我了。”
四人恋恋不舍,“大哥,我身上还带了两块酥饼,你吃了我们就走。”
他把饼递到沧马嘴边。
“好吃。”沧马咬了一口,他饿了这么久,自然吃什么都是好吃的。
“那大哥你就把饼吃完吧。”
“一口就够了,吃的越多饿的越快。”他只是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挨饿就必须要有挨饿的样子,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快走吧,别再这里停留了。”
看到四人终于肯听自己的话离开,沧马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口水和一口食物的确来的很关键,最起码能让他提起不少精神。
微微闭上眼睛,体内真气沿周天运转,方才那可丹药的效力也被完全调用起来。要想彻底治愈伤口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能维持最低的生命消耗就够了。
真气运行完毕最终汇聚到体内金丹之上,然后被慢慢吸收。
金丹是一个人修炼的根基,位于丹田之上,体内真气的运转和调度都要依靠金丹来控制维持。如果一个人金丹遭遇破坏,那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金丹破碎所带来的疼痛也是难以形容的,几乎没有人能忍受了这种疼痛。
但是沧马却忍受了下来,那也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凭借着超强的毅力,他从死神面前硬生生把命夺了回来。
之后,又花费了十年时间将金丹的碎片从身体各处牵引聚起在一起,完成重铸金丹。
无论是谁看来,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对于沧马来说,这世上没有不可能。
但是重铸过后的金丹各方面都不比从前,他的金丹上布满了裂纹,如果再遇到强大的外力冲击,恐怕……他就会……唉!
所以,和同为的金丹期的修真者相比,沧马的身体要明显衰老的更快。
其实他今年只有三十六岁,可他头上的白发却越来越多,而且他也感受到身体机能明显退步,即便是受了同样的伤势他也比别人恢复的更慢。
他唯一胜过别人的地方恐怕就是他那顽强的毅力了。
一个人如果各方面都比不过别人,那么要想赢过别人就只有凭借超越常人的毅力。他很有种,他不怕死,一次一次的挑战自身极限,也正是经过这样一次一次的磨练,才成就了现在的他。
毅力的根源是渴望,正是因为他内心深处那份强烈的渴望永远不会熄灭,所以他才永远不会退缩。
他每天每夜,每次睁开眼睛,想到的是他的妻子,以及他曾经对那个女人许下的诺言,还有他们的孩子。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又怎么能退缩。
他可以死,是的,他可以在追寻的道路上痛苦的死去,但是他却不能退缩!
因为退缩比死更加痛苦!
……
沧马在擎天崖上足足被绑了六天,历经风吹雨淋,历经严寒暴晒。虽然这之间,风林火山每人又各自来过一次,但是水每次沧马只喝一口,饭他每次也只吃一口。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续命,而不是给身体得到完全的满足。
所以他瘦得很快,才短短几天他就瘦脱了形,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窝凹陷、皮肤皲裂、嘴唇发紫。但没有变的是,他的目光依然很坚定,他的肩膀依然很宽阔,他的胸膛依然挺得很直。
第七天的下午,阳光终于不那么刺眼了,所以天也显得更蓝了。
在蓝天深处,有一个指尖大小的黑点从云端划过,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显露出其完整的形状,凌厉如同一把黑刀,斩过云层,直向沧马劈来。
是鹰!
原来擎天崖上真的会有鹰,原来鹰也真的会吃人。
但沧马此时却陷入昏睡当中,他根本无法察觉到危险正在向自身逼近。
俯冲,没有任何悬念,那只苍鹰以矫健的身姿径直向沧马袭来。
伴随一声刺耳的啸叫,尖锐的巨爪隔空抓来!
此时沧马堪堪醒来,想要躲避自然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他手脚都被牢牢捆住,也没办法闪躲。
鹰爪抓来的那一刹那,腐朽的铁链被应声抓断,即便隔着链条胸口的皮肉也被瞬间撕开数道血痕。
意识到自己被当成猎物的那一瞬间,沧马浑身的血液便沸腾起来,是战意。
但这第一击,他只能教这只鹰占尽便宜去了。
但是,便宜也只能教它占这一次!
沧马将断裂开的铁索快速缠在拳头上,右脚盘紧木桩,双眼牢牢捕捉苍鹰的东动向。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样东西,正往崖下掉落。
是一个蓝色的香囊,刚刚衣襟被撕扯时从他怀中脱落的,这是他绝对不能遗失的珍宝。
因为这是那个女人十年前留给沧马的定情信物!
他想都没想,纵身就往崖下跳了过去,缠在右手上的铁链快速解开,幸好另一端还捆在木桩上,也幸好他的身手足够快抓住了这只香囊。
但此时,那只雄鹰在空中完成了一圈盘旋后,又第二次冲击过来!
沧马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右手握住铁链的尾端,左手顺铁链向前横握三尺,借着身体的摆动,双脚荡上崖壁,疾走三步,猛然一蹬便冲着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他又狠又拼,因为他知道,他的力气不多,如不能一招之内解决掉这只鹰,死的就是自己。
所以二者交错的一瞬间,他所有的潜能都完全爆发出来了。
铁链狠狠缠上两者鹰爪,牙齿奔着鹰颈猛咬上去。
没错,他想把这只鹰给咬死!
但是他失算了。
鹰身上的羽毛过于浓密,而且又极其光滑,所以他并未给其造成过多伤害,只是啃掉了一嘴的羽毛。
鹰身上携带的撞击力狠狠将沧马顶上崖壁。
眼看不能得逞,沧马迅速变招。
腰上猛然发力,双脚直挺挺蹬上崖壁,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拿这鹰已经没有办法了。
如果缠斗下去,这个铁链恐怕撑不住太多重量,所以他便松开铁链让鹰飞走。
自己则顺着铁链往上爬回去。
果不其然,就在沧马手掌刚刚搭在崖面上的时候,绑在木桩那头的铁链便断开了。
幸好他提前料到了这一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调整好飞行姿态的雄鹰再次卷土重来。
这一击沧马依旧是无法躲避的!
好在那截木桩是打在崖顶最前端的,沧马左臂紧紧环抱上去,虽然半个身子还悬在崖下,但右手终于腾了出来。
鹰袭转瞬便至,狠狠撞在他腰侧,利爪撕开皮肉狠狠扣上胯骨,它想把沧马提起来!
“啊!”
爪子在骨头上摩擦出一种刺耳的响声,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骨头上多了三道划痕!
钻心的疼痛让沧马彻底暴怒。
右臂环扣在鹰颈上,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其脑袋顶在崖壁上。
只这一下,鹰身扑腾的力气便小了许多。
接着沧马反手扣住鹰喙,抡圆膀子将鹰身往上甩了出去,狠狠砸在木桩上。
“给老子死!”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木桩上。
他不知道一共砸了多少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他只觉得掌心里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直到这只鹰一动不动,他才将其丢弃到崖面上。
瘫软的鸟身,顺着崖顶的斜坡慢慢滑落下去,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痕而后坠落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