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抬头便看到了秦江那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彪儿，彪儿？”牛叔摆手在他眼前晃着。

　　男子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一看是牛叔心中本能地有些反感。但是眼前又有这尊杀神在，他也不好发作，只好赔着笑问道：“爹，怎么了？”

　　牛叔一见男子似乎不咳嗽了，又看了看他的起色放心地说道：“那就好。”

　　秦江此时走到了牛叔身边问道：“牛叔，您这血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的身体不是向来好好的么？”

　　“就只是我这身体不大好罢了。”牛叔一听秦江这话顿时不知如何解释，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

　　听闻这话的秦江自然是不信的，他把目光缓缓转向了仍旧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他还没有说话，却听男子赶忙站了起来连声道：“不，不是我打的。”

　　这话一出口，只见秦江顿时暴躁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冷声问道：“你还打过牛叔？”

　　说罢秦江才想起来方才在厨房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的击打声，莫非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在打牛叔这老人家？

　　男子见状脸色刷地一变，更为惨白。当下嘴唇不停地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于是他向一旁的牛叔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牛叔见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小江，这孩子之前是犯过混，他现在也算是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男子听到牛叔的话语当下如同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目光诚挚地看着秦江。

　　而秦江见牛叔都出来求情了，自己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教训这个家伙，当即冷哼一声，松开了那只钳制着他的大手。

　　“小江，彪儿，过来吃饭吧。”牛叔见秦江终于松手了，他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秦江愿意，捏死他儿子就跟摔死一条鱼一样轻松，甚至于这儿子还不如鱼那样会挣扎扑腾几下。

　　秦江听闻之后脸上的不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牛叔温暖和煦的笑容。只听他说道：“牛叔，你上座。”

　　“诶。”牛叔笑了一声，坐在了上位。

　　而那上位本来是男子做的，故而牛叔把好吃的都放在了靠近那个位置的地方，譬如那碗清蒸鱼汤。

　　待牛叔落座之后秦江才坐了下来，男子一看自己原先的位置被“霸占”了，顾及到秦江这尊杀神在，只好在最后一个位置上老实地坐了下来。

　　都落座之后，三人才开始吃饭。

　　男子见到自己面前的都是些几天前的剩菜，不知如何下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忍不住刚要发作，却听秦江有意无意地将筷子放在桌上。

　　筷子与桌子触碰时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男子的耳中，他的心霎时漏跳了一拍，只好作罢。夹起桌上的菜往自己嘴里送。

　　只见秦江笑着说道：“牛叔，我有点渴了，喝点鱼汤您不介意吧。”

　　本来牛叔这顿饭吃的就不安生，眼下见到秦江说话，连声道：“没事没事，你尽管拿去吧。”

　　说完这话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向秦江，道：“小江，我看彪儿也没什么菜吃，这鱼汤就拿给你们两个吃吧，我一个糟老头子不需要这么好的东西，况且我也不爱吃鱼。”

　　秦江听闻之后鼻子一酸，曾几何时的牛叔是多么爱吃鱼，简直是嗜鱼如命，现在他竟然会说出这些话。

　　他也分明看到了牛叔眼中对鱼汤的一丝不舍，但他同时又看到了牛叔眼中更多的决绝之色。

　　于是他勉强笑着问道：“牛叔，那些菜不是菜么？不能吃么？”

　　“这...”牛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男子听到这句话之后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是碍于秦江的武力却又敢怒不敢言。

　　“怎么，你是想说那些事糟糠么？”秦江看出了男子的怫郁，眯起眼睛问道。

　　男子听闻之后连连摇头，他已经被秦江弄得很是恐惧了。现在又听到了秦江这句话连忙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假装嚼得津津有味，脸上堆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江这才放心地又拿起了筷子，对牛叔说道：“牛叔，这鱼就劳烦您给吃了吧，我喝些鱼汤就可以了。”

　　牛叔知道秦江在这儿这条鱼他的彪儿是无福享用了，于是连声道：“小江，这鱼还是你吃吧，你们年轻人身强体壮的，干活总要吃得好些。不像我们这些没用的老家伙，即便是吃得再好，半截身体也已经进了黄土之中了。”

　　这话落到秦江的耳中却不以为然，只听他说道：“牛叔，谁敢说你是无用的人，看我不撕烂了他的嘴。您当年悬壶济世的时候某些王八羔子还没投胎呢。”

　　牛叔方才的话听到男子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他以为牛叔是在让秦江吃得更好些好来教训他，心中颇为恼怒。

　　而秦江最后的那句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耳中，明显就是指桑骂槐，但是他依旧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牛叔见秦江这么说了，当即也不好将鱼递给男子，心中便想着剩下来后待秦江离去再让男子吃。

　　闯荡江湖、阅人无数的秦江怎么会看不出牛叔那点儿小心思，他劝慰道：“牛叔，您就别惦记着他了。我问您，他现在坐着的位置原先是谁做的？”

　　牛叔一听便知道秦江这么问一定是猜到了什么，也不好再扯谎骗他。于是轻声道：“是我坐的。”

　　“这不就对了么，”秦江笑呵呵地说道，然后脸孔故意一板，道：“牛叔，这鱼我得看着您吃完，要不然我可不走了。”

　　“小江，这条鱼实在是太大了，我吃不完的，不如？”牛叔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秦江听闻之后心中暗自叹气道：“牛叔啊牛叔，您这又是何苦呢。”

　　但是心中所想又不用于流于表面，只听他随后说道：“那这样，我与您一人一半，这总可以了吧。”

　　“唉，好吧。”牛叔最后还是妥协了，不知怎的他竟没有一丝对男子的惭愧。

　　或许，他本就不该有愧疚。该有惭愧的是这牛彪，可惜他直到现在都不肯认错。

　　那男子吃着面前的剩菜，看着秦江和牛叔吃的鱼汤不禁咽了咽口水，若非是秦江在此，那今天中午这正条鱼都是他的。

　　牛叔在碗中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细细地辨着，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左手不自觉地作拿捏状似乎想要拿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戒酒多年了，这桌边哪儿还有什么酒盅。

　　秦江见状笑着问道：“牛叔，您想喝酒了么？”

　　牛叔听闻之后连连摆手道：“不喝了，早就戒了，喝酒伤身呐。”

　　牛叔如此说道秦江也不便再多言什么，三人就这样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的牛叔起身就要收拾碗碟，只听秦江笑着说道：“牛叔，你放着就行了。”

　　但是他紧随其后的是把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不动的男子，厉声道：“你，去把碗筷洗了。”

　　“不用了，我来吧。”秦江此话出口后这男子还没做什么反应，却见牛叔站了起来说话，说罢便要拿去其上的碗碟。

　　但见秦江把他伸出的手拦了下来，说道：“牛叔，让他去做吧，我还有些话想问你。”

　　牛叔听闻之后只好依言坐了下来，他不知秦江要问的是什么。

　　这男子被秦江瞪了一眼之后连忙起身收拾桌子，跑进了厨房之中。

　　秦江见到这一幕之后当下冷哼了一声，然后问向一旁的牛叔道：“牛叔，我记得您这药铺之前的名字不是叫‘正元’么，怎么如今改名叫‘临安老药铺’了？”

　　秦江在刚来到药铺时便发现了药铺的名字与自己之前记得的不一样，直到这顿饭吃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唉，原来的正元不敢再用了，如今能叫临安老药铺也算是他们大发慈悲了。”牛叔叹气道。

　　“他们？”秦江有些困惑地说道：“莫非是那些后来的大药铺？”

　　牛叔听闻之后看着秦江，果然是一点就通。随后缓缓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秦江知道这就是同行之间的竞争，如同江湖上的门派一般，谁拳头硬谁就能说话。牛叔的药铺可以说是之前临安城内最大的一家，那些个外来喝粥的和尚自然是要联手排挤他了。能让牛叔在临安城中有一席之地已然是极为不错的了。

　　不过牛叔此刻豁然一笑道：“这样也好啊，有了他们继续行医者之道，我也可以放心些。”

　　秦江皱眉道：“牛叔，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前半辈子与人瞧病还落下眼疾，上天真是不公啊。”

　　牛叔听到这话连声道：“小江，莫要去责怪。”随后他又话锋一转道：“你说晚上说不好觉，这样吧，我替你去抓几副安神的药来。”

　　见牛叔要去取药，秦江赶紧拦下他，道：“牛叔，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您能不能给我抓几副治经脉虚弱的药？”

　　“经脉虚弱？”牛叔听闻之后想了想，然后道：“没问题，我这就去给你抓来。”

　　“谢谢牛叔，对了牛叔，这药可是内服？”秦江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问道。

　　“自然是要内服。”牛叔停下了脚步说道，随后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问道：“莫非你要外用的不成？”

　　只见秦江憨厚地一笑，然后说道：“内用外服都需要。”

　　牛叔虽不知秦江要这么药做什么，不过既然他开口了，那他就会去取来。

　　秦江看低牛叔挪动步子走到了那个大药柜边上，然后拉开了不同位置的药屉，从中不急不缓地取出许多种草药。

　　他看到柜台上放着的草药越来越多，约莫一刻多钟后，牛叔便帮秦江包好了那些草药。

　　只见牛叔拎着一大串草药走到了秦江的面前把药递给了他，随后说道：“小江，你要的药都给你包好了。”

　　秦江接过那沉甸甸的一大串草药，然后另一只手伸进了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正要递给牛叔。却见牛叔摇摇头说道：“牛叔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草药权当是牛叔送你的吧，不要银子。”

　　听闻这话的秦江哪里肯就此收回，执意要将银子给牛叔。

二人推辞了片刻后，只听牛叔说道：“小江，你要是再执意如此，这药我可就不给你了，你还是去别家药铺买吧。”

话音刚落，牛叔便伸手过去作势想要拿回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