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一见自己这手下的小二有些不中用，当下也暗叹了一口气，说道：“瞧你这出息。大人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记不起来或者根本就没见过就老实说。”

　　这店小二闻言只想早些下去，心神一紧本就已经空白的大脑中竟不知何故地说道：“几位大人，小的实在是没钱，只有一条小命，求求你们放过小人吧。”

　　师兄弟几人闻言皆是一惊，然后一人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哥几个何时向你要钱了。是在问你有没有见过人！”

　　说罢这名弟子眼睛一瞪，就要拔剑出来。

　　何掌柜和店小二同时见状，还没等那店小二反应，何掌柜赶紧说道：“你下去做事吧。”

　　店小二听闻如获大赦，当下一点头一哈腰，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其他师兄弟几人听到他下楼时有几声响动，便知道他可能摔了一跤，当即有些忍俊不禁地样子。　　

　　“杜兄，你也莫怪，这小儿是在下去年到外地进货是顺手从匪寇手中救下的。故而如今他看到带刀佩剑的都有一种骨子里的害怕。”何涛对着杜天明沉重地说道：“还望杜兄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杜天明一听掌柜的这话，神色也有些微微动容，说道：“难怪他看起来比常人都要惧怕我们这些粗人。何掌柜还真是有善心啊，杜某人佩服。”

　　“在下也只是尽了些绵薄之力，算是给自己和家人积了点儿阴德，比不上杜兄大侠风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涛见状连连说道：“杜兄，我把下一个小二叫上来吧。”

　　只见杜天明微微点头，反正他也不急于一时，秦江在山庄中又不会这么快跑了。

　　片刻之后楼下又上来一个小二，但见这个小二长得比方才那个还要瘦些。面色倒是白净，给人一种他很精于世故的感觉。

　　这次何掌柜的怕再与上一个那样出丑，于是当着一干师兄弟的面自己对他问道，把那些细节特征都原样说了出来。

　　而这次这个店小二果然没有辜负杜天明对他的判断，此人果然有些猴精猴精的。虽说是掌柜的问话，但是他却一直看着杜天明等人，似乎没有一丝惧怕他们面容上的杀气和佩在腰上的长剑的意味。

　　只听他不假思索地便说道：“各位客官，小人确实是见过这样的几人。”

　　这话一听杜天明的眼睛微微一亮，身旁众兄弟脸上也是有些笑意，看来是找对人了。于是便听何掌柜的说道：“那快将你知道的说与诸位客官听。”

　　店小二闻言一点头，然后说道：“诸位客官，小人在这楼外楼也做了许多年了见过的客人不少。像掌柜的描述的虽然不多，但也正是因为稀少故而小人都记了下来。”

　　这个店小二当真是会察言观色，一见众人似乎嫌他啰嗦面露不爽。于是便直接切入主题道：“约莫四五日前，店里确实来了四位客人，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公子，身后跟着三个佩刀大汉。四人四马就在我们店里吃的饭。”

　　这话一出杜天明就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接着问道：“小兄弟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吧。”

　　“咳咳，这位锦衣公子要了一壶烧酒，然后叫了十斤牛肉和十斤我们酒楼的特色湖蟹。四人吃了许久，都说那味道叫一个好...”这店小二一听便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说着。

　　但是他只说到湖蟹时，杜天明便出声打断了他，说道：“你根本没有见过他们吧？”

　　众师兄弟一听此话，包括掌柜的都有些发懵。人家话还没说完这杜天明师兄是如何知道他在扯谎的。

　　而这店小二听到杜天明打断自己的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刚要辩解什么，却听其中一个汉子沉声道：“这三个大汉和锦衣公子都是江湖中人，要是在此地吃饭十斤牛肉倒还说得过去，一壶烧酒已经有些少了。至于说让他们吃这西子湖里的螃蟹更是不可能的事。”

　　杜天明闻言对自己这个师弟投去一个欣赏的目光。他说的不错，这几个大汉一看就是三兄弟，江南道是极少有此等人高马大的三兄弟，多半是中原人士。莫说让他们吃螃蟹，剥螃这般麻烦的事就是自小在临安长大的杜天明都感到麻烦棘手。

　　掌柜的一听便面露怒色，但又不好当着众宾客的面去教训他，只好低声说道：“你啊，赶紧给我滚下去！”

　　见店小二悻悻一笑然后便走下去了，杜天明倒是说道：“我知道这西子湖的湖蟹是楼外楼的一道招牌菜，虽说楼外楼主要靠客人们自己定制菜式，但是近来湖蟹泛滥，这店小二想要推销自家酒楼的菜也情有可原，这般无可厚非的事怪不得他。”

　　何涛听闻杜天明这话，便暗中感叹道他收拢人心的强大之处。

　　在接下来的几人之中，都是老老实实地有一说一，不晃虚言。

　　就在杜天明几人准备放弃之时，却听到面前的这个店小二说道：“几位客官，你们说的这四人虽然不是我接待的。但是我却又印象，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人是店里的阿虎接待的。几位若是问他肯定会有一些解答。”

　　“阿虎是谁？”杜天明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询问一旁的何涛。

　　这何涛听到阿虎的名字之后缓缓说道：“那是我们店里一个比较懒惰的店小二，客人问事便是一问三不知，经常要找管事的，早些时候我便想要辞退了他。”

　　“那如今他可还在店里？”杜天明语速略快，有些焦急地问道。

　　“他这几天似乎也听到了我要辞退他的风声，似乎也做了走人的打算。”何掌柜思索片刻沉声道：“今天早上有伙计告诉我他似乎在收拾行囊准备卷铺盖走人了。”

　　这话听得一个看起来毛毛糙糙的汉子急声说道：“那还不快让人去把他截下来！”

　　那个原本还在众人面前说话的店小二不愧为平常多留一个心眼之人。方才他听掌柜的说完阿虎的消息之后便已经匆匆下楼想要去截住他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但见这名店小二果真带着一个背着行囊的人上来了。

　　但见此人穿的中规中矩，既不像店小二也不像管事掌柜的。此刻脸上有些失落和倦怠之意，看向眼前杜天明几人的目光也没有多少谄媚。正是那日接待孔三金四人的小二阿虎。

　　原本他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出门了，只是在门口多留了一会儿，多看了几眼自己干了多年的地方。便被出门赶来的那名店小二拦住了，告诉他说楼上有客人要问他话，若是答出来了何掌柜的便能让他留下。

　　半信半疑的阿虎这才随那名小二回到了酒楼，径直上到了二楼。

　　只见掌柜的还没有问话，这阿虎倒是先开口问道：“掌柜的，听阿六说我回答出这几位客官的问题便能留下来了，是真的么？”

　　何涛一听此话便知道是那位名叫阿六的店小二情急之下编造的谎言，不过他不仅不怪阿六反而有些感激他。若是这阿虎能说出来杜天明众人的想要知道的东西，让他继续在楼外楼留着又有何不可。

　　只听何涛把细节和特征又说了一遍，然后才说道：“阿虎啊，你要是能说出这几位客官想要知道的东西，那自然是能留在楼外楼的。”

　　有了何涛的亲口答应，阿虎这才细细回忆起了之前的那次接待孔三金四人的经历。

　　片刻之后，见这阿虎还在沉思，杜天明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位小兄弟想到什么了？可记得他们的名字或者是从哪里来的？”

　　阿虎似乎没有听见杜天明的问话，还是抬头看着房梁思索着。

　　又是一会儿过后，就在何涛也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这阿虎突然一惊，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

　　这几个字说得突然，不仅仅是何涛，就连一旁还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几桌食客也被吓了一跳。原本还故意不看不听掌柜的这桌，此刻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何涛一见尴尬了一下，随即赔笑道：“抱歉了诸位，我们这小二不懂事，还请诸位客官见谅。”

　　听到何掌柜的都这么说了，周围着喝的正在兴头上的几桌食客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嘴里喊着没事没事便又转回去继续喝酒了。

　　在这楼外楼中，哪怕你和旁人大打出手都没事，只要你一不得罪独剑山庄的人，二不得罪掌柜的，任你如何闹腾。这已然成了一种不成文的习俗。

　　“这位小兄弟，你想起了什么但说无妨。”杜天明呵呵一笑说道。

　　这阿虎一听，便回忆着沉声道：“当日我本想驱走四人，但是那锦衣公子还算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于是我便带着他们到了一楼。这锦衣公子和三个大汉叫什么我不清楚，只听那三个大汉也管他叫公子。”

　　说到这里，杜天明沉思了一会儿，心中暗道莫非这几人是一个家族出来？但是阿虎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杜天明说道：“还有什么有用的么？”

　　说到这里阿虎把一些没有的信息都除去了，然后接着说道：“他们定的菜也很少见，乃是一道一品锅。”

　　这个名字一出现包括何掌柜在内的都纷纷猜测了起来，只听何涛说道：“这莫非是鲁地的名菜一品锅？”

　　“就是这道菜。”阿虎说道：“我虽未听到那几人承认自己是齐鲁道人士，但是从他们吃这道菜津津有味的程度来看，我觉得他们就是鲁地人士。”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息，知道了他们的籍贯，又和秦江有说有笑，那么极有可能也是江湖中人，说不定就是齐鲁道哪个门派的少爷出来玩。

　　阿虎说完之后见众人都在沉思之中，便补充道：“那几人还问我怎么去独剑山庄，而且问的是水路。掌柜的，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您看？”

　　杜天明一听这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但还是点了点头。何涛见状便一挥手道：“你下去吧，接着留在酒楼。但若是被我发现还是懈怠，那依旧是要走人的。”

　　阿虎一听连连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掌柜的！我一定不辜负您！”说罢便转身跑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