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徐真独自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虽觉得月朗风清，但也无心赏月，只想着快些回家，家中的老母还在担心自己。

夜晚的山路并不好走，他也没带炬火，凭着天上的点点月光一路走到了村口。看到秦家的灯火，徐真感到有些奇怪，快到亥时了，怎还如此通明？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还是回家要紧。没走过几步，秦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正是林小婉。

林小婉看到家门前方有个人，端着盆子上前查看。“徐真？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

“林婶儿。”徐真叫了对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小婉看到徐真这副浑身湿透的模样，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想，试探着问道：“你，去过山上了？”

徐真听闻点了点头，并不做声。

“唉，”林小婉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最后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说完这话，林小婉走到一边，泼掉了盆中的水，避开徐真就要回屋。

“林婶儿。”徐真出声喊道，“您能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么？”

看着他眼睛里那平静却又执着的目光，林小婉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婶儿只能告诉你，你父亲是个英雄。”

“吱呀。”秦家的木门关上了，只留徐真一人在原地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空旷的村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寂静的村落连犬吠声都听不到，仿佛像冬天一样，一切都陷入了沉眠。

“英雄？”徐真像丢了魂一样走在街上，满脑子想象着父亲的模样。可是思来想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脑海里的父亲的模样，已经模糊地快要消失了。

可能是那口酒喝醉了吧，徐真摇摇晃晃地走着。原本一刻钟的路程，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家。

推了一下家门，发现大门根本没有拴上。吓得他抖了一下，快步走到母亲的房间，听到里面传出熟睡的声音，才安下心来。

回到房间脱下自己的衣服，才发觉浑身湿漉漉的，原本干得发硬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了。只好打了一盆冷水，然后舀起一瓢，从头上淋下。

“嘶。”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在外游历多年，每天过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也习惯了江湖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总算是小有所成加入了武林大派，可以能回家看看。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母亲老去，父亲仙逝。

徐真平静地擦干自己的身体，穿好衣服钻进被窝，很快就睡了过去。夜晚的风，温柔又自由。吹进窗户，轻轻地拍打在他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徐真整个人慢慢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嘴里喊着：“爹，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真儿。”

动作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他一脚蹬开了被子，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挺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东方的天空泛起一层鱼肚白，太阳在地平线上也冒出了一些亮光。徐真意识到快天亮了，自己也没了睡意，于是叠好被子，准备下床，却看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片。

拿起枕头推开房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正要把枕头夹到绳上晾干，猛地看到母亲的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娘，你在哪？”徐真甩下枕头，推开各个房门寻找。

“真儿。”一个声音从厨房传来，徐母端着一碗粥走了出来。

“娘，你可吓死我了。”徐真见母亲平安无事，松了口气埋怨道。

徐母放下粥，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枕头，夹了起来。然后说道：“你昨天是去山上看你爹去了吧。”

徐着点了点头，问道：“娘，我爹他到底是...”

“娘知道你要问什么，来，过来。”徐母没让徐真接着问下去，转身朝着徐福的书房走去。

徐真赶紧跟上，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父亲的死因。如果是仇杀...他攥紧了拳头。

推开书房的门，徐母径直走向书架，从上面拿出一张折叠的宣纸，然后打开了它。徐真看着泛黄的纸张，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咱们村的地形图么？”

“你仔细看看你爹在后山上的标注。”徐母指着地图上青龙山的位置说道。

“这是，矿石？”徐真辨认了许久，才从这模糊的字迹中辨识出矿石的标志。

青龙山一直被传言有矿，只是当时朝廷并不在意，认为北方的矿山已经够用，不必开采江南之矿。可是边境连年的战争，导致北方国土大量流失，矿产非从南方取用不可。

“不错，几年前朝廷派人来查探，说是有人举报徐家村有矿不上报。你爹与他们说本村人也不知有矿，他们不信，让人勘探，结果证实确实有矿。”徐母顿了顿接着说道：“来的几人大怒，说朝廷平日待我们不薄，今日要将矿山交出，任由他们开采。”

“可这样采矿势必会污了水源，到时候村民们饮水都会成问题。”徐真听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开口说道。

徐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你爹与他们也说了，可他们才不管我们的死活，断言半年后来采矿，谁敢阻拦就让他坐牢。”

徐真正要发怒，突然想起一人，连忙问道：“阿文，还有阿文啊，他不是中了榜入了江南学院，如今也为官了吧。按律，我们可以免于开采的。”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徐母知道徐真一定会想起当年那个与他同期中举，后来取得进士，入朝为官的徐文。“你爹与他们说我们村的徐文取得进士，可不必开矿。”

“他们怎么说，不承认？”

“承认倒是承认，这么一说果然消停了两年。大家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四年前又有一帮人来了，说是徐大人年纪轻轻官至枢密都承旨，要将户籍调走，将来好升官进爵，福荫村民。”

“这不是好事么，”徐真听完觉得这是好事，不过随即脸色一变，说道：“难道他们是想调走阿文的户籍，然后翻脸不认人，这样就避开了律法，可以大肆开采。”

徐母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爹就是看破了他们的诡计，极力阻拦，他们就想把你爹杀了，以儆效尤。”

徐真听到这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道：“这帮畜生！”

“这事儿一下子传了出去，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你敬鹤叔叔也知道了。”徐母连忙握住他的手说道。

“那后来呢？”

“他们没想到村子里还有武林高手，一下子被打伤了好多人。回去后也找了几个高手，被你鹤叔三拳两脚打翻。本想着一时半会不会再来，没成想他们找来了一个叫什么三才的门派的高手，略胜你鹤叔一筹。打伤了他抓走了你爹，再送回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说到这，已经过去四年的徐母还是悲痛万分。

徐真听到“三才”脸色变得难堪了起来，一边安慰母亲一边问道：“是三才宗么？”

“对对对，就是三才宗，你认识他们？”

“噢，这些年行走江湖多少略有耳闻，也只是记得一个名字。不过他们既然杀了我爹，那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娘你放心，我一定替爹报仇。”徐真嘴上说着，心情却很复杂。

“娘不要你报仇，你斗不过人家的，娘只要你平安就好。”徐母心里也很愤怒，可她知道儿子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一个门派，她不想已经失去了丈夫，又失去儿子。

“放心吧娘，孩儿不会冲动的。”徐真向母亲保证，随后问道：“对了娘，这事儿阿文知道么？”

“娘也不清楚，不过以阿文的性格，应该不知道这事儿，多半是那帮人自己的主意，只是拿他当借口。”徐母想了想说道。

青龙山，兰溪旁的石洞。

前几日秦江用烟熏那黑衣女子，不料对方嘴上说着求饶的话，却在山顶一处薄壁上凿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那烟顺着凤就吹了出去，气的秦江直想进洞抓人。

但他转念一想还是打算等对方自己出来，不想强拿。也不着急，索性在石洞边搭了一个小草棚，吃住都在里头，打算守株待兔。

那黑衣女子见秦江没了动静，贼头贼脑地探出身来，结果看到秦江搭的草棚，又吓得缩了回去，直在里面不停地骂秦江。

秦江也是很有耐性，对女子的叫骂充耳不闻，每天跟她讲些大道理，扰得她心烦意乱。

“我说姑娘，你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你洞中的食物也快吃完了吧。这样吧，你出来，我给你些食物，咱俩接着耗。你放心，我保证不抓你。”秦江朝着洞里大声喊道，类似这样的话，他这几天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你说真的？没骗我？”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听到回应，秦江说道：“真的不骗你，这样，我把东西扔你洞口，你出来拿吧。”

秦江随手将香蕉、草莓、橘子扔在洞口。不久，一只手伸了出来。看到这些东西，在空中停滞了一下，随即立马捧起食物，回到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