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对于两人都有利的事情，其中一方不做这件事情就是不利的。

不让对方获利，对方自然会不利于自己。

罗翼不得不做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付东给罗翼提出的条件。

“自然教会教主每年可以向政务厅提出特赦二十三名死囚。这件事帮我办成之后，我会作为教主将你和布丁的死囚身份赦免。”

赦免死囚身份是罗翼这段昏暗时间中的一束希望之光。

若是一辈子呆在自然教会中，是没有办法获得三个博士学位，然后开启回到地球的通道的。

只有赦免死囚身份，才有机会回去。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好。”罗翼没有退路了，“付东大人，你要我怎样去做呢？”

“很简单，就像你之前在荒野中让那尊木制的自然主神像说话一样，这次让一个更大的自然主神像说话。”

“什么时候？”

“几天后的主神祭祀仪式上。”

“好。”

……

罗翼和布丁的住所在米西斯市中心的神秘祭祀环带之中。

这是一件小楼，附带着一个小院子。

院子中种着两棵树。

一棵是婴树，另外一棵也是婴树。

罗翼目测，这两棵婴树勉强能被一个少女环抱。

不要问罗翼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布丁此时正在院子中抱树。

“喂，布丁，你在干什么？”罗翼走上前去，“这树干很脏的。”

“布丁在摇树吖，这树上的婴树叶都是钱，不就是摇钱树嘛？”布丁仰着脖子，歪头看向罗翼。

“这两棵树差不多有个二三十年了吧。”罗翼叹道。

“五十年，你妈妈的儿子。”付莉丝从院门口走来。

院中的四名侍卫上前拦阻。

“不用。”罗翼挥手，让四名侍卫退下。

付莉丝也挥手，让身边两名侍卫退下。

两名侍卫相互对视一样，有些犹豫。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抽他的！他现在可是我爸爸重要的助手。”付莉丝对两名侍卫道。

“是。”两名侍卫也退到了院落之外。

“付莉丝姐姐，你来啦！”布丁从树上下来，蹦到了付莉丝身边。

付莉丝端详了一下布丁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果然和罗翼长得有些相似。

“布丁，你在院子中玩吧，我有事情要找你哥哥。”付莉丝摸了摸布丁的脑袋。

付莉丝对于布丁毫无戒心。

“付莉丝姐姐，胡老实哥哥呢？”

布丁见到了付莉丝就想到了被她烧死的燕尾服男人，想到了燕尾服就想到了孟小红，想到了孟小红就想到了被孟小红打成重伤的胡老实。

对于燕尾服和孟小红的生死，布丁倒不是很在乎，但是布丁却对胡老实很感兴趣。

“他被孟小红打成了植物人，昨天刚刚被送到医疗环带内层，按照自然教会的教义，安乐死了。”

“哦…”布丁原本闪烁的两只眼睛黯淡了下来。

“罗翼，我们进去聊聊吧。”付莉丝拉住罗翼的胳膊。

“好。”

罗翼和付莉丝两人进屋，布丁独自呆在屋外，蹲在树下，摆弄着从树上掉下来的几片婴树叶。

布丁对于付莉丝的感觉有点像是妈妈。

不是自己的亲妈妈，是罗翼的妈妈。

布丁五岁的时候被送到了罗翼的家中。

家中只有比布丁大一些的罗翼和他的妈妈。

布丁不喜欢妈妈。

布丁很喜欢罗翼。

但是她要讨好的却是罗翼的妈妈。

罗翼妈妈是一家之主，是控制全局的人，是罗翼的亲妈妈，布丁是没有资格和罗翼组成一个小团体去对抗妈妈的。

此时的情形也是如此。

“听说你要和我爸联手去对付主教大人？”

“是的。”

“听说你也是意识耦合者？”付莉丝口中的“意识耦合者”五个字说的很重，一字一顿。

罗翼听出了付莉丝对于意识耦合者似乎有种特殊的情感，“不，我不是意识耦合者。”

“不是意识耦合者怎么能和我爸联手，骗过众教徒，扳倒主教大人？”付莉丝奇怪。

“你之前认识的人，有谁是意识耦合者吗？”罗翼并没有回答付莉丝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有。”

“谁？”

“你先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不。”罗翼的简短的拒绝，表示他对于和付莉丝的问题交换并不是十分感兴趣。

“你说不说？”付莉丝抬起了手。

四周无人，罗翼右手叼住了付莉丝的手腕，“不说你能怎样？”

付莉丝用力将手臂挥下，但是手腕被死死固定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放开我！”

罗翼并没有将付莉丝的手腕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你说把侍卫们都给支开，然后非要和我独处一室的时候挑衅我，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欺负你？”

付莉丝脸上一红，“罗翼，你个混蛋，赶紧放开我，很痛的。”

“放开你也可以，好好和我聊聊你之前认识的那个意识耦合者。”

“艾琴。”付莉丝转了转手腕，表示自己会听从的罗翼的话。

“艾琴？”罗翼松开手。

“对，艾琴，我妈妈。”付莉丝揉着自己的手腕，手腕很痛，但她很喜欢这种酸痛，“我原本叫做艾莉丝。”

艾琴。

付莉丝的妈妈。

在希尔伯特空间拥有本征值为三的力量基矢。

最终的结局是在付莉丝和付东面前，被除魔教活活烧死。

这件事并没有给付莉丝留下心理阴影，没有让付莉丝对火刑产生恐惧。

这件事甚至让付莉丝爱上了火刑。

付莉丝远远望着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艾琴，身上浇满汽油的艾琴，被注射了意识抑制剂而使用不出超能力基矢的艾琴。

付莉丝痛苦着，挣扎着，想要冲破阻拦着自己的侍卫，冲到妈妈面前，将她解救下来。

付莉丝亲眼看着除魔派领袖贺雄，亲手拿起一把火炬，抛向了艾琴。

艾琴意识模糊，但是痛觉并没有丧失，被火燎烧的肢体将铁链拽动得“哗啦啦”作响，癫狂一般的嚎叫从艾琴的喉咙中撕心裂肺地炸出。

这是出自于本能的挣扎，这是出自于本能的嚎叫。

曾经高高在上的艾琴，曾经作为净化派领袖的艾琴，曾经为付莉丝讲睡前故事的艾琴，此时如同一个动物般，在火焰中扭动。

年幼的付莉丝看着这一切，已经被眼泪浸红的大眼睛，忽然失去了光泽，凝固住了。

付莉丝小脸上的表情发出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由哭泣转为狂笑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场的众人，付东，众侍卫，甚至贺雄都将头转向了狂笑了付莉丝。

付莉丝的狂笑和她母亲的哀嚎交相辉映，此起彼伏，如同一去变奏曲。

在众人听来，付莉丝的狂笑甚至比艾琴的哀嚎更加令人心碎，让人心疼。

但是付莉丝却知道。

她找到了对付痛苦的方法。

那便是享受痛苦。

享受别人的痛苦。

将自己的痛苦当成别人的痛苦去享受。

罗翼听到付莉丝谈论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并有痛苦，反而有点兴奋，“然后呢，你只认识这一个意识耦合者吗？”

“还有一个，是我爸的下属，也被烧死了。”付莉丝想了想，“好像叫做秦佐，那天你和我爸爸吃的豆浆油条应该就是他发明的。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时候给我爸爸和妈妈去吃，现在想来，一定是他从其他宇宙中带来的。”

“哦…”罗翼陷入了思考。

“你呢？你到底是不是意识耦合者？”付莉丝打断了罗翼的思考。

“我？”

“对，你。”

“我不是。”

“不信。”

“真的，我真的不是意识耦合者。”罗翼表情真挚。

“你若不是意识耦合者，我爸交给你的任务你怎么办呢？”付莉丝还是有点不相信。

罗翼将头扭向了窗外，院子中的布丁在地上挖了个坑，将婴树叶埋在了里面，“不知道呢…”

……

自然元1501至1504年，撒弥尔顿星上各地频繁涌现出地震，洪水，旱涝等自然灾害，因为对于自然灾害的莫名恐惧，自然教会空前壮大。

星球上的居民纷纷认为这是自然主神对于塔米尔政务厅的惩罚，信仰自然主神的信徒大大增多。

随着自然教会的壮大，对于政务厅的诉求也开始激进起来。教徒们纷纷要求政务厅解释一千五百年前塔米尔究竟对自然主神做了什么。

信徒们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那就是塔米尔将主神杀死了。

随之而来的信徒们第二个诉求便是，要求政务厅归还自然主神遗体。

政务厅迫于压力，于十二月三日将自然主神的遗体交付主教大人，主教将主神遗体供奉在自然圣地之中。

自然主神的遗体只有历届主教大人有资格参拜祭祀。

每年的十二月三日被定为归神日，是指自然主神遗体回到自然圣地中的日子。

归神日每二十三年一个轮换，二十三年中分别在二十三个寺堂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今年轮到了净化派寺堂。

罗翼得到的任务便是要在归神日的祭祀中，想办法让主神开口说话。

主神说的话当然是一些不利于主教大人的话了。

“仅凭几句话确实不能扳倒主教，但是能让下面的人对主教产生怀疑，怀疑会令原本凝聚的东西分散，我们之后要做的就是让分散的东西重新汇聚过来。”付东拍着罗翼的肩膀，“到时候不管你是想要留在自然教会，还是想要回到政务厅，都没有问题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