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赤瞳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冷氏山庄，一心发着呆。
突然，他眼睛一亮，愣愣朝左侧不远处的一个美轮美幻的花园张望，不由一惊。
此花园入口处的墙壁洁白发亮，不染一丝污垢，一扇月牙形石门的周身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此门的正上方，几个大字工工整整。
花娇园？
冷赤瞳好奇。
于是，他迈着悠悠步伐，缓缓前行。
当他踏入园门，无数花卉映入眼中，竞相争艳，千姿百态，姹紫嫣红，朵朵娇艳欲滴。
虽然此时正值晚秋，但踏入此园后，仿佛立刻跨越到了百花齐放的春天一般，有种错乱了时空的感觉。
冷赤瞳四处张望，痴迷陶醉，不言而喻。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扇拱形石门那儿，三三两两几条弯弯嫩枝欲遮还羞，向石门半露着优美身姿。
这几根嫩枝交错垂挂，一片片翠如碧玉的叶子发着朦胧浅绿之光。
如此奇树在这幻梦美境之中，璀璨如明珠。
此树乃冷月明与娇娘在二十多年前相爱的牵线月老。
那一年，冷月明出庄游历天下，在途经郿州的青天山之时，偶然间遇上了此树。
出于好奇，他随手摘下了一片翠叶，不小心被枝条上的硬刺扎伤。
不料，这树生有剧毒，奇毒瞬间从他伤口而入。
此毒霸道至极，感染速度之快，难以想象，冷月明甚至根本来不及运气，就早已毒气攻心。
幸得山间药女娇娘及时发现，才将其救下。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命中注定，性情相投的两人因此树相遇，后又情根深种。
冷月明迎娶娇娘之时，费尽心思为她在冷氏山庄建了花娇园，并特意为她将这棵世间仅有的奇树移栽于此园之中。
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他更是将这树命名为“娇月树”。
冷赤瞳看的出神，不由自主缓步而去......
就在冷赤瞳即将踏进那扇石门之际，一个脆声响起，他连忙收回了脚步，轻探着脑袋，悄悄瞄了几眼石门内的情况。
“夫人，你这是何苦呢？这么多年都不和庄主说一句话，却又总是终日徘徊在这棵娇月树下......”
树下一张圆形石桌，四张方形石凳，一位头佩白玉簪，身着深紫色长裙的佳人端坐其间，静品手中花茶。
美人始终眉头深锁，几分憔悴，一言不发，偶尔抬头望树，偶尔几声轻叹。
她身边站着一名圆脸女子，为她轻摇羽扇。
见她不出声，圆脸女子也愁容满面，无奈摇头。
圆脸女子一阵沉思不语，反复看了看石凳上的女子，“夫人，庄主昨日还向我打听你最近的情况，事情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听完圆脸女子的话，女人眼中忽然怨念更浓。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草儿，也怨我心坎难迈......虽然树照青，园仍在，人依旧，但我怕见他，一见他，我免不了想起我那苦命的儿......”
女人苦笑：“想想，其实他没错，只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说完，她又拿起了面前的那盏花茶，轻尝一口，苦涩入口，直染心头。
冷赤瞳听着对话，身子一震。
他曾对冷月明和娇娘心存抱怨，而此时，对于娇娘，他心中再无怨意。
因为他看懂了娇娘眼中的无奈、痛苦。
“咔嚓！”
冷赤瞳一个不留神，踩断了脚边的的枯枝。
娇月树下，两道视线齐刷刷朝声源望去。
冷赤瞳正想现身，一个白影突然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将他一把拉出了花娇园。
“师父！？”
冷赤瞳惊讶，不由轻呼。
看来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喊师父还别别扭扭，如今却叫的如此顺口。
“谁？”
草儿迅速走到了拱形石门旁。
“奇怪，声音明明是从这边传出的，怎么没人？”草儿疑惑，低声嘟哝。
“这花娇园向来明令禁止闯入，想必是我们听差了吧......”娇娘转回了头，不再理会。
“也是！”草儿挠了挠头，笑了笑。
......
冷月明背过身去，朝冷赤瞳招了招手。
冷赤瞳在冷月明的示意下，一路紧紧跟随。
最后，他将他带到了后山的清魔洞所在之地。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冷月明背对着冷赤瞳，语气冰冷。
冷赤瞳摇摇头，“不知！对于冷氏山庄，我到现在还很陌生......”
“你以后不可擅闯花娇园，虽然为师很看重你，但是你也需好好遵守庄规。要是犯的错不可饶恕，有朝一日，你也会被丢进这清魔洞！”冷月明看了看冷赤瞳，神色严厉。
“清魔洞！？”
冷赤瞳忽然提高了嗓门。
冷月明皱眉，转过了身，奇怪的看着冷赤瞳，“怎么？你知道清魔洞？”
冷赤瞳忙收起自己慌乱表情，尽量恢复平静，“没什么......只是之前听卢师兄提起过，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说完，他仔细瞧了瞧清魔洞。
“原来如此......”
冷月明轻喃。
突然，他眼神古怪，声音很轻，像是诉说给身边的冷赤瞳听，又更像是自言自语，“这清魔洞虽说历来是为山庄中的十恶不赦的弟子准备的，但在十六年前，我却将一个无辜的婴孩丢进了此洞......”
他，难道在乎！？难道，他心有愧疚？
冷赤瞳看出了这个冰冷男人眼中的落寞，心中一惊。
于是，他试探性的询问，声音不受控制，微微抖动：“既......既然无辜，为什么要把他丢在这里？他不过是个婴孩而已，这里不是用来惩治罪徒的吗？”
“是啊......一个婴孩能有什么错呢？也难怪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冷月明卸下了冰冷的伪装，语气沉重，眼中的复杂又添几分。
冷赤瞳意外发现了冷月明心中的沉沉愁绪，弱声问道：“师父，怎么看你似乎很在意这婴孩，难道后悔了？如果还有一次机会选择，你还会要他死吗？”
你一定要说后悔了！
冷赤瞳惴惴不安，莫名紧张。
冷月明并没作答，只是看了看清魔洞北面方向的山头。
放眼望去，在这片群山峻岭之中就数它最高，最为显眼。
冷月明不由分说，拉起冷赤瞳的手，刹那间向那山头飞去。
“啊啊！”
冷赤瞳两声惨叫，大惊失色。
待他双脚站定，才小心翼翼的张开了紧闭的双眼。
冷赤瞳睁眼，惊喜不已，仿佛渺渺白云伸手可触，不禁伸长了双手。
低头俯瞰，诺大的冷氏山庄尽收眼底。
山头的风极为猛烈，吹的冷赤瞳的耳朵“呼呼”作响。
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不解的转头看了看冷月明。
冷月明双眼紧盯着脚下的冷氏山庄，问道：“这里高吗？”
冷赤瞳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冷月明。
冷月明顿了顿，“这里冷吗？”
冷赤瞳沉思后，抬头，“虽然我不觉得冷，但是比起冷氏山庄内，好像要凉上许多。”
冷月明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可还有别人？”
呵呵，他莫不是傻了？
冷赤瞳不禁偷笑了一声，“师父，这哪里还有别人啊！”
“你可大喊一声试试？”冷月明一脸淡然看着冷赤瞳。
嗯？
冷赤瞳犹豫了几秒。
只见他牟足了劲，大声的向山下大喊了起来。
“怎么样......可有人听见了你的喊声？”
冷赤瞳看了看山下的人，似乎并没有任何人有所反应，他挠了挠头，道：“师父，这里太高了，他们怕是听不见吧？”
“他日你若接了我的位置，定要守护好山下这一整片山庄。只是，你是否愿意承受这种孤独？”
“你的位置？孤独？”冷赤瞳似懂非懂，低声嘟哝。
“对，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还有一种使命，可能就连你最爱的人也不一定谅解。”冷月明眼望远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情素。
他深思片刻，迅速收起了感伤，再次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冰冷面孔，态度坚定，决绝，“我想，我依然会选择杀他！他虽无辜，却生而为魔，双瞳红光，我不能拿整个山庄做赌注！”
冷赤瞳看着今日很是反常的冷月明，想来他刚才一定在花娇园也听到了那两个女人的对话，才突然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些往事。
原来，在你的心里，只有冷氏山庄，原来，这就是你当年如此待我的原因......
冷赤瞳内心深处千头万绪。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多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冷赤瞳半晌才反应过来，惶恐的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师父，你以后不会是想让我坐你的位置吧！我可不要，不要不要！”
“怎么？你还看不上我冷氏山庄？”冷月明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怒意。
冷赤瞳心知自己被误解，忙一脸委屈的解释：“不是不是，是徒儿喜爱自由自在，不想被这头衔束缚，我看许大师兄应该比较合适。”
冷月明听完冷赤瞳的话却不以为然，不禁苦笑：“自由？谁能奢求！芸芸众生，谁能逃脱的了名、利、情？或痴迷于修炼，亦或沦陷于享乐。这种种，无一不是困惑人心的囚笼。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自由？”
10.11.2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