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九五之尊,体恤您的人有千千万。”老莫笑道。
燕皇知他是在宽慰自己,只是凄笑一声,朝那小园走去。
“陛下,咱们还去……”
“去,自己家的地方,干吗不去?”燕皇冷笑一声。
燕皇不如意,云皇也是不如意。
云皇清癯的可怕,一张老脸显得十分阴沉,裹着一床大被躺在龙床之上,虚弱的问道:“听说老三去太和镇了?”
回他的是老莫,此老莫非彼老莫,这个老莫多了几分精明,也看的出他对云皇的恐惧。
“是,曹鲲将这事与八个皇子都说了,唯独三皇子接下了。”老莫说着话,嘴角不经意间弯起,似冷笑,更似邪笑。
云皇与他露出了一样的笑容,说道:“嗯,记上吧,老三不适合接位。”
“是。”老莫毕恭毕敬的说着,听到“接位”二字,身子微微的晃了一晃。
“唉!这下子,能接位的还有谁?”云皇问道。
老莫说道:“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
“嗯,嗯?小九呢?”云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老莫连忙笑道:“陛下忘记了,您说过的,九皇子太小,母亲又无什么背景,若是钟意了他,怕是九皇子活不到接位的。”
云皇了然“哦”了一声,他此时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虽然他就是老人,但与前些日比,似乎老了几十岁。
“行了,朕不也是这么过来了的嘛,小九呀,多磨磨是好事儿,那孩子挺招人疼的。”
说完了这句,云皇努力的想翻一个身,但显的太过吃力了些,是疼的或者是乏的,叫他龇牙咧嘴的憋红了脸,即便是这样,老莫也不敢上前帮上一把。
“呼——呼!”云皇翻过身来使劲的喘了几口气,又长舒了一口,将眼皮搭了下来,闭目道:“天眼卫回,萧华年身有仙术,此事几分可信?”
老莫略微一想,恭敬道:“陛下,五分真,五分假。”
“……”
云皇闻言狠狠的咳了几声,紧了紧被子,说道:“老莫,你从来不说废话的。”
老莫苦笑道:“陛下,雪国相传有仙,雪皇相传有仙术,此事传了几百年了,可信度自然是有的,但这种事儿,谁又有本事去查呢,故而五分已经不多不少了。”
“呵呵。”云皇喘了几声,突然一笑,说道:“瞧把你委屈的,有一分是真的就够了。”
“嗯,陛下说的是。”
云皇突然一对眸子大睁,露出阴邪凶残之像,恶狠狠道:“萧华年得活着,朕要见他。”
老莫俯身朝云皇跪拜,沉声道:“宫卫尽出,势必拿下萧华年。”
“你……”云皇刚说一个字便陷入了沉思,顿了一下,他说道:“找天下第一阁帮忙。”
“他们要价太狠。”
云皇呵呵一笑,咳了一口老痰,朝他吐去,老痰正落在老莫的面前,老莫赶紧以袖子将其擦掉,又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
“这话若传了出去,我云国还有脸?”云皇也并非真的生气,只是想发发心中的怨气,这股怨气,更多是对那神秘的天下第一阁。
“是,这就办。”
云燕二国的皇帝不如意,但天下间,有人不如意,就有人如意。
或许这个人,是雪皇。
雪皇立在雪中,身穿一件素衣短打,正打着一套看似花哨的拳,但其掌风引动着落下的雪,竟然令其浑身包裹上了一层气劲,雪落即化,绝不沾身。
萧不逢则是翘着腿,躺在屋檐下的一把摇椅上,一手拿着一张牛皮纸,一手伸向旁边的炭炉,他哈了口气,层层水雾在这雪天里凝结,凝结成了一声笑,一句话。
“这小子吹牛吧?仙术?老子都没见过呀!”萧不逢拍着腿大笑,可以看的出来,他满是欣慰。
雪皇的老拳打完收功,瞥了一眼萧不逢,不咸不淡道:“别说你没见过了,老子也没见过。”
“不能吧?孤怎么听说咱家有呢?”萧不逢自问了一句,同时端起手旁的一杯热茶饮了一口。
雪皇微微一动,似不经意间的透露了什么,他吐出一口雾气,说道:“这种事就好比是两口子新婚洞房,别人说新郎官不人道有什么用?得新娘子说了才算。”
“呵呵,粗俗。”萧不逢见他收回了架势,一指另一张摇椅,说道:“老爷子,那你猜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雪皇坐了下来,一对老眼紧盯着儿子的那壶热茶,萧不逢笑了笑,为他倒了一杯。
“这小子,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帝王嘛,没人知道他会做什么想什么,单说这次,他老早的便看透了咱们的计划,不急不慢的出了雪国,根本不怕你‘谋反’,也不将此事揭破,而是顺着咱们的计划走下去,说实话,朕看不透。”
萧不逢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样,自己的这个侄儿确实与众不同,乃至有些不凡。
平日里一个在封地一个在无双城,接触的并不是很多,而萧不逢所了解到的也多是民间谣言,有人说萧华年乃是十足的纨绔,曾一掷万金博美人一笑,也有人说萧华年性情暴虐,当街之上殴打百姓。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说的也越来越真,久而久之的,萧不逢也就信了,既然信,多少对这个侄儿有些反感。
当雪皇与他说起这套计划时,他确实很愤怒,但这愤怒之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萧华年。萧不逢自己虽然不想做皇帝,但也不希望皇帝之位,落到一个荒唐之人的手中,于自己无益,于雪国无益,于百姓无益。
可自他“谋反”以来,自云燕两国的高手围杀以来,萧华年的应对却令他眼前一亮,甚至是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个侄儿至少在头脑方面,继承了萧家的一脉,而这样的血脉,会令雪国长久不衰,这一点,他不得不认同。
想到这,萧不逢看了一眼雪皇,雪皇也看了一眼他,忽听得雪皇说道:“其实,让华年去闯江湖,朕也并不是很担心,所以他会如何走下去,对朕来说都是不用担心。如今朕的儿子只剩下你一个了,与你说说也无妨。”
萧不逢知他要说正事,又抿了一口茶,很是郑重的听他说道:“其实华年自十二岁起,便已经不在无双城了。”
“嗯?”萧不逢略微的有些吃惊,拿缓缓的将茶杯放下,雪皇继续说道:“朕有一位好友,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望,因华年乃是朕的心血,便早已经想好了如何栽培。自他满十二岁起,便被朕偷偷的送给了那位好友,于他学艺游历,练就一身本事。”
“这个确实没有想到,你的那位好友很厉害?”萧不逢问道,又回忆了一下他所知的江湖高手,但却想不到谁与雪国有渊源。
“还行吧。”雪皇露出一丝得意,萧不逢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要开始吹了?”萧不逢深知老爹的性子,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雪皇白他一眼,似一派高人那般作派,眯着眼睛问道:“什么叫吹,朕的好友岂有平凡之辈?朕问你,你可听说过群魔谷?”
“群魔谷?”萧不逢细细的嚼了嚼这三个字,略微有些吃惊的说道:“位于燕国之南,地势易守难攻,谷外双峰环绕形成‘口’字天险,又背靠南海资源不断,乃是绝佳的兵事之地,也正是因为此地的绝妙,才庇护了谷内的一万零八十位大魔头,嗯,莫非你的好友是其中一位魔头?”
“不错,那朕再问你,天下第一阁你又可曾听说过?”
“这个就有些废话了,天下第一阁与燕国栖凤楼齐名,天下谁人不知,不过天下第一阁不善暗杀,更善情报。相传阁中有一堂所,又名‘藏天下’,当世之人之秘辛尽归于此,便是想知道张三李四昨夜吃了什么,那里都有所记载,阁主名为小知先生,琴棋书画皆通,号称天下第一的聪明人。”
萧不逢没等雪皇开口,自己顿了一顿,立时猜到了些什么,惊道:“莫非你的这位好友,便是小知先生?”
雪皇还未揭露答案,那萧不逢却又联想了一番,说道:“又莫非,那小知先生与群魔谷有关?”
“嘶!”雪皇在这冷天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为萧不逢的头脑而惊讶,又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不禁玩味的一笑,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萧不逢细细说道:“你能列举天下第一阁,那想必这个人孤应该是听说过的,孤虽不喜武林之事,但却偏爱文墨,对小知先生更是崇拜,你说,不是那小知先生又是谁?”
“那你是怎么猜到,那小知先生与群魔谷有关?”
萧不逢摇了摇头,说道:“原本只是一猜,但现在观你这个滑稽的样子,怕不仅仅是猜对了,莫非是那群魔谷谷主,多半就是小知先生?哎呀!先生大才,早有神往,只是无缘一见呀!”
天下第一阁中,据说有三样宝物,其中一样便是小知先生,江湖人称“天下第一聪明人”。小知先生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星相神算纵横农桑斩龙帝王无一不精,正与萧不逢这般的儒帅智者对了胃口,怎能不令他仰慕。
“你果然聪明,不愧是他所看重之人。”雪皇淡淡的说着,然后静静的看着萧不逢的反应。
萧不逢疑惑道:“你是说……小知先生看重我?”
虽然萧不逢很是镇定,但他不知不觉的将“孤”换成了“我”,足以见得他内心的起伏。
雪皇飒然一笑,笑道:“其实小……慕宗郎,对了,他叫慕宗郎,慕宗郎最看好的是你,他当时求过朕,想让你给他做徒弟。”
萧不逢听后脸上忍不住笑意,一拍大腿喜道:“孤愿意!”
“朕一猜便知道你会答应,可是朕没有答应啊,而是让华年拜他为师了,你知道的,朕和雪国都离不开你,虽说那时景儿还在,但你懂的,雪国的兵力尽在你的手中,你去给人家当徒弟,谁压的住你的兵?”
雪皇说完,老狐狸般的一笑,伸手拍了拍萧不逢的肩头。
“你个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