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精灵终于动手了，她右手一抖，蓝色长剑就消失不见。她脚下迈步，双手抓住背后的巨剑，黄褐色的光芒在剑刃上亮了起来，一种浑厚坚实的气势爆发了。
“呀哒——”
似乎是在发泄情绪，女精灵大声吼叫着，原本温婉的嗓音现在变得充满杀气。
蓝色的触手再次出现，长发男人及时地困住了敌人。
女精灵握着手里的巨剑，跨越七八米的距离，剑刃砍在了被蓝色触手捆住的那个半空中的怪物身上。
这一下就像是巨锤击打熟透的土豆，就像是做糍粑一样，怪物直接被砸在地上，浑身稀烂。
终于击杀了一只，算上刚才几人合力击杀的那个，这是第二只了。
但是，在这幽暗的森林里，深沉的暮色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怪物。
“呜哇——呜啊——”
婴儿还在哭泣，妇女颤抖着抱紧孩子，站在人群中央。
女精灵把巨剑缓缓地再次举起。猎户模样的男人拉满了弓。紫色巨剑的男人握着剑，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的灌木丛。
死了两个同伴，剩下的那两个战士已经吓坏了，他们哆哆嗦嗦地勉强保持着警惕。
森林里再次陷入沉寂，没有人敢乱动。在这一片死一样的沉默和宁静中，只有婴儿的哭声。
头顶上，树冠里，突然传来几声不和谐的响动。
“在上面！”
紫色巨剑的男人大吼着，但是，已经有些迟了。
怪物们不知何时爬到了高高的树上，靠着下冲的惯性力量，威力和速度比普通的扑击更快。而且，它们的目标，不再是那些战斗力强大的对手，而是人群中那个孱弱的猎物……
整整四团黑影扑了下来，紫色巨剑挡下了一只。猎户模样的男人射出箭矢，却没能阻止怪物，只是稍稍延缓了一只怪物扑下的威势。
那两个战士一见到怪物从天上扑下来，吓得直接跳开，没能帮到妇女和婴儿。长发男人张开光盾想要护住妇女，那光盾却被两个怪物合力撞碎，反而让长发男人受到了一些反震的能量紊乱伤害。
女精灵想要转身回来，但却被灌木丛里扑出的另外几只怪物缠住了。
“糟……”
不知是谁惊骇地嚎叫了出来。
“咿呀——”
被扑倒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那两名不远处的战士握着长枪的手没有攻击，反而惊慌地想要挡住他们自己的视线，他们不敢去看那妇女的惨象。
但是，妇女没有受伤。
嘭！那是一声气球爆炸似的声音，炽金色的光芒从婴儿的身上爆绽开来，化作一个环形的能量环，推开了周围的一切。
“嘎嘎————”
污秽生物痛苦的嚎叫声响了起来。
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能量环猛烈地扩张开来，蛮横地逼退了妇女身边的所有事物。
守护在妇女身边的三个男人最先遭灾，他们直接被击飞出去，摔倒在潮湿滑腻的地上。那两名战士紧随其后，也被击飞，穿着那样的重甲，摔在地上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能量环袭来时，女精灵浑身爆出绿色的光焰，光焰一闪即逝，她扛住了那股力道，站在了原地，没有被击飞。
这扩散的炽金色能量环只是击飞了几个倒霉者，但是，那些被光环扫中的污秽生物，却直接被蒸发成为一团焦臭难闻的血雾！
耀眼的炽金色光芒终于渐渐散去。
抱着婴儿的妇女倒在地上，她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孩子。她身体四周的地面上，落叶和树枝之类的东西已经被彻底扫净，出现了一个直径至少三米的“空地”。
妇女右肩膀的衣物被撕开了，那是被怪物抓伤的痕迹，血正在缓缓地流下来，滴在婴儿的脸上。
这时候，婴儿没有哭泣。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圆圆的小脸转过来，看向那个并不存在的人。
米莫尼雷。
两双一模一样的，深蓝色的眼睛，互相对视。
然后，光明消弭退散，黑暗笼罩世界。
……
“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她，怎样？”
“主祭……”
“嗯？”
“回来的，只有贝西妮可和您的孩子。”
沉默。良久。
“好。我知道了。”
……
永夜将至，然而，何为永夜？
我不知。
晦光如罪，那，何为光？为何晦暗，为何戴罪？
我不知。
为何不知？
因为那些我曾经相信是正确的东西，现在也已陷入迷雾。
米莫尼雷转头看向身边忽然出现的魅魔。而她也看了过来。
“这就是永夜？”米莫尼雷向魅魔问道，同时迈步在黑暗中前进，往前面不远处的光亮出口走去。
那是一道椭圆的光门，门外就是麦吉尔卡庄园。光门之中映照着外面的景象，只是那里，时间静止，停在那一对父子互相询问的瞬间。
“如果你愿意，这就是永夜。”魅魔回答。她的声音清脆冷静，没有了以前的娇媚与婉转。
米莫尼雷于是笑了，“可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呢？”魅魔询问。
“那为什么你们总把太多东西瞒着我，同时却又要暗中干涉我的生活？你不是说过，你需要几个月时间休养么，现在怎么又回来了？”米莫尼雷停下脚步。
魅魔呆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哈，我突然发觉，我原来是如此讨厌未知，尽管我相信世界终究是未知的。”米莫尼雷却没有等待回答，而是自己回应了自己，他继续前进，向光门走去。
“伟大夜母让你来到埃兹坦，是为了引导永夜……至于我自己，我……”魅魔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对米莫尼雷说道。
“夜母让我来到埃兹坦？祂，让，我？为什么我却不知道有祂呢？而且，祂指使我，我就应该傻傻地照做，祂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带任何疑问？甚至祂还没有说，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玩偶，而我还要乖乖服从？”米莫尼雷反问。
魅魔再次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因为他们强大，拥有力量，就能这样随心所欲？那确实有趣，怪不得他们也是这样，一个个的都在追求力量。嗯，或许也不仅仅是力量。总之是某种可以成为倚仗的东西。那可真有趣啊。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米莫尼雷继续往前走，同时嘴里不停念叨着，他语气冷漠而讽刺，满含倔强与不甘。
然而魅魔低下了头，握紧双拳，“你不能不要再发小孩脾气，无理取闹。”
米莫尼雷一下子僵住了。
“我，小孩脾气？无理取闹？”米莫尼雷貌似平静地反问。
魅魔不回应。
米莫尼雷等待着。
魅魔还是不回应。
米莫尼雷于是又笑了，“原来这就是理由？是他们都喜欢操控我，干涉我的理由？好啊。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无理取闹。”
他加快脚步，走向光门。
他开始祈祷，对着那神秘的夜空。
“夜母，夜母，信你之名，行你所言……”
随着他的祷言，黑气从四面八方汇合聚拢，而米莫尼雷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灰色轮廓。
魅魔咬着嘴唇，依然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但这些，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
“如果我没有研究出那所谓的能量金字塔，那些人也就不会这样对待我。是的，不会。”扭曲的灰色人影走出光门，回到物质世界，“而如果我没有去多隆巫塔学习，也不再是一个魔法师，就不会被学长写信叫来埃兹坦。终究是因为我有能力，那可笑的能力。”
“然而我能修行，是因为夜母选中我，赐予我异于常人的天赋，因此我才能自以为是地领悟那些魔法，都是祂的安排吗。也因为那本不属于我的天赋，老师和学长才会看中我，之后的一切才会发生。然而我最大的倚仗，也不过是祂赐予我的一个小小礼物，天赋资质而已。既然如此，我是什么，我算什么？一个工具，一个玩具？”米莫尼雷在黑白漩涡的能量大泉眼之前站定，看着周围弥漫的黑气，看着身处于黑气之中或慌乱或谨慎的众人，自嘲地笑了。
然后，他向康斯坦丁皇子慢慢走去。
时间似乎也被扭曲，米莫尼雷走得很慢，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米莫尼雷，看着那个灰色的人影轮廓来到康斯坦丁皇子面前。
“如果我是一个可笑的玩具，你又是什么呢？”米莫尼雷询问，然而他的声音听在别人耳中完全不是有意义的话语，只是怪物的嘶吼。“一号圣水是怎么回事，你为何昏迷又为何醒来，为什么……想要杀我？”
康斯坦丁皇子没有回答，当然，他根本听不懂此时的米莫尼雷在说什么，他右手握着短剑，竭尽全力朝米莫尼雷砍去。
剑刃划过灰色人影，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让米莫尼雷更愤怒了。
“你还想杀我，为了你想得到的那些东西？为了你的利益？你为了你自己而试图杀我？对啊……这没错，这本来就是强者的特权。所以我现在也可以杀掉你，杀掉我想杀的任何人，对不对？”米莫尼雷大声吼叫。双手延伸出灰色“血爪”，抓向康斯坦丁皇子。
然而米莫尼雷没有成功，明明康斯坦丁手中的短剑已经做完了挥舞的动作，根本没有伤到自己，但就是这时，浩瀚汹涌的元素能量喷薄而出，轰向米莫尼雷，同时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嚎。
橙红色的炽烈龙息，持续了足足十秒钟。康斯坦丁皇子身前一个巨大的锥形焦黑区域，原本存在于那里的事物，已经彻底化为灰烬。就连这周围弥漫的黑气，也仿佛被火焰的光亮驱散了一些。
“是邪神的污秽神力！”杜马尔侯爵大声叫道，同时拔出黄铜符文剑，身上的斗气重新鼓荡起来。即使皇帝陛下就在旁边，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其他牧师也脸色一边，连忙施展起各自的应对手段。
赫斯托尔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深深地低垂着脑袋，敬畏地，一动不动。
包括那四个之前出手的影子高手，此时一共有十几个人出现在皇帝身边，他们围拢保护着陛下，但这位埃兹坦的皇帝一声怒喝，“混账，让开！”他身上爆发出汹涌的斗气，恶狠狠地冲向赫斯托尔。
赫斯托尔保持着对米莫尼雷那个方向的跪伏姿势，没有抵抗。皇帝陛下揪住他，捏着他的脖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确实在骗我？”
赫斯托尔闭上眼睛，不回答，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
皇帝陛下手上加力，赫斯托尔的颈骨传来轻微的咔吧咔吧声响。
嘭！
一道黑色光柱从天而降，向皇帝陛下站立的位置轰击过去。
皇帝陛下不得不后退避开，同时，赫斯托尔终于作出反应，身体化为黑气扩散。
灰色的扭曲人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扩散的黑气也在那里凝聚，赫斯托尔对米莫尼雷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周围的黑气重新变得浓郁。康斯坦丁皇子握着短剑，盯着米莫尼雷。扭曲的人影身上没有双眼，但康斯坦丁皇子能感受到，他也在看着自己。
“现在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米莫尼雷询问身边的赫斯托尔。他的声音完全是怪异的嘶吼，但赫斯托尔却能听懂。
“既然您已经做出选择，我也就再无多嘴的必要。而您如果有疑问，尽管问我。”赫斯托尔谨慎地回答着。
“那就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再找你谈谈。去找到并且保护好我的四位学生。你知道她们的。”
“遵命。”
呼唤了夜母神力降临的米莫尼雷，此时完全可以被视为夜母真身降世，赫斯托尔不得不俯首帖耳顺从听命，即使有不满和疑问，也得咽下去。
向赫斯托尔吩咐完，米莫尼雷又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敌人”身上。
“那是邪神的污秽神力，那些吸血鬼确实是不怀好意的恶徒，陛下。”趁着新一轮的战斗还未发生，杜马尔侯爵握着黄铜符文剑一边戒备，一边对埃兹坦的皇帝陛下说道。
埃兹坦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实在精彩至极，“我知道了。总之，还是先应付眼前的这一关吧。侯爵先生。”
“好。”杜马尔侯爵点了点头，又对身边的几位太阳王牧师说道，“启动圣光神罚，一切有我负责。”
年老的牧师思索片刻，神情坚定地点头答应。
“不……怎么可能……米莫尼雷，真的是邪神信徒……吸血鬼族裔，这一切……这……”学长里奥列欧难以置信地低声呢喃。
“米莫尼雷先生，为什么会……”炼金学徒人群中的和小鹿也吓呆了，愣愣地念叨着，失魂落魄。
“我讨厌这种麻烦的情况，而我现在想要使用的，解决麻烦的方法，是彻底清洗。”扭曲的灰色人影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体型猛然膨胀起来，同时，背后幻化出巨大的恶魔翅膀。
黑气变得更加浓郁，米莫尼雷一声尖啸，扑向康斯坦丁。
从庄园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女骑士铿锵有力的大喝，“圣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