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遇袭，八个地点，看似散漫杂乱，其实有明显的重点。”他说道，“没有利益，那些吸血鬼族裔应该是不会行动的，而在八个地点之中，敌人进攻力度较大的，一个是锐羽弓箭手驻扎地，一个是麦吉尔卡庄园。其他的，恕我莽撞推断，可能都只是障眼法。想要把池水搅浑而已。”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些吸血鬼族裔想要的，就是这两者之一？”皇帝陛下表情略微放松。

“不一定。也有可能他们的这次袭击，都是转移我们注意力的计谋而已。”格林果子爵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

“执行一切行动的前提是实力，动机则是利益。我们埃兹坦主城有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呢，那些吸血鬼族裔大约有多少人手，最强者有多强，现在大致还剩余多少人手呢，若是知道了这些东西，我们该怎样应对，就一目了然了。”格林果子爵恭敬地看着皇帝陛下，他说得这些话都是模棱两可的废话，让米莫尼雷感到失望，但不知为何，皇帝陛下却露出赞赏的表情。

“好。那么以你的看法，我们现在最需要派兵守卫的地方是哪里，最应该派兵搜查的地点又是哪里呢？”皇帝陛下向格林果子爵询问道。

子爵笨拙地转动着肥胖的身躯，转身来看向米莫尼雷，他貌似憨厚地笑着，目光却让米莫尼雷感到一阵发怵，“这个问题。我想，在场有一个人最有发言权。”

“谁？”皇帝陛下顺着格林果子爵的目光，看见了站在柱子旁边的米莫尼雷。“你是特维托瑞尔先生的同学？”他询问米莫尼雷。

米莫尼雷略微弯腰行礼，如实回答，“是的。”

“嗯。所以呢？”皇帝又看向格林果子爵。

“你原本就在庄园工作，可是你在昨天早上离开了麦吉尔卡庄园。为什么呢？”格林果子爵向米莫尼雷发问。

“因为我在魔法研究中遇到了难题，需要在庄园之外寻找灵感。而且我本来就不习惯于长期待在一个地点埋头苦干。这个，特维托瑞尔先生可以为我作证。”米莫尼雷回答。

“可是特维托瑞尔先生现在昏迷不醒了。”格林果子爵不依不饶。“而且，就我所知。米莫尼雷先生虽然曾经求学于多隆巫塔，却早就已经宣布独立，成为了一个自由流浪法师。埃兹坦主城这一段时间有很多来客，却唯独你，身份最神秘。”

“所以你怀疑我就是那些吸血鬼族裔的同僚？”米莫尼雷表情平静地反问，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检查的准备。

“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想问问你，我们最应该防守哪里，又最应该搜查哪里。”格林果子爵言语之间却忽然退了半步，不再咄咄逼人。

“这些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而且若是询问我的看法，我对埃兹坦主城并不了解。”米莫尼雷避而不谈，扯开了话题。

格林果子爵还想再问什么，这时，十二参开口了，“离开麦吉尔卡庄园之后，米莫尼雷先生就在观星塔遗迹，我可以作证，而且，米莫尼雷先生确实得到了灵感，在魔法实验上有了突破。今天早上开始，米莫尼雷先生就在我的城堡里做实验，直到被袭击。我确信他没有时间通风报信，也不可能是敌人的同僚。”

“哦？女伯爵可以为他担保？”格林果子爵问道。

“我能担保。而且赫斯托尔殿下也能。并且我相信，如果是敌人的同僚，米莫尼雷先生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魔法知识教给我。有谁会为了偷几枚铜子，而把大块宝石送给失主呢。”十二参毫不客气，针锋相对地反驳。

“竟然是这样。那……”听到这里，格林果子爵诧异地愣住了，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子爵还想再说点什么，皇帝陛下开口了，打断了子爵的话，“魔法实验的突破？大块宝石？听你的说法，米莫尼雷先生的新突破，非常珍贵重要，而且他教给了你？”

“是的。我相信米莫尼雷先生确实是在专心工作，而且，与担忧袭击的事情相比，新的魔法发现才是更值得重视的。米莫尼雷先生的新成果，一点也不必特维托瑞尔先生失色。”

“哦？看来不久之后的深蓝议会上，会有两个大师头衔要颁发了。”皇帝陛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米莫尼雷。

格林果子爵注意到皇帝的态度，便沉默着闭紧嘴巴。一旁的弥赛亚人听到这里，神情各异，有惊叹赞赏的，也有表情复杂略显忧虑的，还有的严肃冷静，看起来并无动摇。

之后，皇帝又询问了一些人的“意见”，可是现在距离遇袭只过去了几个小时，虽然陛下让皇子讲述了袭击事件的情况，但大多数本地贵族还是不了解具体的情报，而且也没有进行过盘算商量，不敢在陛下面前妄言建议。至于弥赛亚使节团的那些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只是客人，凡是被问到，都站稳立场，不干涉埃兹坦事务，遇到正面的试探交锋，也以强硬回击，滴水不漏。

十二参和米莫尼雷的新成果，也着实吸引了一部分人的吸引力。原本很多人就只是为了响应皇帝的召集令而来，表明一下自己的站队态度而已，并不是全心全意要参与对袭击事件的处理，现在有了新的话题，那些人言语之间就不断向魔法实验相关的话题靠近，召集会的主题也越来越偏离袭击事件，变成了埃兹坦帝国未来发展的内政商讨，弥赛亚圣国的一些使节团成员也趁机参与了进来，试图进行两国结盟合作的谈判。

然而这时，十二参发言了，“米莫尼雷先生是自由法师，他还没有同意在埃兹坦帝国应用他的成果。”

皇帝陛下立即眼神一亮，变得热情起来，亲切地对米莫尼雷说道，“原来如此。那么米莫尼雷先生有什么要求呢，我们要付出什么，才能换来你的知识成果？爵位？财富？还是说，你想要埃兹坦的古老传承知识？虽然我们不以魔法为擅长，但也是有些积淀的。”

转眼之间，原本出发点讨论袭击事件的严肃聚会，又变成了埃兹坦皇帝拉拢自由法师的交易谈判。一些贵族神情中略有焦急，好像要回归原来的话题，还有一些抱着看热闹的想法，默默旁观。弥赛亚圣国的杜马尔侯爵原本神态自若胸有成竹，现在他盯着米莫尼雷，表情变得有点患得患失。

“我只是个自由流浪法师，这次来到埃兹坦，就是为了帮助特维托瑞尔先生完成一些工作，得到新的灵感和新突破，是我之前没有料到的，而且，十二参女士帮了我许多，这个新的成果，应该算是我们共同完成的。结束在埃兹坦的工作之后，我就会离开，继续在大陆各地游历。”米莫尼雷没有立即索要报酬，也没有答应在埃兹坦帝国应用自己的能量球技术，而是先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听到这里，弥赛亚使节团的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皇帝陛下还是那副亲切的神情，“那么。想必米莫尼雷先生不需要爵位之类的累赘，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

米莫尼雷下意识地目光一转，很快地看了女骑士一眼，又重新看向皇帝，“我的新实验……需要很多材料，而且其实还没有完全完成……资源是我供给不起的，不如各取所需。我在埃兹坦尝试建立一些……我的那种成果，让我的构想成真，这就够了。我已经从过程中获益良多。”

皇帝高兴地笑出了声，“好，好。帝国的资源随你取用。只要有成果就好。啊，十二参女伯爵刚才说得对，有这样的好事情，我们还讨论什么袭击事件呢？那些敌人的小小骚扰，不痛不痒，苍蝇再敢来的话，拍死就行。真是大喜事啊，快传令下去，准备宴会。日出之后就开始庆祝!”

听到皇帝这样说，大部分人都显得轻松起来，只有少数几人情绪略显低沉，但也很快掩饰起来。米莫尼雷看了看十二参，又看了看皇帝陛下，隐约有些猜想。

……

“你是想要帮陛下拖延时间？”

最终，召集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十二参带着米莫尼雷往宫殿旁边的小偏厅走去，半路上，米莫尼雷试探着询问十二参。

“是的。特维托瑞尔先生和法兰妮希亚女士都受了伤，炼金工坊的情况很不好。陛下再和弥赛亚谈判的话，会很不利。赫斯托尔皇子也受伤了，我担心陛下会急着报复，损兵折将。抱歉，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先安抚局势，以守为攻，等待下一步的发展。”十二参说道。

米莫尼雷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正好也需要一个机会。你帮我作证清白，我还没感谢你呢。”他主动谈起这样的话题，来试探十二参对自己的看法。

“实话实说而已。说不定那些吸血鬼也忙着内斗，这次袭击只是一部分人的莽撞冒进，对吗？”十二参表情平静，看向米莫尼雷。

蓝发的灰袍法师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笑着回答，“利益目的不同，总是有争斗的。所以我才喜欢自由游历。”

“是啊。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流浪。”十二参意有所指地回应，“好啦。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要不要去麦吉尔卡庄园？待会儿正好回来参加宴会。这可是为你准备的宴会呢。”

“好的。先去庄园吧。学长和小学妹受了伤，我有点担心呢。你的城堡也毁坏了，你该怎么办？还有你的伤……”米莫尼雷说道。

“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让帝国准备新的城堡吧。破费的又不是我。而且珍贵的材料和工具都拿出来了。尤其是三颗引擎能量球。”十二参带着米莫尼雷进入了大殿的偏厅。

米莫尼雷原本还疑惑，既然要去庄园，为什么不直接走大门出去，然而他随即看到偏厅里的皇帝陛下和格林果子爵，瞬间明白了十二参的用意。

米莫尼雷和十二参来到了皇帝陛下与子爵面前。

“关于袭击事件，米莫尼雷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偏厅这里只有他们四人，皇帝陛下看着米莫尼雷，询问道。

“我确实不太清楚那些吸血鬼族裔到底要做什么。或许真的只是想要把局势搅乱。又或者，是想要给炼金工坊施加压力，改变谈判结盟的情况。”米莫尼雷斟酌着语句，说了一些实话，同时又有些模棱两可。

皇帝陛下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格林果子爵，“你觉得怎样呢？”

“我原本不知道米莫尼雷先生离开庄园是为了魔法工作，才产生了一些误会。现在知道了，就要向米莫尼雷先生道歉了。对不起。”胖胖的格林果子爵艰难地弯腰向米莫尼雷行礼。

米莫尼雷坦然接受了，他等待着子爵接下来的话。既然把自己叫到偏厅，一定是有事要谈，不可能只是问一句，再来个道歉。

果然，格林果子爵直起腰来，酝酿了一下，说道，“米莫尼雷先生是布博卡人？”

“是的。”米莫尼雷点头。

“那么你一定也对祖卡王国有些了解了？”格林果子爵继续问。

“是的。”米莫尼雷再次点头。

于是格林果子爵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祖卡王国刚刚有了新的国王，而据说这位新的领袖与弥赛亚圣国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米莫尼雷一愣，“哦，有这种事。我还不知道呢。”

格林果子爵略显急切地补充道，“不仅如此。拉布拉米尔地区与弥赛亚圣国的关系近些年来越来越密切了。这个，米莫尼雷先生也一定是明白的吧。”

“是的。这个我知道。”米莫尼雷有了一点猜测，好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那么，对于布博卡地区未来的发展，米莫尼雷先生觉得怎样呢？”格林果子爵终于露出了尾巴，说出了真正想说的话。

听到这里，米莫尼雷明白了格林果子爵的意思，不禁苦笑道，“我虽是布博卡人，却已经选择自由游历。一片地区的未来，是由那里的领袖和居民决定，我又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