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元素晶石制作完成之后，米莫尼雷又开始制作其他元素的晶石。提尔汾与和小鹿在一旁帮忙。制作元素晶石对米莫尼雷而言是十分熟悉的事情了，即使自己不是专精炼金术，但作为一个经常需要使用元素晶石的咒法学派法师来说，这是基本功。米莫尼雷在炼金术上投入不多，刚能满足自己的需求而已。

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个步骤，不久，四元素晶石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凝练通用魔力晶石，这是个困难的事情。因为通用魔力太活跃，非常不稳定，想要将它凝聚到物质载体中，很不简单。米莫尼雷把四种属性的元素晶石各取一份，进行魔力测量，确保四种元素基本均衡，误差在千分之一以下，然后，他开始布置小型元素自洽环境。泥土与水混合，铁铝铜金属粉末混合、枯干的木头研磨成粉末与几颗鲜活的槲寄生种子混合，放入一个玻璃皿中，封上盖子，注入魔力，仔细调整魔力运转的结构。物质界虚拟环境就这样完成了。

一旁的提尔汾与和小鹿这时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二人专心致志地看着米莫尼雷的实验，与里奥列欧不同，米莫尼雷不会制作高难度的炼金产物，但他对元素能量的掌握很高。

将玻璃皿放到长桌中央，四份元素晶石放在周围，物质界与元素界开始联通，米莫尼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魔力，正要准备再加入幽魂粉尘和蓝星凝露，忽然魔力的运转变得紊乱了。

米莫尼雷连忙完成紧急封闭，维持着现有的环境，中止了环境铺设。

“怎么了？”和小鹿忍不住发问。

米莫尼雷皱起眉头，没有立即回答。这是他转化为高等吸血鬼之后第一次进行通用魔力晶石制作，却在铺设环境的时候差点失败，原因就在于他的魔力已经不纯粹了，人类身份下的魔力是比较纯净的，可惜，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在之前的血猎修行中米莫尼雷掌握了掩饰高等吸血鬼身份的办法，使自己的外貌和气息与人类无异，但魔力之中细微的变化没法变更。他驱动魔力完成其他特效，可魔力怎么能自己改变自己呢。

“有点麻烦……魔力结构稍微不稳定了，我加固一下。”米莫尼雷面不改色，搪塞了过去，二人也看不出端倪，他们的能力还达不到察觉米莫尼雷身上细微异常的地步。

米莫尼雷假装着调整了一下元素晶石，实际上趁机驱动魔力进行属性转化，他将自己高等吸血鬼的本体魔力转化为临时通用魔力，又用临时通用魔力来操作环境铺设实验。魔力的消耗一下子增加了一半左右，操控难度也提升了许多，米莫尼雷不得不放慢过程。

他加入幽魂粉尘和蓝星凝露，完成了以太界和影界的虚拟铺设，然后，瞬间加大魔力输出，玻璃皿中猛然出现一团白色火焰。

火焰跳跃着，闪烁了几下，就消失了。

这时，放在玻璃皿周围的四元素晶石，已经染上了朦胧的白色。米莫尼雷收回魔力，伸手拿起桌上的元素晶石，仔细查看起来。

“晶石变得活跃了，这就是通用魔力浸染的元素属性晶石，只要再将这四块晶石熔炼处理一下，就是纯净的通用魔力晶石。”米莫尼雷说道。

旁观的二人连连点头，再次忙碌起来。

熔炼和引导元素晶石没有什么难的，很快，一大颗白色的结晶体就出现在米莫尼雷手中，这就是蕴含通用魔力的晶石。因为通用魔力太过活跃，这颗晶石必须尽快使用，否则到一天之后，就会逸散一半魔力，到两天之后，就会自行崩溃解体。即使用魔力箱密封保存，最多也只能维持四天时间。通用魔力晶石的保存问题，这还是一个尚未解决的难题，这也使得通用魔力晶石只能作为实验材料，现做现用，没有广泛的实用价值。

“无属性魔力有三种，通用魔力是其中一种，另外还有自然逸散魔力和以太魔力，这三种无属性魔力就是大世界环境下自然存在的魔力形态，是独立于有属性魔力之外的一个魔力世界。”米莫尼雷解释着，“我要完成的实验，就是把以太魔力转换为通用魔力，但是，现在还没有头绪。模拟大世界环境，是一个突破方向，可现在还没人能做到。大世界神秘未知，还没人能完全掌握，更不必谈模拟大世界环境了。现有的方法，就是强行对接，先以太能量转换为逸散能量，再把逸散能量转换为通用魔力……可是这个过程，需要什么样的魔力环境，我还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您接下来的工作方向？”提尔汾询问。

“是的。”米莫尼雷点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解决的事情。里奥列欧学长的弦数公式为我提供了一些思路，或许可以试一试。你们先进行魔力逸散实验吧。把通用魔力转换为自然逸散魔力，这个不难。”米莫尼雷把手中的晶石交给了提尔汾。

所有魔力随着时间流逝都会自然逸散成为游离能量，即使不进行逸散实验，晶石也会自动流失魔力，所谓逸散实验，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同时对逸散出来的魔力进行了集中引导。

提尔汾与和小鹿去忙了，米莫尼雷拿起纸笔，开始尝试进行设计，之后又做了几次实验，然而直到傍晚，魔力支持不住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消耗了许多材料，除了得到了一些元素晶石和通用魔力晶石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这个实验的最终指向，还是瞄准了三大无属性能量的转换问题，而这还是一个尚未解决的难题。弥赛亚法师协会的大元素理论就一直在为这个难题而奋斗，但至今都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等等，弥赛亚法师协会……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就是因为得到了以太原核能够大量产出以太能量的情报信息，才尝试推动两国结盟么。

米莫尼雷若有所思。

晚饭吃过之后，米莫尼雷准备回去休息了，顺便准备再去检查检查四位学生的修行情况，这时，学长里奥列欧和小学妹法兰妮希亚才参加完宴会回到庄园。里奥列欧叫住米莫尼雷，对他说了一个消息，“有一个名叫莉米迦的女骑士让我转告你，今天午夜在埃兹坦主城北郊森林见面。”说这些话的时候，学长的表情有些尴尬，很明显，他误解了女骑士和米莫尼雷的关系。

莉米迦在使节团中？！

米莫尼雷心中一惊，不禁有些慌乱，一时间各种杂乱的念头涌上心田，从独自逃亡到召集神教成员围攻，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躁动不安和胡思乱想，然而在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米莫尼雷很快又强行冷静下来。

“她在使节团里？好吧……我知道了。”米莫尼雷回应了学长。“我会赴约的，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今天的欢迎宴会只是在浪费时间，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里奥列欧这样抱怨着，可是他脸上却有一些自豪与喜悦，看得出，他为自己能够参与这样层次的宴会而欣喜，只是说起话来还习惯性地显露出工作狂的个人属性而已。“反倒是你，米莫尼雷，你看起来忙了一天，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以太原核想要真正变得实用，恐怕还得解决三大无属性能量的转换难题，我之前提出的偏门思路，可以实行，但终究不能做量产的手段。”米莫尼雷如实相告。

“这样啊……”里奥列欧沉思起来，“弥赛亚法师协会的代表在宴会上向我提议了，如果我答应把炼金工坊搬迁到儒略王国境内，就派遣法师队伍支援我们的实验。”

“儒略王国？”米莫尼雷听到这里，就大致知道了弥赛亚使节团来到埃兹坦帝国究竟要干什么了。

儒略王国是位于弥赛亚圣国和埃兹坦帝国之间的一个小王国，只有一座主城级别的城市，就是儒略首都。这个小国实力不强，夹在两个大国之间，和邻近的斯卡迪那王国一样，是“隔离缓冲带”。

弥赛亚法师协会的要求是炼金工坊搬迁，也就是要适当削弱埃兹坦帝国，然后谋求两国的合作，这可能也就是弥赛亚圣国这次出使的主要目的。炼金术师的职业训练法对埃兹坦帝国很重要，这恐怕是无法谈判的，弥赛亚圣国应该也没想让对方在这个上面让步，搬迁炼金工坊，是最有可能性的事情。主要就看学长里奥列欧是全心全意支持埃兹坦帝国，还是想要在两国之间谋求发展，决意自立了。

然而无论是答应搬迁或是拒绝，都有利有弊。损伤埃兹坦帝国的好感度，换取弥赛亚圣国的善意，还是站在埃兹坦帝国立场上，拒绝弥赛亚法师的要求？或许，学长是想要让自己去见莉米迦的时候，探探口风？

看着学长欲言又止的表情，米莫尼雷已经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于是他抢先答应，“若是见到莉米迦，我会帮你试探一下弥赛亚圣国的底线。”

里奥列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他感激地握住米莫尼雷的手，“谢谢了。”

学长没有多问米莫尼雷和莉米迦究竟有怎样的关系，在得到米莫尼雷的应承之后，就满意地回去休息了。小学妹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米莫尼雷，那眼神意味深长。

米莫尼雷装作没有注意到法兰妮希亚的回头一瞥。

学长和小学妹回去休息了，米莫尼雷独自站在庄园广场上，看着西斜将落的太阳，晴空无云，天阔风远，然而米莫尼雷的心却蒙上了一些阴霾。他戴上手套驱动魔力，右手的红色四勾玉印记悄悄地亮起，通过血脉之间的神秘联系，他发送了一个印记给夜母神教的总部。这个印记的意义就是自己遇到了一些麻烦，请求支援。

很多事情做起来是没有逻辑的，米莫尼雷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会使用夜母神力，以至于在莉米迦面前暴露了身份，之后又把夜母神力灌入她体内，让她湮没在混乱之中。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剑圣大人的报复，或许有吧，那可是大陆第一战士的追杀，但米莫尼雷当时还是做了，他以为莉米迦已经死了。即使被追杀，自己大不了躲进夜母神殿总部，教会的实力与剑圣大人的实力完全可以抗衡。

可是莉米迦还是回来了，而且现在就在使节团里，还要与自己见面？

她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呢？米莫尼雷想不通。

只是隐约明白，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好感，恐怕已经彻底消失，防人之心不可无，米莫尼雷申请了支援，然后，他竟然察觉自己有一些愧疚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自己屠杀了那个村落之后，都没有过，现在竟然有了。面对血仆赛琳，米莫尼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完全把她当作玩具和仆人，可是，此时，他感觉自己有些愧疚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很多记忆随着时间变得模糊，脑海之中，自己第一次真正明白愧疚的含义，是小时候那个因自己而死的女仆，之后第二次，就是在失去小学妹之后，醒悟自己之前手段的卑劣、炫耀和做作，醒悟自己原来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第三次，是面对父亲。那是在自己独自游历大陆，并且经历了几次贵族宴会的一夜情和流莺院的挥金如土之后，不知为何，米莫尼雷对父亲有了愧疚的情绪，他感到自己的叛逆是错的，但却不明白该怎样去改。

仿佛每一次刻骨铭心的愧疚，这种特殊的情绪，都象征着一次成长。米莫尼雷依旧是一个有点混乱有点内向的夜之子，但他同时也变了很多。

米莫尼雷不清楚别人是否如此，而对他自己来说，是这样的。而现在，是第四次。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同时又是为了什么，明明心怀愧疚，还是要向夜母神教求援，做好战斗准备呢。

“真是复杂的人心啊，幻术与惑控的魔法之路，没有尽头……”米莫尼雷感慨着，回到曼屯楼里，告诉了四位学生和血仆赛琳自己有事要出去，然后就离开了庄园，早早地往埃兹坦主城北郊森林去了。

虽然约定的时间是午夜，但米莫尼雷按耐不住心中没理由的冲动，想要早早地等待在那里，或许，在等待中沉思，就能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喜欢自我审视，一开始是因为被魅魔缠上，不注意自己心灵的修养，就会堕落，他不想堕落，所以时常思索自己，时间久了，慢慢的就成了习惯，成了喜欢。

“喜欢……呵呵。”

灰袍的法师独自向北郊走去，微微动弹的嘴唇，自言自语。

他忽然有点想念魅魔，可惜最近几个月都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