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似乎有一张戴着面纱的美丽脸庞，若隐若现。朦胧的纱巾仿佛群星，而她的双眼就是月亮，是艾露尼和苏伦娜，她伸出双手，捧起米莫尼雷的脸，嘴唇越来越近。

然而米莫尼雷举起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再次清醒了过来。

“离我远点，你又不是我的……母亲。”

他自言自语。

痛苦的燥热席卷上来，那是违逆神灵的处罚。米莫尼雷忽然发觉自己下身的反应，他看着昏睡的女骑士，慢慢地朝那个方向爬了过去。

然后越过她，爬进冰冷的河流之中。

漆黑的水，包裹了他的身体。一片模糊，他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受到背后的柔软和温暖，肩膀上传来一点沉重，还未仔细感受，身后的那人猛然离开，留下米莫尼雷呆呆地坐在地面上。

“啊，你终于醒来了。我们现在好像在幽暗地域，而且还是个魔网残破地区。”女骑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米莫尼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一颗小巧的光球漂浮在半空中，微光照亮了很小一块地方。她站在那里，衣服单薄，曲线玲珑，尽收眼底，金色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蓝色的眼睛充满疲惫，双手环抱胸前，似乎想稍微遮挡那发育良好的部位，可是那样的挤压，其实更显眼了。

女骑士也看着米莫尼雷。

面色苍白，深蓝色波浪长发，依旧扎着马尾，身上的衣服层层湿透，沉重而冰冷地积压着，表情平静，一双同样深蓝的眼睛，宁静深邃，仿佛星空。

她连忙蹲下来，低头不敢看他。

“你还好吧？我们现在好像在幽暗地域，而且是魔网残破地区。我饿了，斗气没法正常回复。正式神术……也暂时无法施展，只有最基本的戏法还能使用。”女骑士提高音量，像是要掩饰什么。“你到底怎么了，还没完全清醒？”

“我……啊……我没事。”米莫尼雷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在女骑士身上和半空中的光球上来回几番，好像这才完全恢复清醒，“刚醒来，有点迷糊。抱歉……你说这里是幽暗地域？魔网残破地区？”

“对啊，你的正式法术也不能用了吧。得找点吃的，我恢复斗气，就没问题了。”开始正常交谈之后，女骑士的表情严肃起来，那种坚强自信的气质也逐渐复原。

“的确……不能使用了。”米莫尼雷迟疑了一会儿，回应道。

“最后的那一下爆炸是神力对撞吧。没想到那个地方竟然还有邪神的祭坛，只是不清楚究竟是哪个邪神。不过既然已经爆炸了，就没事了，那个基地彻底没了，我们的行动算是成功的。现在……找方法回去就行。”女骑士依旧蹲在那里，语气却显得轻松自然。

米莫尼雷默默地点头，站立起来，走了过去，把法师长袍脱下来，迅速给她披在身上。

“你做什……”女骑士反应很激烈，一抬手把长袍掀开，掉在地上。然而她立即意识到米莫尼雷的真正意图，顿时脸涨得通红，急忙又捡起长袍披在身上，“啊……我吓了一跳。没事没事，我披上就好了。”她蹲着，深深地低下头。

米莫尼雷后退几步，同样蹲下来。

女骑士沉默不语。

米莫尼雷也沉默着。

“哈哈哈……呵呵，哈哈哈……”

“嘻嘻，哈哈……”

过了一会儿，女骑士先笑了，米莫尼雷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竟然笑得越来越厉害，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狼狈极了。

……

“你笑什么。”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女骑士开口询问米莫尼雷。

“那你又在笑什么。”米莫尼雷反问。

女骑士捋了捋法师长袍的袖子，摇摇头，不肯坦诚回答，“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我也是。”米莫尼雷回应。

两人身高相仿，米莫尼雷比女骑士高一丁点，不过三四厘米，她穿着他的长袍，也很合身。终究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他的衣服，被他身上的气味包围，女骑士有些羞怯，刚才的大笑多多少少减少了一些尴尬，但也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奇怪了。此时的她，没有了厚重的盔甲，取而代之的是绵软的长袍，婉约的书卷气取代了刚硬的凌厉，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柔弱起来，可这种柔弱之中又混杂着自信与勇敢。米莫尼雷看着她，有点发呆。

莫名其妙地，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失落。

“没事的。我们出发吧，寻找离开的方法。嗯，先弄点吃的。我真的饿了。哦对了，你的储物空间还能使用吗，有食物么？”

米莫尼雷伸手一摸手镯，“损坏了。毕竟是神力对撞。”他无奈叹息。

“是啊，我的也一样。真糟糕。”女骑士摸着肚子，看起来很在乎吃饱饭的问题。

“幽暗地域……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菌类，动物活动的痕迹也找不到，是个死寂之地。”米莫尼雷附和着说道。

“确实麻烦，但还是要出发。可惜不能施展神术，否则直接就能离开了。哪怕是一环神术也行啊。我们沿着河道走吧。”女骑士来到河边，回头看着米莫尼雷。

“你是神选者。”米莫尼雷忽然说起这个话题。

“是的。很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女骑士变得庄重严谨起来。

“我能理解。毕竟这是很重要的身份，保密是应该的。我……冒昧地问一句，既然你是神选者，对大地之母的教义一定有独特的理解了？”米莫尼雷紧张地握着拳头。

“每个人对伟大神灵的理解都是不同的。我也是如此。我有我的信仰之路。”说到这一方面的话题，女骑士显得更加庄严，她甚至调整了一下站姿，挺了挺胸。

米莫尼雷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双拳却依旧紧握，“那么，你对神灵……是怎么看待的呢？我……有一些信……信念上的迷惑。想不通。”

“你感到迷茫？痛苦？那说明你正需要信仰。生命的一个基本需求就是渴望慰藉，在群体之中，有亲情爱情友情，在个体之中，有渴望和信仰。外在的关系无法强求，内心的世界却是可以陶冶调整的。渴望自不必说，是很基本的存在，信仰，就比较难懂了。我们……呃……抱歉，我或许不该这么说。祈祷的时候说顺口，习惯了……你……你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吗？在心灵的领域里，无论任何情况，看清自己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女骑士听到米莫尼雷说出信念、迷惑这样的词语，精神一振，眼神一亮，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大串，忽然意识到说得过头了，不禁脸色微红，挠了挠头。

“看清自己的真心……”米莫尼雷抓住了最关键的一句。

“因为我们永远无法欺骗自己的真心，所以狼就是狼，老虎就是老虎，兔子就是兔子，羔羊就是羔羊。”女骑士说教起来，她毕竟是个牧师，说起信仰之类的话题，就充满了典型的宗//教味道。

“我不太懂。想不明白。”米莫尼雷苦笑摇头。“或许我也不该问这个的，现在不是时候……”

“不，有心事就要说，就要解决。这很重要。嗯，我们边走边说吧。”隐隐约约，女骑士的肚子好像响了一声。

“你很饿？”米莫尼雷听到了，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这……”女骑士连忙转过身不再面朝他，明显是害羞得受不了了，“本来是可以好几天不吃饭的，但之前的战斗消耗太多了，有点撑不住。对不起……”

“可是这里也找不到什么食物啊。很明显的死寂之地。”米莫尼雷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你愿意喝血吗。我的。”

“你……这……可是那也不够啊，武者的饭量，嗯，真要吃起来的话，不够的。”女骑士的背影僵硬了一下，迟疑着，她摇了摇头。

“这个理由，好吧，我被说服了。”米莫尼雷便不再继续喝血的话题，他跟在女骑士身后慢慢地走了起来，沿着河道，两人一起往未知的前方行进。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你说了你正面临迷茫和痛苦，我就应该帮你。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聊聊天说说话，也挺好的。你现在想要一个听你倾诉的人，还是一个大地母神的传教士？”理清了思路，女骑士向米莫尼雷说道。

“我全都要。”米莫尼雷下意识地回答。

“噗。哈哈，你……好吧。先要哪个呢？”女骑士走在前面，微弱光芒的光球漂浮在她身边，她语气中带着笑意，没有回头。

“传教士。”米莫尼雷停顿了一下，“因为使我迷茫和痛苦的最大原因，就是神灵。”

“哦？”女骑士好奇起来。

“作为一个法师，曾经的我，看待神灵的目光是敬而远之的，同时，甚至是亵渎的，我曾经认为神灵也不过是一个强大的生命，与我们没什么不同。但是……”他诉说着，声音中有一丝沙哑。“但是我逐渐成长，原本的看法慢慢被推翻，我掌握了魔法的知识，掌握了生活的常识和一些通用的道理，我知道得更多了，然而我也因此陷入深渊。我不知道我是谁，我该做什么，好像一切都是无意义的，我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虚度光阴。我感受到死亡，既然我们终将死亡，现在的一切，又是为什么呢？神灵又是什么，为何传播信仰，我们又为何去信？”

“典型的法师思维。”女骑士先做出了评判，“但又不够纯粹。那些纯粹的法师是不会说这些的，他们狂热于魔法，不屑了解神。而你似乎想要了解，却一直得不到途径，对吗？”她询问。

“或许是的。”米莫尼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