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学员牌?
别说是他,炼金系里恐怕都没有几个学员能够代师考核,一名高阶学徒,那可等同于大成灵修啊。
章琼干笑,道:“这个笑话不怎么好笑。”
“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
秦纪平淡道:“你配给我进行白银学员牌的考核吗?”
章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道:“没有!”
秦纪对着杜大器道:“走吧,我们去找导师进行考核。”
杜大器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他小心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章琼,随后往堂内走去。
章琼紧盯着二人,从喉咙里发出低笑,跟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这个新生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底气十足,一来就来考个白银高阶学员牌。
很快,杜大器就走到了一间房间前面,看着紧锁的房门,忍不住回头道:“秦泷,你真的有把握吗?窦导师不在,剩下能有资格考核的就只有马导师了,他脾气一向不怎么好。”
秦纪轻笑点头。
杜大器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会,屋里响起了一声闷响,房门猛地打开,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枯瘦男子怒瞪着眼,喝道:“哪个小兔崽子,没看见老子在炼金么?”
杜大器急忙道:“马导师,我们是来要考核拿学院牌。”
“什么?”
马导师一眼便瞅到了后面的章琼:“章琼!你干什么吃的?拿个牌还要烦到我这来,窦果天天教你们,都教到屁.眼去了?”
章琼赶紧摆手道:“马导师,我跟他们说了,但是那小子要拿白银学员牌。”
马导师神色一滞,狐疑的打量着眼前二人,杜大器颤侧身让开,露出后面的秦纪。
“是你要考核?”
马导师瓮声瓮气的道。
秦纪拱手道:“是的,马导师。”
马导师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行行行,考考考。”
“章琼!”
马导师扯着嗓子吼道:“你是蠢猪吗?赶紧去准备考核材料啊!影石、笔录,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难不成要老子去干这些破活?”
章琼不敢迟疑,连忙转身去办。
杜大器大气也不敢喘,谁人不知道马越簿是炼金系导师里面脾气最差的。
马越簿走回房间,把还在燃烧的炉子熄灭,骂骂咧咧:“见鬼了,这玩意越烧越硬,破丹方,要他娘个玄铁石,费事了。”
瞧得这毫无为人师表模样的马越簿,秦纪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马越簿走到桌子前,翻箱倒柜,拿出一个红色令牌,丢给了秦纪:“自己去藏物库找要炼的材料去,找好就去大厅的一号房间考核。”
秦纪二人拿着红色令牌离去,来到了藏物库,藏物库内收藏颇丰,秦纪只花了片刻便找到了想要的药材,去往一号房间。
马越簿已经等在了房间里,章琼也捧着一堆材料走了进来,把书面材料铺在桌子上,影石挂在墙上纪录一切。
马越簿架着二郎腿,不耐烦的道:“好了没?准备好了就开始考核。”
秦纪走到和他人其高的丹炉前,在边上凸起的石台上按下旋钮,丹炉下面冒出一大团浓郁地火。
秦纪拿起一颗药草往丹炉内丢,杜大器面色一变,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章琼面露讥讽,捧着手上的纪录本,喝道:“未曾温炉,扣五分。”
“未曾检查药材、地火情况,扣五分。”
“共计十分。”
杜大器张了张嘴,这些步骤虽然白纸黑字明写着,但是导师一般并不会约束,但章琼这明摆着就是要使绊子。
这十分一下子就扣完了,只要再出错,这次考核就失败了。
马越簿瞥了一眼那章琼,后者面色严肃,正色不语。
“糟了。”
杜大器叹了口气,但也这怪不了别人,秦纪实在太粗心了。
秦纪望了一眼那章琼,皮笑肉不笑,而后一把拿起盛放剩下五种药材的盘子,在三人瞪大的眼中,整盘倒入丹炉之内。
“秦……”
杜大器都懵了。
哪有这么炼药的,每一株药材需要提取的精粹所需的温度都不一样。
“这就自暴自弃了?”
章琼也有些发愣,旋即立马看向马越簿,道:“导师!这家伙故意糟蹋药材,你看……”
马越簿暴喝道:“闭嘴!”
章琼悻悻住嘴。
马越簿拳头顶着半边脸颊,看着那探出一股灵力输入丹炉内的秦纪,有些意外,道:“分心控法,这小子还真是个高阶学徒。”
丹炉内,六种药材被灵力托着,分别悬浮在不同位置,受热不一,发生着变化。
这需要对所练药材极为熟悉,火温控制十分精确才能做到,马越簿忍不住咧嘴笑道:“看来这次来了个不得了的新生啊。”
章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丹炉,有灰烬残渣逐步从底下孔洞掉落。
“不会吧。”
章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真的在一口气提炼六株药材?”
一团又一团的精粹接连在炉内成型。
秦纪心神沉浸其内,灵力控制着那些精粹互相糅杂在一起,这一点才是炼丹过程中最难的一步,平衡一旦把握不好便会全部作废。
马越簿神色微动,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无形力量从他脑海处冲出,包裹着整个丹炉,其内的一切动静如实景般反射回他脑海里。
“好精准的控制力。”
马越簿惊叹。
这还仅仅是用灵力,便有如此精准控制力,若是等他拥有念力,岂非如虎添翼?
炼金大师之所以区别于学徒,便是拥有念力,可以洞察一切,比灵力还好用数倍,毕竟灵力是一股能量,操控同样是能量的丹药或材料肯定有所冲突,而念力则不然,它无形无色,和能量毫不冲突。
七团精粹的持续融合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终于,七团能量不一的精粹融在一起,形成一大团,药性混合,接下来就是压缩这些能量,形成丹药。
这一步对炼金师也是极大的考验,这些狂暴的能量尚未定型,很容易出现波动,一旦出错,全盘皆输。
秦纪关掉地火,全力压缩这些能量。
杜大器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气,而另外一人,则是巴不得秦纪失败,眼睛瞪得死大。
又过了半个时辰。
马越簿收回念力,嘴角露出笑容。
秦纪手掌一握,一股灵力包裹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碧蓝色丹药飞了出来,形状圆润,隐有丹香。
“马导师。”
秦纪伸出手掌,沉声道:“高阶丹药,回春丸,烦请查验。”
马越簿接过丹药,翻看之后点了点头,抛回给秦纪,道:“还行,凑合。”
章琼艰难的在记录本上写下了通过二字。
“学员牌明天应该就能做出来,回头我会让人送到你班上去的。”
马越簿难得的和气笑道:“小子,天赋不错么,有机会可以来上我的课。”
“多谢导师。”
秦纪笑着点头。
马越簿转过头便沉下了脸,冲着章琼道:“还搁那杵着,跟个木头一样,赶紧把材料送去办公室,制作学员牌啊!”
章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忙小跑离开。
马越簿冷哼一声,背着手慢步离去。
“秦泷。”
杜大器有些激动的看着那回春丸,道:“你竟然真的炼制成功了!”
杜大器急忙道:“你现在是一名高阶炼金学徒了,不少大成灵修是很愿意交好你的,有这一层身份在,就算是徐穆也不敢轻视你了。”
秦纪淡淡一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道:“大器,只要你多加练习,迟早也能和我一样。”
“真的吗?”
一提起炼金的杜大器便如同换了个人。
“走,上你炼金室去。”
秦纪笑道:“我可以帮你看着。”
杜大器感激道:“那真的太谢谢你了。”
整整一下午,秦纪都在观摩杜大器炼药。
一个在宿舍都会偷偷炼金的家伙,努力和勤奋这一块肯定是不用说的,秦纪慢慢摸清了他的情况,他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没有系统的路子,以前接触的也都是普通炼金内容,来到流火后见识长了些方才有所好转。
秦纪点出了他几个问题,然后陪着他上丹方室走了一趟,找了些好的炼金书籍。
在秦纪的指导下,靠近傍晚的时候,杜大器已经练成功三颗中阶丹药,把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激动异常。
待到二人离开炼金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秦泷,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杜大器如醍醐灌顶,感激作揖。
秦纪的眼界何其高,他的指点跟学院里的导师截然不同,仿佛给杜大器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不回宿舍吗?”
秦纪笑道。
杜大器挠了挠脑袋,道:“我就不回去了,今天还有点事情。”
二人分道而行,杜大器赶忙出了学校,秦纪则是回到了宿舍。
躺在床上,秦纪和秦琳通了个传音,闲聊了半个时辰。
秦琳说着碰上的人和事,嘘寒问暖,秦纪则是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上二句。
放下传音石后,秦纪靠着墙壁,沉默许久后,手掌一翻,右手大拇指有黑色戒指鬼魅般浮现。
界物。
秦纪取出一朵已经发黄枯萎的花朵。
这朵号称永不凋谢的白骨雪莲,终归还是枯了。
三个月前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
这个对诸事随意,不放心上的青年,唯有在想到那个怯弱妩媚的小狐狸时,才会心脏刺痛。
三个月前。
东北,山水洲边境。
腰挎短刀的白衣青年站在树下,不时眺望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青年不复往常的轻佻模样,肃容以待,也特地换上了一袭高价从大元州芦花郡采购而来的极品蚕丝外衣,头发微整,显得干净利落。
“喂,再帮我看看,这个样子行不行,算板正了吧?”
佩刀青年吐了口唾沫,捋着头发,急忙道。
在他的脚边分别坐着二个青年,懒散靠着树干。
“哎,行行行,已经漂亮的跟花一样了。”
壮硕如熊的青年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道:“纪哥,咱都等了二天了,无聊的紧啊。”
“死豹子。”
另外一边阴柔如女子的俊美青年骂道:“少唧唧歪歪,不愿意等就滚回去,又没谁强迫你来这里陪纪哥。”
“嘁”
胸口纹着一只仰头咆哮的豹头模样的青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这一幕若是让熟悉他的人看见,定要惊呆下巴,这只闻名西北三小洲的混世魔王,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还是那个动辄就拆人骨头剁人手臂的西北凶豹吗?
比一些女子长得还要漂亮的俊美青年撑起身子,身躯修长,白皙五指挡在眼前,眺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远方地平线,毫无所获。
“按理说不应该啊,从行程来说,从帝都出发,昨天就应该到这里了。”
俊美青年沉思了一会,皱眉道。
“应该个屁!”
豹头青年毫不客气的骂还道:“还小国士陆野狐呢,我看你就是个坑蒙拐骗破神仙,连算个行程都算不准。”
“滚滚滚。”
俊美青年不耐烦的骂道:“就你废话多,死一边去。”
“嘿!”
豹头青年一瞪眼,道:“骚狐狸,不服来打过啊。”
俊美青年撸起袖子,狠狠回瞪:“来啊,老子要是怕你就不叫陆术!”
东北智妖,陆家陆术!
以儒雅、阴柔出名的绝代智囊,竟然也会有如此粗鲁的一面,不知让那些迷恋他的南方美娇娘看到后会多少大跌眼镜。
“行了!”
短刀青年无奈扶额,道:“你们二个就不能消停点吗。”
“哼。”
二人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秦纪无奈轻叹,这二个家伙,从小掐架掐到大,就没一天是消停的,但若提起这二人,在东西北五小洲就是传奇人物,一个乔豹,号称小野豹,在自家地方就是无法无天的主,孩童时就带着自家恶仆连闯五小洲,搜刮各种金银财宝,调戏各家姑娘,奈何乔家在东西北五小洲的威名赫赫,无人敢有异议,许多家族叫苦不迭,到了少年时,乔家才把这个祸害丢到帝都的贵族学院,没想到仅仅二个礼拜功夫就被周夏那位亲下手谕,让乔家把这个祸害带回东西北,原因竟然是因为这小子胆大包天,才入学二个礼拜,已经揍了三个皇子,外带一帮高官贵族子弟,还顺带拐骗了一个公主。
乔家迫于压力,没有办法,只能把这家伙拽回东西北,让他在自家三亩地上瞎折腾。
一个乔豹已然如此,还有一个陆术更是让无数人头疼,他的连环计让陆家老祖宗都为之上钩,短短不到五年功夫,几乎已经掌握了西北三小洲所有势力的根底,并加以发展,将陆家手下的势力经营的固若金汤,被誉为野狐小国士。
如果他能够这样安安分分还好,可是一旦他和乔豹搅合在一起,二人互相配合,能把东西北六州都搞得乌烟瘴气,很多时候连地下霸主秦家都不得不出面来遏制这二个小家伙,若不是乔、陆二家是秦家的世交,恐怕他们二个早就被吊起来千刀万剁了。
这二人的名头在某种程度上,比恶洲无法地带的魔头名号还要来的唬人。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二个无法无天的主,从小就老老实实跟在一人身后,而且还是东西北人们口中碌碌无为,毫不起眼的虎父犬子中的犬子。
按秦纪的话来说,秦家有一个秦旭就够了,他秦纪不需要荣耀加身,也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但他的天赋,无疑是比秦旭更为出色的,否则也不会让秦判官从小就秘密培训。
秦判官直言不讳,想要秦纪当接手人,包括秦旭都没有意见,可后者就是不让他省心,小时候跟着族人征战四方,大起来更是干脆偷跑到了恶洲,一去就是六年,偶尔偷偷回家也只是逗留一番,只要提到接班一事就溜得飞快,这几年倒是不知为何,竟然一反常态的回了东西北,在三个月前,更是再不往恶洲踏入半步。
其中原因,恐怕就只有小野狐和乔野豹知道了。
“啊呜……”
乔豹实在无聊,他随手拿起边上摆着的白水晶精致盒子,盯着里面的一朵美丽白色花朵来回翻看打发时间,花朵美轮美奂,宛如一朵精致的工艺品一般。
“蠢豹子,你小心点!”
陆术一把从乔豹手里抢过盒子,毫不客气的骂道:“这可是纪哥亲自从雪山之巅采下的白骨雪莲,你要是瞎折腾坏了,就算给你十个头你也赔不起!”
乔豹罕见的没有反驳,这一朵白骨雪莲的价值极其昂贵,可遇而不可求,只生长在雪山之巅,那种地方,就算是大能强者上去了也得死一半,秦纪花了半条命方才找到这玩意拿下山。
只是因为她当初说见过一次这种花,觉得很漂亮。
秦纪说不来什么情话,也不会表达,他只觉得,她喜欢,那就给她吧,权当前几年未见的礼物和赔偿。
秦纪低头理了理衣衫。
仔细算算,也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
走到外面去了,应该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还是那副怯怯的柔弱模样了吧,在帝都他可没办法再护着她了。
秦纪脑海里回想起二年前回来时初见她的那一幕,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打算再不提刀。
因为她不喜欢刀剑,所以扬名整个恶洲的新生刀魁,二年都没碰过刀,他唯一一次破戒是在三月前,曲洲边境,他那生死相伴四年的兄弟要回家了,他失去了一身修为,没人能帮他了,他只能重提龙刀,送他最后一程。
去年的时候,她说她要去周夏的帝都,她要出人头地,不用再一直麻烦他。
可是阿,秦纪一直想告诉她,其实你不用这么努力,你不会连累我的,不过也对,你又怎么会想到,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伙,却会是整片东西北五小洲的霸主之子。
你应该更不会把我和恶洲那让人闻风丧胆的三新星之一的龙刀联想在一起吧。
秦纪甚至在想,如果她真的喜欢荣耀,喜欢富贵,除了无法掌控的恶洲,那么就算把这东西北五小洲送于她又如何?
这半壁江山千万里,我来捧给你做嫁衣。
只要你一句话,我秦纪说到做到。
“来了来了!”
小野狐突然起身,连忙把手里的白骨雪莲塞到李清手上,反身一脚踹在还坐在地上小野豹屁股上:“赶紧的,闪一边去!”
“哦哦哦。”
小野豹慌不迭的起身,而后朝秦纪握了握拳,怪笑道:“纪哥,加油!我们绝不打扰你们!”
小野狐和小野豹匆忙躲到后面的石头后。
秦纪正了正衣衫,遥望远处地平线上,有一马匹缓缓而来,马上坐着一袭红衣,婀娜动人,风姿绰约。
秦纪脸上笑容温软。
那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露出倾城魅惑的红狸吗?
那只怯怯弱弱,只会默默忍受的小红狸,也终于长大了。
马上的红衣女子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娇美动人。
秦纪已经能看见她的清晰面容了,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美得让人心醉。
突然,秦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望见了,那个红衣女子,并不是再对他笑,在马下,还有一人正在牵马而行,二人互相笑谈。
正在笑聊的男子突然发现女子不笑了,他疑惑的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见了不远处树下站着的男子,他手里还捧着那精致的雪莲。
“哦?”
男子笑道:“见多了女子等待良人归来,却很少见痴情男子守候呢,红狸,我和你打个赌吧,那位兄台肯定是在等他的挚爱。”
马上的红衣女子没有说话,男子没有在意,二人很快走到了树下。
“兄台。”
男子向着秦纪打了个招呼,笑道:“这花不错,你在等人吗?”
秦纪并没有再看马上的娇美人儿,而是直视着面前的男子,微微一笑,道:“是的,我在等我的女朋友,她还没有来。”
男子轻笑点头。
秦纪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马上女子,四目相接,毫无波动,他笑着问::“这是你女朋友吗?”
男子笑容如清风:“不是。”
顿了顿,男子继续道:“她是我未婚妻。”
秦纪笑了笑,他面色毫无波动,轻轻道:“是吗,郎才女貌,恭喜了。”
“谢谢你。”
男子礼貌微微俯身,继续牵马往前走。
马上的红衣女孩和马下的捧花青年擦肩而过。
他在笑。
前方不远处,男子回头望着那张动人美颜,道:“小红狸啊,你不让我送你到家,那就送到这边境吧,你往前走,我想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再离开。”
他们右手方的石头后,陆术面无表情,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死命按着乔豹的肩膀方才没有让后者冲出去。
树下的青年重新转身,还和之前一样,面朝地平线,静静等待着,在他身后,一抹红衣绝尘而去。
鲜艳异常。
等到二人走远离开后,石头后的乔豹猛地掀翻了陆术,浑身阴气一炸,如冲出笼的凶猛恶豹,冲向了树下的青年,被掀翻在地的陆术无意识的攥着手边的泥沙,神色异常的阴沉。
“纪哥!”
乔豹双手抓着秦纪肩膀,从喉咙里吐出声音:“这肯定有误会!我们去找她!问清楚!”
陆术从地上站起,来回转圈,不停的重复道:“对,对,肯定有哪里出问题了,纪哥,你别急,我立马去查,我马上去查,我肯定会查出来的,真的。”
秦纪捧着手上的雪莲,片刻后笑道:“没事,再等等吧。”
乔豹仰起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凸起,有些狰狞。
陆术站在秦纪边上,声音都嘶哑了很多:“好,等,我们陪你一起等。”
日升月落,一夜时间眨眼而过,当天边再度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树下的青年不动如山的身躯轻轻抖了一下,身上的露水和白霜缓缓往下流。
他回头看了一眼枯坐一夜的二兄弟。
她没有来。
她没有再来。
秦纪低头看着手上的白骨雪莲,这号称永不枯萎的雪山花,在此刻竟然逐渐发黄、干枯。
秦纪转身,伸手拉起了树下双目发红的二人。
“花枯了,咱不等了。”
秦纪在笑。
枯萎的雪山花上,似乎有一滴晶莹的露珠往下滴落,像极了眼泪。
花枯了。
不等了,真的不等了。
三天后。
那一天的山水洲,下了一场世所罕见的暴雨。
在那权柄滔天,牢牢掌握着东西北六小州的霸主家族院落内,一个青年跪在院中地上,垂落的雨幕几乎把要将他吞噬。
阴沉黑幕下,大厅里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在厅内深处,高大中间椅前站着一个腰挎三把刀剑的高大中年男子,他背对众人,面朝墙壁上挂着的九头麒麟画像。
所有人缄默不语,气氛沉闷。
跪在庭院内的青年解下身上短刀,放在身前,他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个长贴于满是雨水的冰冷青砖上,好片刻方才抬起头。
“爹,孩儿心意已决,我要去帝都,这些年来,孩儿一直没给您添过乱子,这一次就当这十九年来唯一的一次任性吧。”
青年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三叩之后又是重重一躬:“对不起,不孝子给您丢脸了。”
青年转身,走向了身后的大门。
腰挎三把刀剑的中年男子手掌微微一摆,厚重嗓音响起:“拿族谱来。”
他身下一人一愣,喉咙上下滚动,却不敢多迟疑,匆忙取来一本厚厚族谱。
能在这个时候站在厅内的,无一不是秦家最精锐最嫡系之人,他们在此刻都面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用了三十年打拼出东西北五小洲江山,和商圣段双重并称为当世二雄之一的的男子,语调一直很平缓,很冷静:“走出这扇门,秦家再无秦纪一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家主,不可啊!”
“家主,还望息怒!”
“这万万使不得啊!”
男子腰间的三把刀剑自动出鞘,一瞬之间,整座大厅似乎都成了剑海,到处是虚无剑气和剑影。
所有人都闭嘴了。
他们跟在这个男子身边这么多年,征战一生,比谁都知道秦阎王这三个字究竟代表什么。
暴雨之下的青年仰起头,豆大的雨滴狠狠砸落在他身上,很疼。
他睁不开眼睛,但眼前却似乎浮现了那张动人娇颜,一颦一笑,还似当初。
“不等了。”
青年义无反顾的推开门:“我真的不等了,我来找你。”
秦三刀手上的毛笔,也重重的划掉上族谱上的秦纪二字。
当日,秦家小少爷暴毙身亡的消息传遍东西北五小洲,秦旭正式成为秦家继承人。
与此同时,一个一无所有的青年在那一日启程,前往万里之外的南方三大洲之首的周夏洲。
而他即将面对的,将会是掌控周夏四百岁月的周夏皇室。
因为那个牵马青年,是当今的周夏太子。
但他仍旧义无反顾,孤身出北部。
— — — — — — — —
“红狸,一朵雪莲算得了什么。”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青年的轻声呢喃听起来异常难过:“我曾经连天上的星星我都想摘给你,可是现在只能算了。
“我能够得着星星,却够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