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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漫暗水,涓涓溜碧(1)
作者:微尘陌上本章字数:4220更新时间:2019-10-21 02: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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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香撑着一叶孤筏,独自一人,顺着苕水一路西行,渐行渐远,过了几个河湾,鬼洞寨已是隐入了身后崇山峻岭中了,而沿岸坡地上青绿繁盛的花木枝叶,亦是越来越稀少,终至于看不见了。

  顺水漂流,不知过了几天几夜了,一路西去,便愈是荒莽。

  这一日,竹筏在苕水上漂流着,进入一片与前完全不同的景致里,空气中,隐隐有了从大洋上吹来的腥咸味道,似乎距离大西海并不太遥远的了。

  梵香站在竹筏上,远远望去,这是一片孤清而神奇的土地,其中拥有大漠与河川,同时还有远山与绿地,幽静的风,扬起沙尘,自然淳朴的表面下,是少有的壮丽与凄美之景。

  苕水两岸开始出现了黄土荒原中特有的夯土建筑。

  这些建筑的外观,有着夯土特有的建筑美感,圆圆的,没有棱角,矮矮的却充满力量,有着这世界人世间所特有的乡土意境。裸露的夯土墙相互依存,干枯的大树偶尔点缀着无尽的黄土色。古老的氛围里,荒凉中带着壮丽,偶来的犬吠与落叶的沙响,唤醒过路客,这里也还有生存的魂灵。

  人世间的五色,令人目盲,只有抱着能够被容纳的心境和感官的节制,才能发现这幽僻大地苍莽的美。

  两岸的黄沙旷远,简单低调,原始但又恰到好处,错落有致地沙丘、平原、绿地摆放在这两岸的地块上,偶尔还有一些从苦寒之地飞来的鸤鸠,鸣声如磐,而滔滔西流的苕水中,亦时或会有形如鲋鱼的飞鱼,肆无忌惮的跃出水面,闪着银白而诡异的光,与大漠间杂绿地的气质相符而应景,广袤而粗野。

  与苕水宽阔的水面相映衬,蓝色也是这空旷里唯一有灵魂的东西。

  数千里黄沙独有的苍茫,不精致,不艳丽,却恢宏、大气、壮阔。

  五月的天光明媚,梵香撑着竹篙,静静观赏着两岸绝域殊方的景致。

  孤筏西行一千八百里,是昆仑山南。

  苕水所经之处,山间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各种形态的沧桑岩画,或拙朴,或苍劲,或灵动,线条简单而粗野,勾勒出丰富的含义。

  高高的山上,上端是刺矶松、高寒棘豆高寒半灌木荒漠,往下依次是繁盛的粉花蒿和垫状驼绒藜,然后是葱茏的紫花针茅、银穗羊茅,亦有小片雪岭云杉林,最后是雌雄麻黄为主的灌木草甸,与山地草原构成山地森林草原。野牦牛、野驴、大角野羊、熊、罴等野兽隐没于山野之中,青鸟和天鹅不时的从天空中飞快地掠过,呀呀的叫着,鸣声清越。

  梵香撑着竹筏,东望苕水淼淼,西望昆仑巍然。

  竹筏漂行在涛涛苕水之上,感受着两岸岩壁的古朴沧桑,仿若到了一个上古幽幽的时光中。这里集大漠、河川、高山、绿洲为一处,极具幽僻境地风光之雄奇,又兼江南景色之秀美,还有异域鬼魅的神秘。

  这里有大漠中的苍凉古堡,有金黄如画的大漠流沙,有蓝波如洗的河川蓝水,还有神奇诡异的沙雕,那些壮丽雄伟的场景,连绵不绝的苍凉美感,背景层次鲜明,每个荒僻之境都如此夺人心魄,历历在目。

  岁月沧桑变化,不知多少年过去了,数千里苕水既保留了黄沙大漠的荒凉与粗狂气息,也展现出殊方秘境的孤清气质。

  梵香撑着竹筏,看着这高山流云,身下的静水流波,想起那日在伊水湖畔与素心言初见时的情景,与素心言孤筏同行的那些日子,心中涌起一阵温馨,随口轻轻吟道:——

  “皎皎之子,桃之夭夭;

  佼佼佳人,伊水之畔;

  之子于离,风之潇潇;

  之子于去,云之寥寥;

  问之不见,佳人不还;

  伊水之畔,佳人不还。”

  忘情之中,竟一时呆了……

  清风徐徐,孤筏慢慢,渐渐进入昆仑山南。但见峰岩交错,蓝水长波,山连着山,与河流共同形成峰前水绕,九曲十八弯的蜿蜒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两岸山峰白雪皑皑,绵延而去数千里,其势恢弘。

  竹筏子随水流速度漂流,或平缓,或迅疾,疾徐相间,一路峰回水转,置身其间,仿佛置身黄沙大地的山水画中。

  看看已是到了昆仑山南,寻了一处水流和缓的湾地,撑了竹筏,泊了岸,牵了大青马上岸来,将竹筏栓在岸边,一人一马沿着山南的黄沙大地上行去。

  在大漠中驰马奔了一个多时辰,行走在大漠边缘,眼前的山峦渐渐宏伟而清晰。喀喇昆仑山上飘来五月清凉的风,将大漠中的酷热驱散了。

  雪山的风,是圣洁的,净化了心灵,让疲惫干躁的心绪,回归于恬淡,泰然。

  远远看去,昆仑山南的下部,是一片草甸山地,是合头草、红沙半灌木为主要植株的棕漠土;上部为沙生针茅、短花针茅为主的草原化棕钙土荒漠;向上过渡为针茅、昆生葱、昆仑蒿为主的高寒荒源草原;在海拔4500米山地内部坡麓及岩屑坡上,垫状驼绒藜、糙点地梅组成稀疏的高寒荒漠;在海拔4500~5500米的下部为稀疏植被,上部为寒冻风化带,更高山峰则为冰雪带。

  山地上,灌木类植物低矮,其间是一群群藏羚羊、野牦牛、野驴等,见了人来,也并不惊慌,汇聚于处处水草繁茂的水塘边。此处的山石裸露出美玉的光泽,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正是所谓的“玉出昆岗”。在较为潮润的西部山脉,大角野羊在高处的草原吃草。青绵羊、拉达克盘羊及高地山羊零星分布于山峰之间的岩石上。

  昆仑山脉中,众多雪山就屹立在它的北段主脊线上,由数座高入云霄的山峰组成。雪山逶迤千年,山顶终年积雪。远远望去,宛如一道天然的冰雪屏障,逶迤起伏的山峰照看着山脚下的万千子民。

  山脊南北两侧是壁立干仞的基岩陡崖,峡谷中吕什塔格冰川横卧,冰崩、雪崩轰鸣不息。

  这是一片世人涉足不深的秘境,皑皑雪封,阳光澄澈,而旁边的湖泊澄净幽蓝,点缀着人世间的美好。

  日出和云海,冰川与雪山,圣洁高贵,静默无言,矗立在遥远的一隅,不喜不悲,看透人世间所有的分合朝夕。千年冰川之巅,雪山圣湖之畔,沿途都是让人心生敬畏的美……。

  壮美的日光,纯洁的雪山,每一口空气都冷冽而孤寂,混合着挥之不去的青草香气,……无论如何,你见,或者不见,它就在那里。

  梵香骑着大青马,走到这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泪流不止。他觉得,面对这神圣雪山,连赞美都是多余的,是不敬的。

  每一座神山统领着一方自然,而巍峨昆仑则统领整个自然界之所有。因为在它脚下,任何言语的赞美,都只看到它极其细微的一部分,却忽视了它所统领的全部。是的,在这样宏伟的大自然面前,大美无言,唯有心敬。

  骑着马,径直向上行,前面不远是一座独木桥,梵香来时看过地图,知道那座独木桥便是昆仑古桥,过了这桥,翻过昆仑山口,很快就可以到兹独河口了。

  “好,那桥不长,我们过去就好了。”梵香抚摸着大青马的脖颈,说道。

  那青马颇具灵性,似是能听懂主人所说,长嘶一声,四蹄如飞,直奔那昆仑古桥而去。到得古桥之前,那青马突然人立起来,咴咴嘶鸣,后退了几步,似是不敢上桥。

  梵香拉住了马头,定了定眼神,只见桥头那端横卧着一头身形大如牦牛的野兽,头上生有四只粗壮的长角,安静得像只大山羊,似是睡着了。那野兽身后的岩石上长有数株形状像葵的薲草,隐隐发出葱香的味道。

  梵香依稀记得草堂书屋中有本名为《山海志异录》的上古书籍里记载:这貌似山羊的巨大野兽,名叫土蝼,为昆仑守山的通灵神兽,喜欢吃人。它身后岩石上形状像葵的薲草,味道像葱味,吃了它可以解除疲劳。

  “这家伙睡觉呢,我先看看去。”梵香下了马来,小声自语道,轻轻走到桥头,仔细看了看,原是一根巨大原木搭接在两峰峭壁顶端的岩石上,形成了这座桥,虽仅4米长度,但桥面圆滑,布满青苔,很是难行。再往桥下看去,只见桥下是巉岩绝壁和万丈深涧。

  原木形成的古桥两岸,绝壁相对,巉岩嶙峋,谷顶平坦,谷底幽深,形势极为险峻。由昆仑山中所出的雪水和泉水汇合而成的格尔木河,从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峡谷奔流而下,滔滔的河水将河谷的千板岩长期冲刷穿凿成了一条深40多米、宽数米的石峡险谷,其中最窄处只有4米左右,险峻异常。

  正往桥下细看之际,那土蝼站起身来,抖抖身上乌黑细长的绒毛,仰头长啸一声,声如狼嚎。大青马有些惊慌,向后退却。

  梵香将马缰紧紧握住,对大青马说道,“别怕。”说着,随手把马缰挂在道边一个树丫上,抽出断刀,逼视着桥头那端的土蝼。

  那土蝼眼睛血红,瞪着梵香,打了一个响鼻,前腿稍屈,后腿蹬着岩石,突然纵身越过木桥,向梵香扑来。梵香迎前一步,抡刀劈去,那土蝼身形虽然粗壮,却动如脱兔,着实灵敏得紧,将头上四角轻轻摆动,将断刀挡在一边,再将头一甩,头上四角直刺梵香胸腹。

  梵香施展方寸挪移身法,脚下滑动,闪身避了开去。

  那土蝼前脚甫一着地,后腿突然向后朝梵香后背蹬来,一起一动之间迅疾之至。

  梵香向后一个空翻,翩若惊鸿,跨坐在那土蝼背上,举起断刀便要向那土蝼脖颈斩落,那土蝼前蹦后跳,呼呼喘着粗气,想要将梵香甩落崖下。

  梵香左手紧紧抓住土蝼头上长角,突心生恻隐,反手用刀背在那土蝼头顶轻轻拍了拍,纵起身来,跳到那土蝼身前,将断刀插回腰间,半屈了身形,向那土蝼拍了拍手。

  那土蝼再次向梵香发力冲来,梵香不疾不徐,双手伸出,将土蝼长角紧紧抓住,丹田一口气息运转,用力将土蝼头往地上按落。那土蝼力量甚巨,头被制住,仍是尽力将头昂起,疯狂将梵香向崖下甩动。梵香两脚有如千斤坠,钉紧脚下岩石,尽力压住土蝼长角。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兽一人如此相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人一兽相持了半柱香时间,梵香突然发力,大喝一声,臂力暴增,上身猛然向下一屈,双手尽力扭动,一点点将土蝼头缓缓按落地面。那土蝼终是不堪重压,脖颈一软,缓缓歪倒在地上。

  梵香待那异兽力竭,慢慢将手放开,退后一步,上身前屈,准备再次与之缠斗。那土蝼将头左右甩了甩,站起身来,看着梵香,眼中血红渐褪。朝梵香慢慢走近身去,前腿弯曲,似是向梵香行礼。梵香见了,心中一喜,伸出手掌轻轻抚摸土蝼头面,微微一笑,道,“你也很不错,如是愿意,以后就跟我走吧。”那土蝼温顺地走上前来,伸出舌头,便如一只小羊羔,在梵香掌心舔了舔,似是明白人意。

  “得给你取个名字才好,嗯,就叫你大力仔,好不?”梵香轻柔地抚摸着土蝼细长柔顺的绒毛。土蝼伸出舌头舔了舔梵香的手心,用头轻轻挨擦他的手臂,似是很喜欢。

  “好吧,你喜欢就好。以后你就叫大力仔了。”梵香拍了拍这异兽的脖颈,看了看原木上的厚厚青苔,自语道,“这就走吧。大青马只怕不能自己过桥,我来帮帮它。”

  梵香看了看大青马,那马亦是看着他,“咴咴”一声嘶鸣。

  梵香遂从衣襟上撕下一块棉布,将马蒙了眼,紧紧牵了缰绳,小心翼翼踏上圆滑的桥面,一步步将青马引导着走过木桥。他站在桥上俯身鸟瞰,但见湍流不息的河水,在深邃险峻的幽谷中急湍喧泻,喷涌咆哮,不断地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发出阵阵犹如雷鸣般的轰鸣,令人望之目眩,闻之丧胆。

  这段短短的距离,让人行经时,惊心动魄。

  过了昆仑古桥,摘了岩上那几株薲草,与一马一兽分食了,力气亦是恢复。那马与兽互相挨挨蹭蹭的,甚是亲热。

  一人一马一兽便又继续沿着山脚向北而驰,不久,便来到昆仑山口,过了这山口,再往北行,沿着山脚下行,便可到达兹独河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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