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奇见师父无事,心里高兴,知道他受了内伤,这几日又未进食,而左不归腿脚不便,又不能去采摘野果饱腹,只怕他二人早就饿得够呛。
萧奇刚刚只顾着伤怀自己的坎坷情路,哪里想到这些。
听到胡西行饿得直喊爷爷,知道这个师父时而荒诞不经,时而一本正经,也明白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觉得异常尴尬。
不由挠了挠光光的脑袋,急忙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油纸包。
将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的掏出来。
那树丛里面因为树叶的遮挡,是以异常阴暗,不过胡西行的鼻子甚灵,萧奇打开一个纸包,他就吸着鼻子惊喜的叫出那样美味的名字来。
荷叶鸡!
扒肘子!
酱牛肉!
烧鸭子!
嗅着这些香气,胡西行只觉得此时自己是泊云大陆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他来不及招呼左不归,立时摸着黑抓起半只荷叶鸡,狼吞虎咽的嚼了起来。
他本来食量就大,又是几日未食,此时真的犹如饿虎一般。
萧奇在黑暗中听着他“嘎嘣嘣”咀嚼鸡骨的声音,只觉得对面的黑暗之处似乎是一只怪兽在进食猎物,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他不敢再待,随即转身出去请左不归,左不归谦让了几句,但腹内着实饿得慌,于是不再和萧奇客气。
看了他一眼,躬身钻进那树丛之中。
她不像胡西行可以摸着黑吃东西,掏出法杖,在杖尖处凝结出一朵小小的火苗,既不太亮以防被外面看到,又不至于太暗,看不清地上的食物。
哪知她顺着光亮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
原来她目光所及之处,满地狼藉,那几样食物早已被胡西行吃得七七八八,此时他满腮满嘴都是油,一双手在身上擦试着汁水,一边四下逡巡,意犹未尽的在找其他的食物。
左不归也如他一般几日未食,腹内空虚,她见萧奇带了许多的吃食,十分高兴,一心想着捡那美味之物吃上几口。
哪知却被胡西行这夯货吃得干干净净,却叫她怎能不暴走?
萧奇见左不归钻进那树丛内的密室里,怕打扰她吃饭,于是在外面寻了半截树桩,坐在上面,见尹中一在不远处瞟了自己几眼,萧奇一时不愿理她。
于是自顾坐在树桩上看着静谧夜色中的星空。
只觉得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要睡去。
哪知突然听到树丛中左不归叫嚷起来,声音很大。
却是让萧奇吃了一惊,连尹中一也听得清清楚楚。
萧奇急忙跑进树丛去看,尹中一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她怕师父吃亏,于是也随在萧奇身子后面进了那树丛中。
萧奇进来后,觉得眼前一亮。
原来左不归手持着犹有火苗的法杖,在地上指指点点,嘴里大声的斥责胡西行。
“这荷叶鸡,只剩下一个鸡屁股,还是你不吃的。”
“这扒肘子,就剩一个光溜溜的骨棒,肉呢?我问你肉呢?你这是喂狗呢?啊?”
“还有这个,是烧鸭子还是烧鸭头?啊?我问你,这鸭子就一个鸭架子带个头啊?”
“你这嘴就这么快吗?哎我去,就不能等等我吗?就没想到我也会饿吗?”
“还有,这个空纸里头包的是什么玩意儿?你一点儿没想着给我留吗?”
胡西行这几日肚肠受了委屈,见到这许多美味,哪里受得了,立刻双手并用,抓起那些吃食不住向口中填塞。
他还以为这些食物是萧奇专门买来孝敬自己的,想想那银票也是自己出的,心里更是得意。
吃得兴起,早已将左不归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见左师妹横眉厉喝,方知道自己太过放肆,想着找一些剩余的之物,哄哄师妹,哪知刚刚吃得欢快,现在除了些鸡头、鸭屁股之类,哪里还有剩余?倒是一地的鸡骨杂物,仿佛是刚刚有五六个饿死鬼在此进餐。
尹中一怒斥了胡西行半天,越说越饿,越饿越气,胡西行只得唯唯诺诺,小声赔着不是。
萧奇眼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胖子,此刻像是一个没做完作业的学生,低头红脸的在接受老师的批评。只觉得好笑,不过勉强忍住。
随即走出来蹲在地上,背过身捂着嘴巴大笑起来。
萧奇正笑得过瘾,忽听有人出来。
他急忙止住笑意,转回身,只见左不归气呼呼的拿着法杖自树丛里出来。
见了他也不搭理,随即与尹中一远远的走开了。
萧奇见她们师徒二人走远,方又钻进树丛中的“密室”中。
胡西行见萧奇进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禁有些尴尬。
萧奇见他满嘴是油,手里还抓着一只鸭脖子,一脸无辜之相。想来见左不归走了以后,要彻底“打扫”战场了。
萧奇此时实在是忍不住对师父的钦佩,对着他腆起的大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胡西行见他笑得起劲,不由一边嚼着鸭骨,一边讪讪的说了句:“饿了,真是饿了!”
萧奇忍不住收住了笑声,走到他跟前,给他擦了擦嘴巴,又紧紧的抱住胡西行肥厚的身子。
胡西行不知道徒儿这一日里为情所苦,肝肠欲断,还以为萧奇是在安慰自己,心中更是感动。
他这些年自从离开了栖霞山后,一直孤身漂泊在东、南二洲,不知吃了多少苦,至今依然孑然一身,漂泊半世,身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自打在药谷中收了萧奇为徒,这小子虽然油滑懒惫,但胡西行的衣食住行,身前身后,都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早将他看成了儿子一般。
此时见他举止亲昵,胡西行将手在自己衣上擦了擦,然后搂着萧奇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萧奇得到师父的抚慰,只觉得心情异常平静,这一日所受的委屈、失落、嫉妒、无奈似乎都化作了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忍不住心中的感动,只觉得眼睛热热的,似乎有泪水流下。
萧奇急忙自师父怀里离开,假意看着头顶的树丛,悄悄抹了抹眼睛。
随即强笑道:“我这里还有几只豆沙卷,我去给左师叔送去。”
胡西行听他一说,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他刚刚吃得太嗨,不住口的将萧奇带回来的吃食尽数吃光,却不料将左不归大大的得罪了。
幸好春姐命“一笑楼”里的人采买时,将大街上的每样吃食都买了一点。
所以,萧奇这里还剩了不少的素食小吃没有遭到胡西行的“狼吻”。
萧奇捡了几件较为完整的小吃,也无非是面卷、油皮、炸糕之类的,走去送给左不归。
到了那里见左不归将法杖插于地上,借着杖尖的火光正和尹中一在一起轻声交谈,想是尹中一在与师父汇报这一天来的经历。
萧奇也不看尹中一,只是恭恭敬敬的将那几样点心放在左不归身前,随即又替师父说了不少好话。
他不想打扰左不归进食,对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左不归见他办事得体,不由点了点头,她只道尹中一和萧奇两情相悦,此时正是情浓之时,想来表扬他,尹中一定然也十分受用。
她见萧奇虽然言行略带轻浮,但心地纯良,于心中十分嘉许,于是对着尹中一夸了萧奇几句,还只道徒儿会由衷高兴。
哪知尹中一十分冷淡,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
左不归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一边思忖一边略带诧异的看着尹中一。
尹中一被她看得发毛,忽地想起一事,于是自怀中掏出一把玉梳递到左不归身前,对她说道:“师父,这是徒儿孝敬您的。”
原来这玉梳就是在拍卖会上,田野青送给她的那只。
左不归接过那只玉梳映着火光看了看,只见绿意甚浓,把玩之间仿佛有一汪碧水在梳子里面流动,想来是蕴含着不少水性灵气。
左不归知道这东西宝贵,必是十分昂贵。
她知道二人走时只拿了一张千两的银票,可这东西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左不归在尹中一四五岁时就将她带到自己身边随自己修行,看着她长大,心里早将她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是以异常严厉。
见她莫名其妙的多了件如此昂贵之物,立时冷下脸询问起来。
尹中一本就心中有鬼,见师父逼问,更是忐忑。
她又不知萧奇先前和师父说了什么,只得将偶然遇见田野青,随后和萧奇误入“一笑楼”,被错认成“天木宗”弟子,参加“馥园会”,再见田野青,其后田公子受伤,她贴心照顾,那田公子感激之下送了这玉梳给自己。
她心里紧张,结结巴巴的讲完,左不归略一思忖登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她知道这个徒弟只怕是犯了和自己当年一样的错误,放着憨厚的师兄不顾,却偏去喜欢薄情寡义的小白脸。
她心中叹息,想想自己的遭遇,不由悲愤,言语间声音突地大了起来,随即大声骂了尹中一几句,恨恨将手中的那只玉梳远远的抛开,丢进树丛中去了。
尹中一从未见师傅如此对待自己,不由又羞又气,而且她见弄丢了情郎送与自己的信物,心里难受,捂着脸跑开了。
左不归厉声训斥尹中一时,萧奇立时听到,但他却不好走过来,后来见左师叔一挥手将什么东西丢了出去,接着尹中一捂着脸跑开。
他不知这师徒两个又出了什么分歧,心里担心尹中,一想要去找她,但此时自己身份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夜深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