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想要问话却又在犹豫的孙雨，刚端起一杯飘溢着淡淡清香的新茶的楚大荒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都是自家人，没什么需要互相隐瞒的事情。”

孙雨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和楚大荒之间的交椅上的那位自从他们进门就一直面带不悦的客栈掌柜，心中对于楚大荒的“自家人”几个字有些不太敢确信，但是那个姓魏的掌柜脸色不好归不好，却还是亲自带着他们几个到了客栈后头的一间僻静小院里，这么看来，就算他和楚大荒不是很对付，但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孙雨就不再顾虑，很直接问道，“我想知道不多，首先，这位是什么人，”孙雨指了指阴沉着脸的魏掌柜，然后又指了指坐在一脸木然的袭白羊旁边的，脸上正不断滴着冷汗的陈虎，“还有，你带我们来这儿是要做些什么，又为什么只带他一个人过来？”

陈虎听到这话，心中暗暗感激起来，要知道，江匪总共八人，但他弟弟和其他人，还有孙成和兰紫两个小孩都被安排到了客栈其他地方，他作为俘虏，和孙雨这个被楚大荒尊称为“少爷”的人一起被带到了这间小院之中，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只是陈虎他想问又不敢问，现在见有人帮他问了出来，心中暗喜，为了了解更多，他小心翼翼的偷偷偏了下脑袋，却看见楚大荒正凑近了茶杯，在那里轻嗅着茶香，似是注意到了陈虎的视线，楚大荒向他这边瞥了一眼，正好和陈虎对上了眼睛，他似笑非笑地朝陈虎举了举茶杯，示意对方喝茶。

本就心慌意乱的陈虎看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哪里还顾得上楚大荒的动作有什么涵义，连忙垂下脑袋，不敢再看一眼。

“好吧，既然小少爷您问起来了，那我也不能再继续卖关子了，”楚大荒讨了个没趣，并没有在意，自己小小地啜饮了一口茶水后，才在屋子里众人的等待的目光中缓缓地开了口，“其实嘛，这所有的一切，我要是说都是缘分，你们各位信不信？”

等了许久，却等到了这样一句话，孙雨更加摸不着头脑来了，楚大荒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意思，连在一起，也知道意思，可是这句话放在这儿，缘分？他和江匪陈虎，和客栈掌柜，都是因为缘分聚在了一起？这不还是一句空话吗，根本就没有解答他的问题啊。

孙雨转头看看其他人，袭白羊依旧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陈虎则是涨红了脸，想来可能是觉得楚大荒这话是对他被人活捉的羞辱吧，而那名姓魏的掌柜，却是露出了些许恍然的神色来，似乎是弄懂了些什么。

“哦，你清楚了？”楚大荒也注意到了魏掌柜的样子，屈指轻轻敲了下白瓷茶杯，发出来“叮”的一声脆响，“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魏掌柜横了楚大荒一眼，看到一脸茫然的孙雨，神色突然和蔼了许多，他伸手摸了摸孙雨的脑袋，颇有些怀念的说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倒是有些你爹小时候的影子，但你比他要俊俏清秀了几分。”

孙雨有些惊奇地看着突然和蔼起来，好似长辈看待晚辈一样的魏掌柜，这话里的意思，是他认识自己的父亲？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没有任由孙雨继续思索下去，似乎是发觉魏掌柜有要继续开口的意图，不肯把揭开自己隐藏许久的谜底的机会让给别人，楚大荒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就来介绍一下吧。”

“首先，”楚大荒先是指了指魏掌柜，“这位是孙基，孙伯言，几年前江湖上人称无影盗的大侠就是他了。”

“什么，你就是无影盗？”这回出声的是陈虎，他也是江湖人士，自然听闻过地龙大名，相传他是一名侠盗，常常会从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家中库藏里头盗出金银分发给贫苦大众，是真正的劫富济贫的好汉。

这倒不算什么，最为出奇的是他“无影”这个名号的来历，与一般能不引起注意就不引起注意的窃贼不同，他每次行窃，都会极为恭敬地投递上一份名帖，其中书写了自己何时会来盗取，会盗取多少金银，以及自己认定对方是贪官的罪证也会附上。

而那些官吏见到名帖后，既对这个盗贼的嚣张的感到瞠目结舌，更多的，还是对自己那些的罪证感到心惊，毕竟，金银只是小事，可这些罪证若是传了出去，自己那些对头们还不得把自己往死里整？

要知道，官场之上，讲究的就是藏好自己的尾巴，敢动自己尾巴主意的人，必须死！

官吏们愤怒的后果就是每一回盗窃，无影盗都会面临着天罗地网的防范。

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无论是怎样严密的防范，无影盗总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自己定下的金银，真正做到了无影无踪这个词语的含义。

但让那些官吏们欣慰的是无影盗一向只取钱财，从来没有把他们的罪证公之于众过，所以虽然金银被盗让人有些肉疼，但为了乌纱，那些官吏也不敢声张，一个个被偷了也得硬着脖子说自家没有被无影盗光顾过。

只是他们不知道，无影盗在给平民分发金银的时候都会标注金银的来历，他们的欲盖弥彰反而成了人们的笑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无影盗的活动在五年前戛然而止，有人说他被抓了，有人说他被杀了，还有人说他金盆洗手，看破红尘了，总之，众说纷纭，陈虎之前也很崇拜过无影盗的好汉风范，还为他的小声扼腕叹息过，却不曾想，那个名震天下的无影盗居然会是那个一直笑嘻嘻地魏掌柜。

“怎么，你也没赌对？”魏掌柜，不，是孙伯言冷冷地看了陈虎一眼，有些嘲讽地说道，“也对，赌我是无影盗的赔率是一赔五千，再怎么胆大的也不敢赌这个吧，毕竟，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过那么大的名声的人，对吧？”

最后一句问话却是向着门口说的，只听“咯吱”一声响，店小二满脸惊喜地推门进来，朝着孙伯言就嚷嚷道，“掌柜的你居然就是无影盗！这也太让人惊讶了！不过你怎么能说我赌错了呢！我赌的就是你是犯下了大罪的江洋大盗，一点都没有错！”

“哼，”孙伯言也不站起身，朝着扑向自己的店小二就是一脚。

店小二早有准备，闪避了过去，正得意呢，脑袋上忽然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疼的他立刻捂住脑袋，蹲了下来，“掌柜的，你怎么不按规矩来，动手了呢？”

面对自家伙计的哭诉，孙伯言没有一点动容，他冷声道，“规矩？老子的规矩让你在门口偷听了？别告诉老子你没有，老木头开口前你就在门口了，也不动脑子想想，就你小子那点本事，连呼吸声都没藏好就敢学偷听？敲你一下老子还嫌不够呢！”

本还打算争辩几句的店小二听到这话，悻悻地垂下了头，可嘴里依旧在小声嘀咕着，“可是，人家就是没有赌错嘛。”

“还敢说话？”孙伯言又扬起了手来，店小二脚下一蹬地面，吓得蹿出去老远，孙伯言也懒得起身，朝着楚大荒努了努嘴，“老木头，你来给这小子解释解释，他究竟赌错了没有。”

这边楚大荒笑了笑，没有先和看向自己的店小二说话，而是先看向了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的孙雨，“小少爷，看来你对孙伯言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啊，能不能说来听听？”

孙雨眉头依旧皱着，他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大荒，又看了一眼注意到自己目光后神色立刻缓和许多的孙伯言，带着些犹豫说道，“我也不敢确定，只是之前在孙家书楼里翻阅的时候，在一册书的一页内，看到了一句字迹有些模糊的书评，上面的署名，似乎就是孙基。”

“哈哈，”孙伯言朗声大笑了起来，他看向孙雨的目光中满是笑意，“没曾想，你这孩子居然连《练脉九策》都给读完了，真实的，你小子究竟有多想要学会修行啊。”

“对，就是那本！”孙雨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当时看了好久都没看懂那本书，最后却看到了那句话，真的是连当场把书撕了的心都有了。”

“哈哈，”孙伯言乐不可支，“那我可要道个歉了，本来只是年幼时玩笑之举，自己弄了本秘籍给藏到了书楼里头，没想到却给你添了麻烦，真是，哈哈……”

孙伯言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不住哈哈笑着，过了好久，才恢复了常态，他轻轻咳了一声，对正苦着脸，看着他的孙雨说道，“那我就自报一下家门吧，我是孙基，是你父亲孙社的亲生兄长，也就是说，你小子按辈分，可是得叫我一声世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