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了聋哑媳妇卢胜菊,并被她抓住双手使劲使劲搓揉,仿佛想把那几道伤痕掰开再看看。
除了汪怀强,同院的老人小孩和青壮年都围过来,没有问东问西,都面带笑容,简单的笑。
在接过他的行礼时才笑着说:“来了……”
满眼的绿,随处可见的黄,那是稻苗和油菜花。
山棱上的松柏,房前屋后纷纷飘落的梨花……
汪家梁,桂县郊外,半山上十来户汪姓村落。
种粮食的农村闲的农闲时一般都是外出,汪怀强也一样,在城里做短工。
但今天肯定不会去,这时正在勤快的烧火煮茶。
他爸妈用不善言笑的举动,和担心被嫌弃的眼神为递烟,殷勤的搬椅子提包。
笑语声中,猫追狗崽,母鸡护食。
院坝边、梨花下、喝茶学话,惬意非常!
之前汪怀强带去学校的十几颗枇杷,黄训一颗都没吃到,此时看到树上泛着青皮的枇杷,不由得感到惋惜。
就算再等两三天,大不了能熟几颗而已。
杏子还早,樱桃是酸的。
更别想秋天才有的石榴了!
回头时看见卢胜菊还在看树顶上那几颗快熟的枇杷,黄训便学她,一边猛摇头,一边用手指做个行走。
卢胜菊的娘家来人了,估计提前就知道黄训会来,他们带来了洁白的面粉和熏得漆黑的猪腿。
于是晚上便彻底醉了!
中午近两瓶啤酒能勉强胜任,但晚上的时候,卢胜菊的爸妈敬了一杯白的。
两位朴素夫妻所表达的意思不能拒绝,虽然词不达意却也胜却豪言壮语。
所以,黄训得喝!
怎么吐的不知道,怎么睡的更不知道!
天亮了……
清新的一天!
湿润的空气里,放牛娃牵着归家的牛儿叮当作响,他们得回来吃了早饭才去上课。
漱口和洗脸都有人侍候着,还不能拒绝,因为她听不见也不能说。
看到她穿的衣服,脑子在不断思索……
他突然不想画风景了,想画她!
比划半天没能让卢胜菊明白他的意思,便喊来汪怀强给她传达,让她坐在梨树下的椅子上就行了,什么都不考虑。
冲动往往就那一刻才会产生的,过了就没了。
他动作很快,在汪怀强刚把椅子放在树下,准备去拿扫帚扫去洁白的花瓣时,黄训阻止了,并让他赶紧离开。
卢胜菊坐在那儿笑,她笑的是新奇,却让黄训觉得很美,不是那种明星的造作美,而是简单的自然美。
几秒钟后,他开始下笔,动作很快。
下午……
虽然汪怀强给他装了满满一大口袋东西,他都没要。
来时一个再加书包和画夹,去的时候也这样。
唯一的是多了四五颗刚刚成熟的枇杷……
……
枇杷吃了一颗,剩下的给了郑晓和晏悦,一人两颗!
然后在大家都在画色彩的时候,他画的是素描静物。
当天放学前,把两幅画交给徐老师,一幅人物色彩,一幅素描静物。
四月,一件打底白背心外套衬衣就足够抵御早晚低温,不再骑车,他想走路。
早上带着奔跑的性质,中午就在食堂买饭,下午或者晚上放学的时候,就是休闲的,走着走着就有可能走到十一二点。
听郑晓说他的两幅字入选了,还说要是获得了名次就请他吃饭。
黄训当然是恭喜,顺便问她美术交作品没有,她却不回答,顾左右而言他。
摇摇头不再问,尽到心就好。
对晏悦的画和刘韬的画都修改过、指点过,也示范过,对他俩的进步表示欣赏。
魏伯忠来学校的时候渐渐地少起来,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在,同样很少来的还有袁迪。
仔细一想,还真的只有陈成风这个家伙万年不变!
对绘画一如既往的不当回事,对吉他仍然是在无聊时就会弹几曲,也仍然和雷蕾走得很近。
关于雷蕾的情况,黄训听老陈说过,家在二中旁边,书香门第,还有弟弟。
两人是不是在耍朋友不重要,但是好像确实很合得来。
收到了人生第一封信,黄芳寄来的。
她妈还在城里,可能这学期结束就会离职。
她们一家都已经安顿好了,家庭地址也在信纸末写了一遍,还说以后有可能家里安装电话。
第一封回信的时候,黄训故意装怪。
用小楷竖着写了一封,当然还是有标点的,而且还有点文绉绉的感觉,最后的落款是哈哈二字。
……
清明上坟,刚好是星期天。
不过,好像不管清明节是不是星期天,全家人每年都去了的,包括爹妈。
福寿坡和过年一样鞭炮声不断,不过入眼已是映山红遍,绿树漫坡。
而且虽已农历三月,迎春花仍然在坟头开放。
老爹在龙姓长辈的坟前指挥兄弟们清理新长出来的草木荆棘、枯枝碎叶。
也仍然没忘记旁边的小坟。几兄弟和大姐都在忙活,妈却一个人在爷爷奶奶的坟前烧纸……
鞭炮声余音未绝,爹就好像不愿多呆一样,率先就回走。
下山的路边也是花花草草,大多细碎和不起眼,唯一成片的是满山层层梯地上的油菜花,像用笔沾满金黄色水粉颜料,一笔笔盖在满绿的山腰。
下山不跑就只能慢走,快了的话腿酸。
老爹问:“你们好久走?”
黄训答道:“十一号在文化馆举行了书画展,可能要集体照个相,至于评选结果就要一周后了。那时我们应该已经走了。”
老爹问:“你估计得不得获奖?”
他笑了下说:“不清楚,应该能排上名次吧?”
为此,一家人都替他感到高兴与骄傲。
黄强说他后悔了,当初如果继续学的话,也可能会得奖。
但都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
大哥只有在小学的时候画过,初中之后根本就没机会画了。
因为他懂事之时,刚好是少林寺在全国疯狂演出的时候,而紧接着又疯狂放映各类港台武打片,然后桂县城里就不断涌入各种流行和时髦的玩意儿,让形形色色的各阶层老百姓的思维发生巨大转变。
而处于刚刚开始接触社会的大哥也难独善其身。
黄训则不一样,虽然这股席卷全国的浪潮仍然在继续,但他从小学到初中,再到目前,绘画就一直没停,仿佛他天生对街上涌现新鲜的事物和诱惑免疫一样,对他没起到一点侵蚀作用。
所以,黄训能走这条路,黄强的心性却不一定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