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站新建不久,周边的楼房也不密集。
沙龙画室就在车站后的后街居民点,这里住的主要是农转非的村民,楼房统一五层,还有公厕,没有绿化,也没大门。
这一片曾经是农田。
改革以后,四面环山的桂县未雨绸缪,把百货公司仓库外,辐射到桂南钢铁厂之间的广袤田地全部纳入规划中。
但桂县的经济底蕴还比较薄弱,人口增长的速度不快,各单位的划拨土地还有存余,一时还扩建不到这些地方来,所以这些大片土地,依旧让农民继续耕种。
时间到了晚上七点多,天早已黒尽,也不再有班车进出,这条路的路灯也不完整,行人一少就显得特别冷清。
黄训来到车站前,看见袁迪和一个西装男生站在路边聊天。
男生和袁迪一样也戴副眼镜,身材偏瘦,头发够长,配上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估计就是袁迪口中的彭飞。
见黄训走到跟前,这个男生就自我介绍:“我叫彭飞,和袁迪是小学同学,你就是黄训吧,欢迎加入!”
“谢谢,我和他关系也很好,今后大家就是朋友,希望能欣赏到你的大作。”
“千万别说大作,我涂抹那几笔,在你面前纯粹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说得有点夸张,还摇着手。
黄训不知道,他的水平早就超越了桂县多数美术生,只是晓得的并不多而已。
但是蒋维奎和彭飞等人却是见过的,罪魁祸首主要是袁迪。
蒋维奎等为了了解师范校这班美术生的水平,让袁迪把他们带到师范校画室看过班上的习作。
所以就想把黄训弄进来,至于魏伯忠却因为他们都认识,根本就不打算找他。
“哈,太谦虚了。”
黄训打个哈哈,问袁迪:“黄芳呢?”
“没看见,再等会儿吧。”
他们两人不抽烟,黄训无趣的自点自抽。
看黄芳还没来,而彭飞却在不断看表,他便说道:“干脆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会直接上来。”
“你晓得在哪儿吗?”袁迪问他。
“你给我说啊。”
“……”
彭飞指着身旁的小街说道:“从这里进去,第二栋三楼临街,灯最亮的就是。”
“行,没问题。”
黄芳住在南街,与陈成风家不远。
但从南街过来,就算走路的话也无非半小时而已,不至于要耽误这么久。
这几天天气好,白天温度高,所以他还是万年不换的灯芯绒短外套加毛衣。
但冬天这种回暖天气的晚上肯定有霜,如果站在路边不活动,寒风中呆的时间一久,就他这身穿着,注定会全身透凉。
未必她有事来不了?
有心不等了吧,却又担心她万一来了怎么办。
就这么无数个万一,黄训就把时间拖到八点过。
绝不能再等了,扔掉第烟推着车就准备朝小街里面走。
“黄训?”
刚要走,听到黄芳的声音。
“你可终于来了,我的姑奶奶……”
只见她口吐白雾‘踢踢踏踏’跑来,急促的说道:“我不去了,爸的病又犯了,得去医院,过来就是给你说一声。”
“那、你也不用来啊,不怕难得跑吗?”
“哼!我不来给你说一声,你保证明天不会骂我?”
“呃……”
敢不来的话,肯定会骂她!
又问:“干嘛不骑车,走路多耽误?”
“我不会骑啊。”
“啥,不会骑……?”
黄训无语的看着她,说:“那你走吧。”
“嗯!”
她挥了下手,转身就走了,依旧带着小跑。
他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略一迟疑便骑车追上去。
……
和袁迪说了昨晚没去的原因,他也没在意,反而神采奕奕的说他已经加入了。
假惺惺祝贺他几句,便翻开此事不提,而黄芳和黄华东的位置,却仍然空着。
接着他便上课画,下课也画,周五的时候甚至连教室都没进,一到学校就去了画室。
周四陈成风喊吃饭,说老七请客,他没去。
袁迪说周五晚上又去沙龙,他说这几天比较忙。
他仿佛突然就充满了激情,整天与画笔画纸颜料、色彩静物石膏为伴,疯狂度过了这几天,直到周末!
因为下午写生,所以徐老师通知美术组的同学,自己带好写生要用的工具,中午统一在404门前集合。
404是红沙航天基地设在桂县的办公总部,全城也只有这个单位最具国企风范。
大门有岗,有执勤的武警,进出一律登记。
之所以在总部大门外集合,是因为从师范校下来只需要走十几分钟,宽大的总部大门前有个不小的平坝,还有花台和候车亭,而候车亭里还有铸铁长椅,能坐不少人。
写生的地点是凤冠崖,位于县城城南十公里的公路边。
国道和铁路与兰河一直是相向、沿河而行,只不过有时候道路在右,有时靠左。
从县城到桂县最靠南边的涂家镇,几十公里之间就有三四座桥横跨兰河。
河水蜿蜒,流过五七发电厂之后,就遇到一片断层地质带,这儿就出现了有很多奇峰异石。
河流破山而出,让此地犹如门户,仿若锁钥。
然后兰河如混龙脱缰,浩浩汤汤朝下游而去,于此地留下无数激流与深潭。
这片山势与流水簇拥着山顶那兀立高耸、像支凤冠的巨石,无论你从何种角度看去,都能独立成景成画。
所以,在此写生,风景绝佳。
但作为旅游景点却因为凤冠崖位于国道边,相距几百米就有一个国营煤矿沿山而建,七十年代修建的铁路穿崖而过,巨大的铁路钢梁与时而飞驰的铁牛破坏了周围的景致,而不适合游人玩耍盘桓。
好在巨石间一个河神小庙还有些香火,才不至于使此地被遗忘。
十公里的路程,自行车是首选。
有自行车的学生主要是城里的走读生,二十二个男生缺席一个,八个女生也少一人。
黄训很惆怅,也很郁闷。
惆怅是因为黄芳没来,自己的自行车后座原本给她预留的。
郁闷就不太好说出口了,因为他来的时候大家都各自找好需要搭载的同伴,并且已经准备妥帖,只等老师了。
而现场还剩下一个没有车的乡镇女生叫张芬,一个体重一百二三、自卷黑发、牙齿微龅、之前从来没说话的姑娘!
很明显是留给他的!
就连被大家认为和黄训之间有点啥的郑晓,也被魏伯忠提前喊过去了,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把她抢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