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缘旁若无人,强抱着谢师姐。
纣天纵顿觉尴尬,口中嗫嚅着:“你们、你们?”
谢师姐听闻,面霞飞红,胸膛起伏。她咳嗽不止,像把嗓子都要吐出来。
“闭嘴!”
王阿缘让纣天纵不要多话,给谢师姐顺气。然而她师姐大限已近,悲羞交加,此时病势蔓延,活生生从嘴里吐出一滩血水血块。
王阿缘面色难堪,把谢师姐横抱入屋,丢纣天纵呆在原地。
“替我护法!”
纣天纵听到王阿缘呼喊,回过神来。他见屋内,王阿缘强给谢前辈度气运功。谢前辈气息奄奄,王阿缘不惜用尽十分内力,两人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纣天纵掩门,就在门边守护,不让任何人来干扰她们。
月出小园,在庭前树梢半挂。
深夜时分,纣天纵才推门而入。
谢前辈躺在王阿缘怀里,已经脱离危险。她十分虚弱,说话有气无力。
“这把年纪,临死前还被晚辈看到……”
谢前辈把脸埋到王阿缘怀中,一动不动。
只见王阿缘捋着谢师姐散了一身的黑发,温柔细腻。
“小兄弟,你年纪尚小,不懂人间最难。”
王阿缘平眉之下,桃花眼中烟波流动。一袭青衫,笼罩似水年华。
王阿缘抱着谢师姐,与纣天纵错身而过。纣天纵恍惚看到,王阿缘唇色艳红灼目,嘴角勾起:
“人艰不拆。”
有秘籍从袖口掉落,纣天纵捡起一看,旧纸泛黄卷边,封皮上赫然写着:解衣剑法。
王阿缘轻功飞起,与谢前辈消失在月下檐边。
纣天纵大喊:“谢前辈!”
没有回音。自此,再无人见过王阿缘与谢前辈。
纣天纵拾得《解衣剑法》,翻开第一面,就是破解好招。
纣天纵如饥似渴,借月光浏览。一招一式,他先试为快。没带破斧,便折梨枝为剑。
解衣第一式:新硎初试。
梨枝扫地而出,自下而上,划破千障万重。
解衣第二式:批郤导窾。
梨枝扫敌方五害,阳穴要害、封喉要害、正胸要害、丹腹要害、股髀要害。
解衣第三式:官止神行。
梨枝舞动,剑势变幻莫测,能破敌方攻,能乱敌方守。剑锋所指,敌方不能知。
解衣第四式:目无全牛。
梨枝与人并行,横行霸道,目中无人。人踢剑刺向敌手,飞速近身,只观敌方剑势指向,不看敌人姿势。
解衣第五势:善刀而藏。
追回飞剑,剑锋回转,舞剑招招有力。步履沾地,乱剑狂舞,剑气四溢。
……
为善近名,为恶近刑,解衣重在一个“解”字!往小看,解一招一式,解一人一剑;往坏看,解危机危险,解穷途危难。持剑之人生有涯,而剑道无涯,何以保身?何以全生?何以尽年?
唯一“解”字。
砉然騞然,种种招式纣天纵一一使来,虽囫囵吞枣,遇不解之处而停。大概花样把式,已经明白。
纣天纵回翠绿小园,狂练不歇。
烧饼从昏迷中苏醒,喝完药,让侍女把门打开,看纣天纵练剑。
纣天纵收剑走来,英姿飒爽。烧饼想到几年前的大雨破庙,那青衣剑客,也是纣天纵这样。
她感慨说:“谢春芜继师门剑法,独创解衣剑法,这才有了解衣派。不知他为何抛下门派离去,正值壮年,就流落到巫峡身亡。”
纣天纵回忆玄客羽扇与青衣对打,历历在目。他怀疑道: “解衣剑法真是谢春芜独创?剑法出类拔萃,创立之人应该是武学奇才,他怎会打不过玄客?”
烧饼叹息:“白夭夭说他心有魔障,遇雷雨天气息大乱,别说与人相斗!你看他后来走火入魔,要杀你的样子。”
“原来如此。”
纣天纵摸摸胸口秘籍,又问烧饼:“谢前辈与谢春芜,关系如何?”
“谢前辈曾与谢春芜定过婚约。”
烧饼笑说,苍白小脸上浮现羡慕之情:“我听侍女说,谢春芜与他师姐青梅竹马,曾经有广陵满城灯花,一夜不灭。谢春芜就在此夜向谢前辈求亲!”
“后来呢?”
“后来……”烧饼摇头惋惜:“谢春芜走火入魔,离开解衣派。解衣大堂前的诗句,就是谢前辈、王阿缘与他离别前所刻。”
纣天纵喃喃念道:“明月共,死生同。”
两人异口同声:“目送归鸿!”
“怪不得……”
纣天纵的话留在嘴边,引得烧饼追问。
“怪不得什么?”
纣天纵摇头叹气:“既然王阿缘也在,怪不得谢春芜要离开。”
“你知道谢春芜为何离开?”
烧饼追问,既然纣天纵得了解衣剑法,也一定见过谢前辈。
纣天纵并不明说 :“你们女人,真是可怕。空水宫遇到那档子事就算了,到了解衣派遇到更离谱的事情。”
烧饼燃起八卦之魂:“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嘛!”
“反正不是好事,人艰不拆!”
……
夜晚,纣天纵在睡梦中翻个跟头,差点从床头翻下去。
他懒懒挪着身体,迷迷糊糊又将睡去。只听屋檐上轻微响动,引起纣天纵注意。
“什么人!”
纣天纵心思单纯,直接大喝一声。果然听见屋檐上脚步匆匆,是有人掠过。
纣天纵背起破斧,推门追去。
月下园林,一条瘦影在围檐小榭上下飞窜,纣天纵紧跟其后。
纣天纵很快追上,出手拦肩。那人转身躲过,与他过了几招。
纣天纵边攻边道:“解衣门禁森严,你已经被我发现,别想再逃出去!”
那人不是纣天纵的对手,匆匆站定。只见那人黑衣劲装,身材瘦小,应该是个女人。
她手臂一挥,朝纣天纵脸上糊过一把白色粉末。纣天纵掩鼻盖脸,再回过神来,她已经逃脱六丈之外。
两人打斗,惊动解衣弟子。园中灯火大亮,对黑衣人成包围姿势。
纣天纵首当其冲,穷打猛追。
纣天纵打着打着,觉得身上奇痒难耐,应该是中了那粉末之毒。
蒙面人再次逃离三丈,与到解衣弟子拦截,抛洒毒粉,令众人无法近身。
“你别想逃,把解药给我!”
纣天纵心念一动,从背后掏出破斧,朝蒙面人砍去。
谁知蒙面人见破斧晃来,愣住没有躲身。
“呃——”
蒙面人受了一剑,口中惊呼乃少女之声。她滚落屋檐,被解衣弟子剑刃抵住喉咙。
纣天纵大为困惑,这蒙面人身法不错,怎么轻易被自己打落屋檐?
他不作多想,飞身在解衣弟子中立定:“把解药给我!”
蒙面人直勾勾盯着纣天纵,双眼通红。又受解衣弟子怒呵,才从怀里掏出药瓶。
纣天纵接过小瓷瓶,倒出一把黑里透红,老鼠屎大的小药丸。
“怎么服用?”
纣天纵与解衣众人问,蒙面人一直不作答话。
此刻纣天纵身痒难耐,烛火映在脸上,显得格外愤怒。他把蒙面人从地上一把拎起,怒火中烧:“告诉我,怎么服用!”
蒙面人脸上蒙面掉落,露出楚楚可怜的一张小脸。乌黑的眼睛望着纣天纵,迟迟不语。
纣天纵觉得似曾相识,松开少女。
解衣掌门王小赶来,对众人说:“她是毒师童子座下,来偷解衣剑阵!”
解衣弟子利剑指着少女,询问掌门:“杀了她?”
纣天纵看少女一直低头不语,格外可怜。他维护说:“我和几个解衣弟子中了毒,还要她说出解读之法。”
王小接过小瓷瓶,看了几眼就说:“你中的普通毒药,只会让人觉得身痒难止。解药都拿到了,怎么服都好。”
“怎么服?”
纣天纵呆头呆脑的问一句,引得王小好笑。
“怎么服都好,吃一粒就见效慢些,吃一把就好得快,吃不下你就和水吞!”
“哦!”
纣天纵赶忙塞了一把药丸到嘴里,顿时一嗓子苦味。
王小没有杀夜袭少女的意思,让人把她押走。
那人临走时也一言不发,一直回头看着纣天纵。
纣天纵被她看得心慌,问王小:“她一直盯着我,你要把她如何?”
王小说:“先押到地牢,问清毒师童子下落。”
纣天纵又问:“你们和毒师童子有仇?”
王小转身要走,见纣天纵跟着自己,便解释说:“毒师童子淫邪奸恶,人人得而诛之。我解衣派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竟然派人上门来偷剑阵,便是结下仇怨。”
“这便结仇了?”
纣天纵摸摸脑袋,说:“她没偷到剑阵,因为被我制止。她有机会对我用毒,只用了最轻的痒药。那她与我可算结仇?”
王小年纪小,与纣天纵相差不大。她理解纣天纵的担忧。
初来中原,所谓情仇恩怨,界限让他迷茫。
“恩怨这回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觉得扯平了,那就不算结仇。”
纣天纵追问:“那她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王小回想少女神色,也觉得此种大有蹊跷。她留下话说:“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心里与你结仇了呗!”
“那你一定把她看牢了!你们解衣弟子靠不靠谱,万一她跑出来对我下毒怎么办?”
纣天纵急急说完,王小一阵大笑,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