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原来还没出来
爬上来滚下去，在爬上去，再滚下来。
张三一还是爬着，浑身上下，伤口触目惊心，汉白玉的台阶上，早已经被染红了，一条血路，已经到了第四十级台阶。
“何必呢？”
水清皱着眉头，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
她静静的看着张三一爬，恍然失神。
她在心痛么？她不知道。
终于，张三一爬上了第四十七级台阶，颤抖的伸出了血肉模糊的右手，抓住了水清的脚腕，水清没有躲，就由着张三一抓住。
她也没有动，漠然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血人，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滴落，砸在了张三一头上，冰凉凉的。
她还是心痛了，尽管这个人不再是张人一，也不是张地一了，可是，她还是心痛的厉害。
张三一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爬上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了，真的只是为了阻止水清登上台阶么？他不确定，在他抓住水清脚腕的瞬间，他拼命用力，想要将水清拉下台阶，可是，水清纹丝不动。
“何必呢啊？反正我登不上去啊”
水清莞尔一笑，如梨花乱颤。
“我不是你的望舒，她才是啊——”
无尽的落寞。
挣扎着，张三一抓住水清的手，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两人就那样面对面的站着，张三一咧咧嘴，满是污血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微笑，笑得很是难看。
“再……信我一次，好么？”
一字一句，张三一说的很清楚。
终于，水清那水蓝色毫无感情的眸子颤抖了一阵。
默然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
忽然，水清缓缓举起了右手，洁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张三一满是污血的脸庞，下一秒血迹消失，露出张三一那张算不上俊俏的脸。
她在这方天地中等了百千万年，轮回四十九世，成了四十九份，可是，那人却只有三世是人，张地一那一世，她以身祭剑，成就望舒，张天一那一世，她不叫望舒了，可是，她还是死在了那人手里，死在了那把叫望舒的剑下。
可能是因为执念，那一世并没有结束，那一份没有回来。
最后一世，她叫陆望舒。
他叫张三一。
“带我走？”
声音清冷。
张三一点点头，踏上了第四十八级台阶。
没有了那股巨大的排斥力，张三一上的很轻松。
京城，香山。
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望帝亭。
“你最终，还是死了啊……”
腰肢婉转，一舞轻起。
在第四十八级台阶上张三一站了许久，当年的那一剑，现在的他会怎样选择呢？
背负骂名，和叶小枫遭受千百年唾弃，浪迹天涯，惶惶不可终日？
这不是张天一想要的。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
张三一又抬起了脚，踏在了第四十九级台阶上。
小县城的一幕幕像是幻灯片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陆望舒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历历在目。
京城，陆望舒莫名的难受，她突然间特别的想张三一，却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只剩下哭泣。
忽然，张三一笑了，咧着嘴。
他看到了，高台上是一把剑鞘，通体晶莹，散发着阵阵蓝光。
缓步靠近剑鞘，张三一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剑鞘。
一时间，一股刺骨的寒意，直逼张三一心底。
剑鞘颤抖着，挣扎着想要从张三一手里面挣脱，可是，攥住剑鞘的那只手哪怕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还是纹丝不动。
张三一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慢慢凝固，半边身子，都已经被冻住了。
他不知道怎么收服这剑鞘，他只知道只有他拿到了这剑鞘，水清便能栖身在这剑鞘里，不至于散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灵剑分离，剑灵选择回到了这里。
说是栖身，其实也是一种禁锢，进了剑鞘，除非剑归，她便再也出不来了。
而望舒剑，早已经碎了，在张天一刺进叶小枫的那一刻，就碎了。
忽然，一滴血滴在了剑鞘上，剑鞘像是活了一样，把那一滴血缓缓的吞了进去。
本来光滑的剑鞘上，出现了一轮血月，格外的显眼。
剑鞘终于还是停止了颤抖，水蓝色的光也慢慢收敛了去，张三一身上的冰雪开始消融。
转过头，张三一朝着水清咧了咧嘴。
水清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虚幻，像水一样，泛起阵阵涟漪，化为一道白光，投入了剑鞘。
张三一坐在台阶上，怅然若失，抱着剑鞘，感受着剑鞘传来的丝丝寒意，就像是水清在向他倾诉着百千万年来的孤寂。
其实，那第四十八和四十九级台阶，水清不是上不去，只是她不愿，叶小枫不肯回来，是有执念，而陆望舒，她的这一世，才开始不久。她踏上了台阶，就意味着，叶小枫和陆望舒都得回来，这是一种不公平。
轻轻的抚摸剑鞘，张三一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这一次，不会再是那个悲剧了。
缓缓的走下台阶，张三一抱起了还昏迷的小和尚，全然没注意那个被掩埋在废墟下面的人。
走出望舒宫，张三一缓步朝着城门口走去，背包还在那里，三哥怎么样了？
想到三哥，张三一心里不禁开始着急了起来，加快步子，张三一来到已经被推平看不出来是城门的门口。
“汪汪——汪汪汪——”
还不待张三一靠近寻找，一个土黄色的影子就一瘸一拐的朝他扑了过来。
不远处，那个看上去已经破旧了的背包孤零零的在废墟旁边。
幸好是还完好无损，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和尚交代。
让三个钻进了背包，张三一背上了背包，慢慢的出了城。
他也是该离开了。
……
望舒宫里，一块石头忽然滚了下来。
一个人从废墟下面钻了出来，蓝色的衣衫依旧洁净，丝毫没有受到废墟的影响。
要是张三一还在的话，肯定能认出来这个已经大变了样子的叶瞳。
“轰隆——”
宫殿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叶瞳急急的掠出了大门，朝着城门跑去。
她一路尾随着张三一来到城里，本来偷偷潜入望舒宫想要趁机去夺下那高台上的宝物，可是，竟然被弹飞，撞晕了过去。
宝物，叶瞳想肯定是被张三一那家伙拿去了，她得去夺回来。
毕竟，现在的她早已经不一样了。
叶瞳出城后，望舒宫轰然倒塌，整个天水城都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剑灵离开，这座城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天边，太阳露出来一个小边，浓重的黑夜一下子淡了许多，迎着太阳，张三一还是选择了继续向东，没有为什么。
“该结束了吧？”
张三一喃喃了一句，他觉得这个遗迹该结束了，他也应该可以出去了吧？
可是，走了许久，太阳已经当空照了，周围的景象突然一变，山清水秀一下子就变成了遍地黄沙，身后，那山那水都一点点的退了色，变成了黄沙。
就像是南柯一梦，只是张三一知道，那座天水城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水清和那剑鞘创造的，现在剑鞘和不完整的剑灵都被自己带走了，一切景象自然而然都会消失。
“我去，还没出去啊？”
看到周围的景象，和他跳进水潭之前没什么两样。
忽然，怀中剑鞘一整颤抖，一个虚幻的人影浮现，凝望着身后，默然不语。
水清在这里呆了一百万年，可是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哪怕她只是个剑灵，也不由的伤感。
没有回到剑鞘，水清站在张三一旁边，忽然轻声说道，“我可以恨你吧？”
她没有看张三一，张三一愕然，僵硬的点点头。
水清的身影消失，张三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该恨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
他欠她太多了。
下意识地，张三一抱紧了怀中的剑鞘。
小和尚终于醒了，张三一递过去小茶壶，小家伙喝了挺多。
“继续朝东？”
小家伙没有回应，只是指指张三一身上背着的背包。
“算了，我背着吧！”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张三一拉过小和尚，谨慎的朝四周看去。
声音越来越近，张三一想起来了，和当初的那五十多骑沙骑兵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果然，还没多久，五十多骑沙兵早已经把张三一和槐生团团围在了中间，似乎还是他们跳进水潭之前的那五十多骑。
“呵，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张三一撇撇嘴。
“正好，拿你们练练手吧！”
说着，以鞘为剑，张三一把玄冰剑鞘握在了手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沙骑突然开始冲刺，哪怕在沙丘上，沙骑的速度也快的惊人，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张三一面前，一矛递出。
张三一猛地睁开了眼睛，举起了剑鞘，轻轻一砍，一道剑气直冲那一骑，一瞬间，沙骑化为齑粉，消失在黄沙中。
“呼……还是太弱了啊！”
虽然回忆起前几世的剑招了，可是，因为他的实力比起前几世真的太弱了，剑气也只能斩灭一骑罢了。
不再装逼，张三一一个箭步，冲向了冲过来的沙骑，每一次挥剑，就有一骑化为齑粉，慢慢感受着自己的每一剑，从生涩开始慢慢变得圆润了起来，虽然还远远没做到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五十多骑还剩下不到十骑，忽然，三道白光掠出，瞬间三骑化为黄沙消失不见。
握着剑鞘，抱着膀子，张三一撇撇嘴，扭头，朝着小和尚笑了笑。
“走吧”
“嗯”
不远处的沙丘后面，叶瞳咽了口唾沫，她似乎还是打不过张三一。
“救命啊——救命啊——”
远处，尘土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