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李从嘉的话,您信吗?”
李弘冀看着叶丛远去的背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李从嘉生性温和,好诗词,像极了皇帝李璟。“单看这一点,我是愿意信他的——或许自始自终我都是多心了,他确实没有夺嫡的想法。可是......”
就如同之前一样,这一次李璟偏爱李从嘉,甚至内心里很希望将南唐江山全数交给他。“父皇对他的偏爱让我不得不防!”李弘冀无奈地摇摇头,“从嘉呀从嘉,你若真心不想和我争这个储君之位,可不可以求你和父皇坦白了呢?”
只要你坚定地拒绝,父皇将心比心,一定会成全你的!
也一定会成全我的!
越想头越痛,李弘冀甚至有些站不稳,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
“公子,你怎么了?”
他摆摆手表示不碍事,“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是会突然晕厥,怕是皇叔的魂魄前来问罪了吧。”
“公子,您千万不要有此想法,牛鬼蛇神信不得。”
嗯......
“老板,李煜当初也是这般坚定地不想当皇帝吗?”叶丛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为什么你这么问?”
叶丛困惑地摇了摇头说,“就在刚刚,我自己感觉到说那句话时内心的一点点心虚——我自认自己不可能想做什么皇帝,会不会是李煜的感情在抗拒呢?”
唐宋不敢妄下结论,“历史半真半假,何况还是人内心的想法。谁能说得清楚呢?”
“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用皇上来帮自己脱身,厉害呀!”唐宋翘起大拇指,“本来我还以为你在电视剧里面活不过两集,看来还是低估你了。”
叶丛挠着头嘿嘿地笑,“虽然不想当皇帝,这命还是不能说没就没的。”
“这最后为什么李弘冀没当上皇帝呢?他是这么一个果敢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倘若他做了南唐皇帝,历史说不定会改写吧?”
因为......
“你说什么,大哥病重?”
李从善刚刚从眼线口中得知这么一个消息,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好啊,最为棘手的这个总算是要倒下了!”
“你继续潜伏在他身边,倘若他的病好不了了最好;如果有好转的迹象,你瞅准机会解决了他!”
李从善仰天大笑,“养精蓄锐这么许久,总算老天还是开了眼,把他给耗死了!”
果然,这京城中钓鱼的人可远远不止李从嘉一个!
“六哥,恭喜恭喜!”
叶丛看着李从善,不知道喜从何来。“贤弟,怎么回事?为兄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喜事?”
“哦?六哥难道没有听说吗?”李从善露出阴险的笑容,“大哥病危,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宫里已经开始忙着准备后事了。”
这最大的后事,六哥你还猜不出来吗?
“你认为这是一件喜事?为兄可不敢苟同。”叶丛没有什么表现,依旧是专注着在书案前挥毫。
“哎呀呀,我的六哥!”李从善翘起眉毛,“您也是皇子,这皇家子嗣谁不想着当上储君,将来继承大统呀?”
“您现在是第一人选,我不祝贺你我祝贺谁呀?”
叶丛嗔笑一声,“下一次,你是不是就想着祝贺你自己了?”
从善愣了四五秒,“皇兄这是什么话?为何把弟弟想成这样?”
“大哥还未西去,你就已经开心成了这样。倘若哪天我也走了,储君的位置非你莫属了,你岂不是要高兴上天了?”
“六哥今日难得快人快语......”李从善露出了可怕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客气了!”
“我就知道,这悠悠皇宫中有的是等鱼上钩的垂钓者!”叶丛还是做着自己的事,甚至没有看从善一眼,“说来听听,为什么现在才收线?”
哼!李弘冀心狠手辣,毒杀了父皇钦点的皇位继承人——寿王叔——可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呀!我如果那么早就跳反,岂不是暴露出来让他打靶子!
本想着两位哥哥自相残杀,从善独享渔翁之利。可谁想到,六哥你居然无动于衷,终日就只是郊外垂钓、书房品茗。别说我了,连弘冀都着急!
前些天他邀请你去府上,我本以为是时候撕下脸皮,瓜子都准备好了,六哥你又全身而退!
六哥,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一个等鱼上钩的垂钓者,你自己何尝不是?你厉害呀,鬼门关走上一遭还能片叶不沾身!更厉害的是,阎王爷都被你熬死了——现在李弘冀已经生命垂危,大限之日就在这几天,你还在装什么?
“你的鱼还没有上钩吗?”
“从善,为兄还有一事想问你?”李从嘉沾了沾墨,依旧在宣纸上落笔,“为何此时觉得你自己的鱼上钩了?”
李从善冷静地看着从嘉,“因为我敢赌!”
一赔一百万,我敢赌六哥你不会像李弘冀那样六亲不认,甚至我敢赌大一点——六哥,你可能根本不想做这个皇帝!
“是的,为兄并不打算做这个皇帝!”
李从善激动起来,“六哥,既然你不愿意,就让给臣弟吧!你就去父皇那里表明心意就好。我答应你,等我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一定让您做这个世界上最逍遥自在的渔父!”
“好呀!”李从嘉放下手中的笔,“来看看为兄这首词,如何?”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好!这就是六哥心中的生活是吗?”从善点点头,“六哥,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活到你的诗词中!”
“你拿什么保证我?”从嘉看着从善,“就那你面对皇兄的死幸灾乐祸的心胸来保证吗?”
“什么......”从善目瞪口呆,“六哥,你......你不是说了,不想做皇帝吗?”
“我是不想做皇帝,但是我也不想你做这个皇帝!”从嘉将宣纸卷好,“你走吧,今日之事,为兄就当作从未发生。”
“六哥!”从善几乎露出了哭腔,“我熬死了五个皇兄和一个皇叔,我也累了!”
你不要再逼我熬死你,可以吗!?
“既然你本身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为什么不能和父皇挑明?为什么硬是要拦在我前面呢?”
我也不知道......李从嘉抬头沉思,“万顷波中得自由!”
或许这便是原因吧......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自由已经是可望不可求的奢侈品了!“或许唯有成为了一国之君,我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自由吧!”
“你......”
从善指着从嘉的手颤抖起来,“原本我敬佩你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逍遥人,没想到确实这么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明明无意也无能做一个皇帝,仅仅为了自己的自由,就想用社稷江山作为筹码赌注!
“为兄并没有这么说。”
“但是你是这么想的!”
从嘉此刻也不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样的,文人的傲骨让他不肯认错,“纵使真的是这样,现在我也是储君的第一人选,你奈我何?”
“你!”
卑鄙!
“李从嘉,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弃,那怕和你宣战、哪怕戴上不孝不悌的罪名,我也不会让南唐毁在你的手里!”
说着,从善愤懑地摔门而出,留下李从嘉独自站在那里思考着......
万顷波中得自由......到底何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