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深时暗，人独时感伤。

林常此刻正坐于自家小院之中，夜稍稍有些深了，林常瞧着半空之中的月亮，瞧了半天也瞧不出时辰几何，北境天气差不离也到了一天之中最冷的时辰，降水时落霜不可就是这个时候最好的写照，好在此时小院之中燃着一团篝火，只见林常微缩在椅子上，手微微靠近篝火，闪耀火焰于其小脸之上跳动，时明时暗，照得林常明亮眼瞳如天上星辰一般明亮。

林动堂与余频音二人皆出门去了，似乎是去镇外边去接人，此刻家中仅仅只有林常一人。刚在家中闲着无聊的林常在院中完成了今日的功课，顺带着走着从道空和尚那学来的太极拳桩，似乎是像模像样，但是底蕴着实是太浅，还是缺点气候。

“好冷啊。”林常伸直了身子，凉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哆嗦，急忙拿起边上干柴扔到火堆里边，火堆扬起大片火星，好歹是暖和了些。

虽说屋中炕上更是暖和，但是今夜毫无睡意的林常也不知为何，就在院中咬着牙吹着凉风。只见其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火堆，差不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镇夜晚寂寞，少有半夜探访之人，至于林动堂余频音更是不可能。林常皱着眉头疑惑问了句：“是谁？”并无人回应。

听从林动堂一切谨慎为上的林常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拉开一条微小门缝，瞧了外边一眼便放下警惕，只是“咦”了一声，瞧着十分不可思议。

“曹立誉，这么晚了，你咋来我这里了呢？”林常敞开大门，向着门口那人说道。那曹立誉此刻英俊小脸依旧有些苍白，在月光底下尤其明显，面目以往桀骜少了些，瞧着倒是有些含蓄模样。

曹立誉鼻头一皱，似乎是觉得自己此刻这番模样着实是不似平日里的自己，“咳咳”两声之后双手后背，把下巴高高抬起，硬声道：“难不成有客至远方来，不请入门？”

林常看曹立誉这番模样，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刚刚那副古怪模样怕不是被鬼上身了，此刻这些说辞从曹立誉的口中说出才算正常嘛。林常侧着身子将曹立誉放进了院子里。而曹立誉也确实如入自家院子一般昂首阔步 ，径直坐到了刚刚林常坐着的位置，自觉至极。

“有啥事，说吧。”林常也没觉得哪里不合适，本就是极其随性的一小孩，自然也不会计较那么多礼仪，只是开门见山问道：“总不能是无事来找我唠嗑吧？”

冷风一吹，将院中火堆风向一改，差点将曹立誉的青色长袍点着，吓得其带着椅子向后一靠，有些狼狈。

“其实也没什么事。”曹立誉翻了个白眼，悄无声息的将椅子朝着后边挪了一段，稍微远离了火堆之后才说道：“今日下午，先生与我说起你明日便要离开镇子，说是要闯荡江湖，真的假的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不先读万卷书，再行万里路？”

林常瞧着曹立誉一副疑惑表情，嘿嘿一笑说道：“如果先生没能骗你的话，那便是真的，如若是说为何硬要在明日行走江湖，其实我也是疑惑，不过也并无太大关系，行万里路之中，看尽世间人情，读便人间诗书，岂不是美哉事情？”

“咦？”曹立誉眼睛稍稍睁大，似乎是有些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有如此大抱负，人情事物竟想什么都不落下，刚刚那番言语也确实是有些高见，怎么看都不像是眼前这个八九岁的孩童能够说出来的话。突然之间曹立誉眼神一直，直愣愣的看着林常，满眼不可置信。平日里自个在镇中相同年岁身高已然如鹤立鸡群，此刻看上去眼前这个比自个还小的林常却是比自己高了不少。

“嘿嘿嘿，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常见曹立誉这幅模样，似乎是有些误解，右手无处安放，顺势抓了抓后脑勺说道：“这话是早些时候去找赵先生时对我说的勤勉之词，我哪能有如此大能耐能够说出这么大的大道理呢？”

也不知曹立誉发了什么脾气，反正就只见其冷哼一声，站起身子在林常怪异眼神之中走到门口说道：“那就祝你不要在外边死掉吧！”

林常哑然失笑，正想回应，曹立誉已然走了许远。

“真是的，哪里有这样子祝福别人的啊。”林常摇了摇头起身将门关紧，走进屋里，将林动堂交予林常的长条物件拿出，坐在火堆边上将覆于上边的黄色布条掀开，满脸无奈。

入眼至少能看出是剑的模样，但是自剑身到剑柄连接处，铁锈斑斑，一股子锈味在空中飘荡，带着些许奇怪难闻的气味，说不清道不明。不过剑柄处倒是以极深的笔画刻出“镇海”二字，明眼能看出这二字笔劲非凡，似乎真有镇海之能一般，不同于剑身，这二字丝毫没有锈迹，明亮得紧。林常一阵眼亮，大拇指轻轻的抚摸着二字，一笔一划之中带着些许铿锵，更是锋利有余，一不小心之下大拇指便被割了一道口子。

林常手一缩，心想：怎的如此锋利。一边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之上，好在口子不大，不一会便止了血。字迹上沾染的血渍在剑柄之上停留许久，丝毫没有落下之意，反倒是闪起了猩红光芒，比起眼前火堆更甚。

“这又是怎的了？”林常看着放在膝盖之上的生锈镇海滋滋称奇道：“这世间奇物怎的如此之多，难不成这碰了我血的剑还能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成？”少年的奇怪想法似乎是逗笑了尘世，天边一阵乌云飘来，将月亮光辉遮住了大半。只见林常吃力将镇海举起，任着惯力胡乱挥舞着，只是觉得这剑越来越沉，便将其扔在地上，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林常瞧着镇海，想着未来许久许久，都要负着剑而行。想着想着，便满脸苦涩，跟黄连水一样。

可能这就是少年的苦涩吧。

......

半夜过去，原本旺盛火势小了许多，烧焦煤炭黑中带红仍在冒着余温。林常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手中拿着一细长木棍拨弄着煤炭，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将手中木棍扔掉，拍了拍手之后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正想着走进房里好好睡上一觉，只觉耳边风声一震。

林常本就困意上来反应慢了一拍，只是察觉之后，转过身子，警惕立起拳架，急忙之中提起丹田之中尚弱的浩然气。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虽说慢了一拍，动作却仍是行云流水，一举一动之间隐隐约约还透露着些许阴阳莫测之意。

“谁？”林常睡意一消，只觉浑身汗毛竖起，明亮眼神微眯，战意炳然。

俗话说得好，半夜入人宅，不是客来，就是贼。此番无礼举动，自然是见不得人。

夜色之中，一黄色道袍自阴影之中走出，林常定睛一看，轻叹了一声，收了拳架。仔细一看，来者不正是那个收小胖为徒的道士张戚运嘛，只见其白花胡须之上带着丝丝红点，瞧着布料还算崭新的道袍也是沾满仆仆风尘，稍稍有些狼狈。

“道长这么晚来有事？”林常疑惑问道，只是觉得这个道士似乎与两日之前有些不一样。

张戚运强撑起一丝笑意说道：“那是自然，来到此处事因有二。”只见其从披于肩上布袋之中摸摸索索，取出了一封信件一本瞧着还蛮新的书籍与两个光滑金珠，面色严肃极其慎重的交予林常随即说道：“这是友人交予贫道的物件，只叫贫道亲手交予你。”

林常瞧着古怪，只是接过物件之后，看着张戚运，等着第二件事。

张戚运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世宇此刻已启程前往龙虎山，着实是事态紧急，没得时间与你告别，贫道便带着口信前来：“江湖久远，有缘再见，其实不必伤感。道法无常，世间事大抵如此。”

林常一愣神，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面目睁大，正想着冲出院子去小胖家瞧瞧是否如同老道所说一般，不过却是被张戚运拦住。只见林常双拳一挥，一阵气流径直将老道推离一尺远。老道眉目紧皱，似乎是觉得林常胡闹了，一抖手中拂尘，林常寸步不能行。

“小胖如果要走的话定会与我们告别。”林常也不再挣扎，只是盯着老道：“刚刚那番话绝对不是小胖所言，你不必骗我。”

老道见林常也没有挣扎，便再次一挥拂尘，林常只觉浑身一松，就见老道转过身子，面色惆怅：“他说，凉了的包子，也好吃。”

林常呆若木鸡。

......

“啊啊啊啊啊！”一道极其响亮的童声自半空之中传来，一路南下，尖叫不曾停过。

“我说鹤爷爷，速度能慢些不？”仔细一听这声响，不是小胖何世宇还能是谁？只见其此刻正怀抱着身下一通体皆白，头顶大红的巨大白鹤，惨叫不断。

这白鹤速度时快时慢，似乎是在等些什么，不过高度确实是有些吓人，小胖只是瞥了一眼身下，竟能瞧见山顶之上的白云朵朵，心中一惊，急忙将头埋在白鹤白洁的羽毛之中，丝毫不敢抬起。

白鹤发出“嗝啊嗝啊”一般的叫声，似乎是在嘲笑小胖的胆小。

“我讨厌飞来飞去！”小胖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