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被林动堂一喝，独自在屋檐上念叨了两句，便翻身跳下，气脉境可是让其身体强度高了许多，稳稳当当的落在院中，当即被林动堂喂了一顿板栗，林常一脸委屈，常人孩童十五六岁的身高配着十岁孩童的脸庞瞧着却是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林动堂一阵呵斥说不要在屋檐上打滚，要不然定要好好将其教训一番，林常满脸赔笑，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差不离教训完了，林动堂一挥手将林常释放，却见林常低头念叨了一句“指定又是有事讲不过婶婶，又拿我出气来了。”语气如蚊蝇，但是林动堂乃是何许人也？本来已经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却又转过身来，鼻腔中发出“嗯？”的声音。林常见自己已然暴露，便嘿嘿一笑，急忙跑出家门。

“这臭小子。”林动堂翻了个白眼，对着门口大喊道：“早点回家！”

林常速度极快，只是挥了挥手喊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消失在了林动堂的眼前。

“孩子养大了还真是留不住啊。”林动堂亦低声念叨了一句，与适才林常的低声模样简直一致，果真是子承父业，好的不学学坏的。不过又想到些许心烦事，便叹了口气扭头进了屋。今晚他可是莫名心悸，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要是平常人对于此大都称为迷信，但是偏偏武道登封者极为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修为通天地，都是与老天爷抢口饭吃的狠人，自然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这种感知。

“小镇上，林常这小子走到哪我都能顷刻就到。”林动堂边走边念叨：“就这几天瞧见这些新来的镇外人修为也不过尔尔，哪怕是有些深藏泥沼的老怪物想要来此走上一遭倒也是就是那么一回事，不用太过在意，难不成是因为道空？”

林动堂话语刚落，只见其脚步一顿，眼神一凝，声音低沉。

天上星繁月明，地上秋风瑟瑟，吹动了林动堂的衣裳。

“不应该啊。”

......

林常极快跑出家门，转了个身子，便朝着小胖家门口跑去，两家相距甚近，不过数墙之隔罢了，林常直直冲去还没来得及停住脚步，就要超过小胖家门，这时只见一老道推门而出，林常脸色大变，却是只能随着惯性冲向老道。

张戚运亦是一惊，也只是拢袖挥袍之间，一手移花接木将冲来林常罩住刹那，边上石墙却是仿若被牛撞到一般微微陷入。老道“咳咳”两声，将林常放出。林常一脸迷茫，丝毫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突的一黑，不过这个被自己撞到的老道没事就好。

张戚运“咳咳”两声将其身后小胖目光吸引过来，只见小胖惊呼一声，将门口老道挤到一边，便和门外林常攀谈一块，老道极其无奈，只是瞧着这个已经是自家弟子的小胖怎么看怎么顺眼，便也只是向着门内的何夫人行了个礼，似有急事一般就地消失在三人眼前。

“这就是那老道？”林常眼睛瞪大：“怎的不像你说的那般神神叨叨破破烂烂？”

小胖急忙伸出手捂住了林常的嘴：“无量天尊无量天尊，背后议人沾因果，谨言慎行啊。”瞧着林常是满头黑线。

小胖与自家母亲打了个招呼，便拉着林常的手跑到了街上，二人肩并肩，小胖与其从头到尾说明了事情的种种变故，听得林常一愣一愣的。

北境的夜晚相较于白天更是冷上不少，昨日落下的雪已经融化了七七八八，遍地青砖湿润如洗，居民们大都躲在屋里，少有在外边溜达的闲人，不过两小孩走在街上倒也不算违和，林常双手插袋，缩着脖子，小脸被冻得通红；小胖倒是坦然，似乎是不大怕冷。月光飒飒将两个半大孩子的影子拉长了许多，如同一幅墨画一般。

“那也就是说你过段时间就要跟着这个老道离开镇子喽？”林常口中吐着冷气说道：“还是去那个什么龙虎山的地方？”

小胖在边上点了点头，一蹦一跳的走着，语气也不知为何带着些许洒脱：“是啊，我师父说了，龙虎山乃是魏国天下两座道馆祖庭中最为昌盛 的，怎么样，是不是名气特大？”只见其对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满脸笑意。

“那可不。”林常迎合道：“龙虎山的名头没听说过，但是魏国天下自然是知道的，当初赵先生在讲到这部分内容的时候我可是尤其的认真听讲。”

“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道馆祖庭有多大了。”小胖一脸好奇：“总有镇外小庙的七八倍大小吧？”

林常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指不定没有山上道空和尚的小庙大小呢。”

话音落下，二人互视一眼，皆捧腹大笑，直至边上街坊拍窗赶人这才作罢。

二人齐肩走着，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着。

“那你们是何时要离开小镇啊？”林常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总不能明天就离开镇子吧，那不就是比我还要早上一天？这哪里能行啊！”

小胖打了个哈哈道：“应该是没有那么快，他老人家说要在镇上处理一些琐碎小事，等到事情解决了自然就是要离开镇子的时候了。但是想必时间不会太短，指不定我就是我们三个里最晚离开镇子的人呢。”二人在富贵街中专挑极为难走的小道走去，东穿穿西溜溜，还是到了四通大道上。

“谭森要去那个铸剑谷，我仔细想想，莫不是要去一个山谷里打铁？而你是要去龙虎山跟着老道士修行，虽说赵先生说过世间之上已没有真龙，但是总不能是个满山都是老虎的地吧？”小巷子很窄，二人不再并肩，林常只得缩在小胖身后，即便是在林常入了气脉境身高往上拔了一截之后却依旧没有小胖高，宽厚的身躯将其挡得严严实实，而林常就在后边叽叽喳喳。

“不至于不至于。”小胖自然知道林常的脾性：“你就别多想了成不？这世间哪里有那满山老虎的地啊！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嘛。”

林常想想好像也是，也就不再多想，只是跟着小胖的步伐走出小巷子。

四通大道上此刻亦没有什么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人罢了，而且大都是林常小胖二人没见过的角色。

道上店铺大都关门，也就没有多少灯光余晖，前日林常前来买包子的店铺也已经关了，黑灯瞎胡，林常将插在袖中的手伸进内衫摸了摸那俩枚铜钱。

“那包子我还没吃呢。”小胖看见林常直盯着包子铺的招牌说道。

“你咋不吃啊！”林常跳了起来，似乎是有些气急：“那包子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啊！”

小胖听到话语嘴角一扁，眼神却是被林常手中的十八佛珠吸引了目光，口中大喊：“林常，山上的道空师傅送你的佛珠在发光，红色的光！”

“啥？”林常低头看去，却见那佛珠的的确确散着猩红光辉，瞧着有些妖冶。

......

“你说你还能撑上多久呢？”严寒山满脸平静，手上拳却是没有停过，一拳一拳如同重锤一般砸在道空的金色佛陀像上，二者相触只是发出“庞庞”的巨响。

再看那金色佛陀像，布满龟裂状，已然破碎了八九分，道空还在佛陀像内盘坐在地双手合十低眉顺目，只是浑身是血，在地上淌出许远如同一条金色小蛇一般。

“听说入了金刚境的佛陀大都舍不得出自己的法身，只因如若是碎了，那人也得跟着归西。”严寒山见那佛陀像破得差不多了，竟是后退一步没有再次攻击上去，只是语气之中带着揶揄道：“你这和尚可就不一样了，这别人日思夜想的金贵玩意就这样被你挥霍了，着实是暴殄天物。”

道空丝毫没有理睬，只是低着头背微微弯曲，唇齿轻微触碰，似乎是在酝酿些什么。

“罢了，既然你至死都不肯说出那人的下落，也算是有情有义，可惜我早已知道，只不过想要留你一条生路，你说说，做你那缩头金毛龟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等着成佛不是万事大吉嘛，哪里还要被我亲自送你去见佛祖才行对吧？”话音刚落，严寒山如棕熊一般的体魄便压着道空而去，周身黑白阴阳鱼破碎，道空生死一瞬。

刹那之间，金色佛陀像如碎碗一般片片掉落，只是落在地上如同无物，留下一道道金色光辉。与此同时，道空周身金光更甚，直达天际。世间宛如西方极乐，梵音弥漫，只见道空此刻满面解脱，眉目却是紧闭，满身充满了“卍”字符，自地面飘然浮上半空。

严寒山瞧着倒是兴趣十足，抬着头看着道空到底要做些什么。

道空飘至半空，见其身后夜空之中佛光照世，一尊通天佛像顶天立地，双手做“说法印”，背身阴阳二鱼图溶于夜色之中，却是偏偏瞧不清其面庞。边上似乎是大量侍从于边上列开，面目清晰，脸上大都表情不一。

“有意思。”严寒山嘿嘿笑了一声，挥手一招，极远处“孤狼”沉重刀身便飞到其手中，只见严寒山将“孤狼”狠狠插进地下，似乎是战意炳然，蠢蠢欲动。

道空在空中嘴唇轻启，左手自然下垂，食指伸直指向地面，掌心向内，做“降魔印”。只是指尖直指严寒山，眼睛猛然张开，其身后佛像如言出法随一般亦做“降魔印”。

万千光辉降于大地，压在了方圆数十里地上，一道梵音自道空口中吐出，闭口数十年的老和尚开口却无丝毫沙哑，竟是如稚童一般清晰，其指尖一道金色气息转瞬消失。

世间转瞬安静，只有四字流荡人间。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