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

镇前小树林里，两个小孩鬼鬼祟祟朝着深处走去，小小的身躯显得十分不起眼。

却听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铁器相撞声，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还真有人在打架啊！”便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脚下“沙沙”声不断，却也被争斗声掩盖。

“好像就在前边了。”谭森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拨开了数层草丛，云开见日，小心翼翼的把头探了出去，看见一个汉子以一敌二，瞧着是不相上下。

不过走了三两回合之后，那汉子左手倒是中了一剑，只见其无力垂下，汉子咬牙抵挡着二人攻击，这回便是有些吃力了。

“谭森你看到了啥？”小胖在后边，身前谭森挡住了视线，只得扯了扯其衣脚，细声细语问道：“听着挺激烈啊！”

谭森目不转睛，没有理会小胖，只是盯着三人争斗。面前三人皆是使剑的剑客，手中耍的也就是尚可的铁剑，在铁匠铺中干了许久粗活的谭森也不大能瞧上眼，不过用剑招争斗亦是第一次见。

瞧着那左手受伤的汉子趁着那二人剑齐刺过来之时，向着侧边就地一滚，落了个灰头蒙面，却是躲过了这二人的剑招。趁着机会从衣服处撕了块布条缠在受伤的地方，避免其接着出血。

那二人相视一笑，也倒是没有接着攻击，只是将剑提在手中，其中粗壮汉子语气轻松，对着汉子说道：“要不然你自己交出来吧，咱哥俩也不想在这个小镇杀什么人，毕竟也是被那位大人警告过的，更何况大家都只是求财，没有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不是？”

“呸！”那汉子朝着边上吐了口唾沫，眼神狠辣，顺手再绑紧了布条：“你们二人只是瞧着我入镇之时身怀宝贝，便想抢我宝物，致我于死地，何来那么多借口？”右手大拇指顺着剑柄纹路刮搓着，狠声道：“既然如此那边瞧瞧你们有什么本事吧！”

那两人四目相对，猛的哈哈大笑，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更是笑得捶胸顿足，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道：“李兄，可不能这样说，咱们都是文化人，那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用抢字呢？懂不懂啊？那叫借！”随即哈哈大笑。边上那粗壮大汉听不大明白，但是瞧着书生笑，便也跟着笑。

“呵！”汉子嘴角一撇，勾起冷笑：“读书人的事？你也配称之为读书人？”

那书生模样的剑客“嗯？”了一声，停了笑意，骨瘦如柴的身子微微颤抖，面目狰狞道：“本秀才自然是根正苗红的读书人，哪儿还有比我更像书生的读书人了？”边上粗壮大汉应声称是：“没有了没有了。”

汉子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着实搞笑，便提起佩剑，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今天就帮你先生清理门户了！”

“就凭你？”书生森然一笑，本就没有几两肉的面皮甚至被拉出了丝，随即转头抱住了粗壮汉子的手臂：“相公，他威胁人家。”粗壮大汉将其手臂挡于书生身前，瓦声瓦气道：“不怕不怕，我肯定保护好你！”

角落草丛偷看的谭森几欲作呕，急忙蹲下身子翻着白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小胖也只是听闻声响却不知眼前情况如何，见谭森蹲下便站直身子，瞧见一骨瘦如柴书生模样的人一手提剑一手怀抱着其边上那粗壮汉子的手臂，猛然觉得不妙，便亦跟着蹲下，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就有些难为两个年岁尚小的孩子了。

那受伤汉子脸上鄙夷之色更甚，出声嘲讽道：“江湖之中广传黑白无常是一对龙阳之好，开始我李广还不信，这下可真是开了眼界！”

书生脸色一变嗓子尖锐道：“相公，让他死！”

“正有此意。”粗壮汉子撩起袖子面色阴沉，二人皆向前一步，剑势汹汹。

自称李广的汉子将脸上鄙夷收起，出手应敌。

谭森听到剑声再起，急忙强忍着恶心探头看去。只见三人战作一团，只是受伤汉子有些力不从心。

“本来只是想要走那玉坠，却没想你如此侮辱咱俩，那便也只能送你下地狱去才能平息咱的怒火了！”书生手中剑被挡回，口中念叨了一句，便趁着李广与粗壮汉子对招之时明目张胆的换了一口气，重振功力，再次加入战场之中。

只见那李广不待剑招用老，将粗壮汉子手中剑拨开，顺势将书生袖口划开，鲜血喷涌。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虽说伤了书生一条手臂，却依旧被冷不伶仃的捅了一剑。

众人世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七尺长剑又会差到哪儿去呢？

此刻双刃皆锋利的剑身尽数刺入了李广身子，开的血槽引着血流徐徐流出，一滴一滴顺着剑尖低落。

那书生一脸悲怆，捂着受伤的右手走到李广面前，狠狠的扇了气还未决的李广几巴掌出着气。

三人皆是习武之人，瞧着争斗架势，武夫三境大抵都是有的，此刻李广的面庞高高肿起，口中流出鲜血，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命不久矣。

在狠狠扇了其几巴掌之后，书生用手捏着李广的脸面，四目相对说道：“你瞧瞧，如果一开始便乖乖交出宝贝，总不至于沦落如此地步对不对啊？不过教书夫子理应也有说过世间没有如果之类的难懂话语吧。”

李广面色凄凉，却突然露出狠色，趁着二人没能反应过来，用尽最后气力将手伸进内衫，随后一声碎裂声应声传出。

“宝贝！”书生眼睛瞪大，急忙将手也塞入李广衣衫之内，却是出其不意被其生前吐出的最后一口血喷的满脸都是。

“啊！”书生尖声大叫，手从其衣衫内掏出，只有破碎青绿流沙从指缝流下。

李广气绝，死前依旧微笑，似乎是在嘲讽着这黑白双煞到头来一阵吓忙乎。那粗壮大汉好似也气不过，便将插入李广体内的剑旋转了好几圈之后拔出，剑锋没能把所有肠子斩断，只是顺势带出了几寸肠子，顺带喷了满地鲜血以及花花绿绿的不明液体。

“真是晦气。”书生将脸上鲜血抹掉，舌尖舔舐嘴角说道：“什么都得不到，估计还得毁尸灭迹得小心一些，要不然被那人发现估计咱都吃不了好果子。”粗壮汉子点头称是，将早已无动静的尸体扛起，准备走到林子里深埋，书生却是突然停了脚步。

谭森与小胖早已吐得稀里哗啦，只不过没了争斗声掩护，便也显得声响有些浩大。谭森反应过来急忙将自己的嘴巴与小胖的嘴巴捂上，却已经是来不及。

书生轻咦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便朝着草丛走去。

脚步踩在落叶上传出“沙沙”的声响，谭森小胖二人躲在下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心跳难免加快，顾不得自己吐得满地都是的残渣，趁着那人还未发现自己踪影，两人急忙弯腰小跑，不过跑了十来步，一道尖锐声音从后边传出：“两个小兔崽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还想跑吗？”

谭森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直起身子，跟着小胖大喊了一声：“快跑！”两个半大小子抬腿便跑，这小树林内虽说落叶不少，但是瞧着却也勉强称得上是枝繁叶茂，谭森停下了身子，差不离等小胖超过自己七八米的距离之后，这才拔腿就跑，方向却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书生在后边追着，速度自然不慢，只不过树丛之中曲曲折折难免绕路，这才给了两孩子一些希望，见谭森这主动勾引的动作，书生嘴角一勾，嘿嘿一笑，并没有理会谭森，而是径直朝着小胖追去。

小胖此刻面色铁青，呕吐之意从刚刚瞥到肠子喷出之时到现在都丝毫没有减弱，现在即便是强忍着，但是胃中酸水却直顶喉头，再加上此刻加速奔跑，酸水便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流出，浸湿了衣裳。

胖滚滚的身材已经尽全力奔跑，还来不及七拐八拐甩掉身后这个穿着书生衣裳的骷髅模样的剑客，便自己先绊到石子，摔在了地上。

“你这小屁孩瞧着挺胖，跑得还蛮快的嘛！”书生面不改色气不喘，将手中剑归到背后剑鞘之中，嘿嘿一笑：“本来你不该死，可惜你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这也怪不得我了不是？”

小胖跌倒在地上，瞧着这书生模样的人一步一步走进，慌乱十分，急忙翻起身子想要接着逃窜，却是被其一把揪起。

“你要干嘛？”小胖语气发抖，瞧着眼前人，四肢有些冰凉。

书生笑得有些渗人：“送你去别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啊。”话刚至，书生便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痛，将小胖随手扔下，手掌一抚后脑勺，抹下一道血迹，转过身便瞧见一个消瘦少年，手中正惦着一块石子，想要再次朝他扔来。

书生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将刚刚归鞘佩剑拔出，心中怀揣着杀鸡亦用牛刀的思想劈碎了飞来石头，朝着谭森奔去。

生死一瞬，一道声响笼罩树林。

“无量天尊！”